“他天生贵胄,金枝玉叶,我都说不出来他有多好,好到哪怕只是图我的身体喜欢我,我也觉得是我的福气。更何况他不是。” “你怎么知道?”珀莉反问他。 “我就是知道。”维恩语气笃定,眼神明亮。
第47章 维恩(四十七) 房子实在是太小了, 三个成年人挤在一块,也没有话说,孩子们还跑来跑去打闹, 喝完汤, 珀莉拉拉维恩的袖子, 让他带着安塞尔出去转转。 “我们这有什么好转的……”维恩有些尴尬, 这里穷乡僻壤的外加刚下过雨, 到处都是泥巴和水沟。 倒是安塞尔主动提议:“我来的路上看见一处池塘, 风景还不错, 我们可以绕着它走一圈。” 考虑到安塞尔那身高档的西装在整个街区太显眼了,皮鞋走路也不方便,维恩翻出来一套日常的衣服借给他。两个人体型差不多, 安塞尔把头发盘起来收到黑色贝雷帽下, 宽松的牛仔外衣加上清秀的长相反倒像是维恩的弟弟。 维恩开玩笑这么说了,安塞尔停下扭扭扣的动作,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维恩立马意识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 忘了规矩。 他连忙端正态度,准备道歉, 不料安塞尔已经凑到他的耳边, 嘴唇上下一碰,两个音节呼之欲出。 维恩听得真切, 脑袋一嗡,脸红得要滴血, 慌乱地捂住他的嘴巴:“您, 您怎么当真啊……” 安塞尔看逗他好玩, 弯起眼睛露出满足的微笑,背过身去继续扣着内衬的扣子。 小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维恩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情不自禁地偷偷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将脑袋架在他的肩膀上。安塞尔歪过头,用脸贴了贴维恩微卷的头发,低垂着眉眼,嘴唇湿润,呼吸轻缓。 维恩没注意到气氛非常暧昧,反而越想越不服气,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于是脑袋一热,报复性地轻轻叼住安塞尔的耳垂,压低声音唤道:“哥哥……” 或许是方才的紧张还没褪去,他的声音有些嘶哑干涩。配上他泛红的眼尾,说不出的娇气。 安塞尔一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句话一出口,维恩也意识到了不对,空气好像一下粘腻了起来,两个人的呼吸不约而同地变得很轻,安塞尔的牛仔外套摩擦着维恩的手臂,他们靠得如此之近,一点细小的声音都在他们的神经上被无限放大。 “哥哥……”维恩晕晕乎乎的,无意识地又重复了一遍,安塞尔轻轻吸了一口气,滚烫的手掌覆上维恩的胳膊,垂下头,修长的脖子染上了淡淡的粉色。 维恩不知道怎么收场,整个人在欲望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是小孩在追打的时候撞上了门。 维恩受惊似的一抖,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像以前那样推开,反而更紧地将安塞尔包进怀里。倒是安塞尔想拉开距离,猝不及防被腰间的力道一拽,没了重心,整个人倒进怀里。 维恩的动作之猛,把安塞尔别在头发上的贝雷帽都撞掉了,几缕发丝散落下来划过维恩的脸庞,痒痒的,好像羽毛一般。 “别在门口玩!”维恩转向门口,冲两个侄子有些恼怒地喊道。门外传来乖巧的应声和跑开的脚步声。 维恩悻悻地回头,发现安塞尔低着脑袋,肩膀微微颤动,好像在无声地偷笑。 “别笑了。”维恩佯怒道,不料自己也没绷住,“噗嗤”一声,把头埋在安塞尔的颈间低声笑了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笑,维恩捡起帽子,又帮安塞尔戴上别好。 “戒指也收收好。”维恩拿来一块黑色小布把扳指包起来,放在安塞尔牛仔外套胸前的口袋里,笨拙地扣上扣子。 “你手上的伤好点了吗?”安塞尔用手指点点纱布。 “医生说两周就能好了,不严重。” 安塞尔点点头,神情严肃地嘱托道:“不要忘记搽药。” 维恩对他这表情喜欢得紧,快速地在他嘴角偷亲了一口,却被忍耐已久的安塞尔搂住脖子主动加深。 阳光被周围的房子挡住,照不进狭小拥挤的房间,依稀能听到屋外小路上来往交谈的声音,屋内却只剩克制的呼吸声。 少年人的情愫交织,好像蒙着黑纱的玫瑰,热烈之上多了几分隐秘的意味。 刚走出家门几步,维恩试探着去拉安塞尔的手。 安塞尔看了他一眼,低眸浅笑了一下,任由他拉着。 维恩如愿以偿地舒了一口气,手指慢慢收紧,最后与他十指相扣。 其实早在上一世,维恩就想这么做了,那时他还沉浸在第一次恋爱的幸福之中,看着宴会上手拉着手结伴而行的情侣,内心羡慕不已。 一曲舞结束之后,他悄悄走到中场休息的安塞尔身边,鼓起勇气伸出手。 在他触碰到的一瞬间,安塞尔不着痕迹地让了一下。维恩抓了个空,好像一桶冷水从头浇到尾,直接僵在了原地,脸上还挂着期盼又羞涩的笑容。 安塞尔垂着眼睛,甚至没有看他一眼,转身与他擦肩而过。 等安塞尔走了好远,下一首曲子缓缓奏响,刚刚擦肩的力度才堪堪传到维恩身上,他晃了一下,握紧拳头,绿色的眼睛里是破碎一地的自尊与爱意。 当天晚上,他就将这份冷落与羞辱报复了回来。他冷着脸,一声不吭,没有半分的柔情与怜爱,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在完成既定的任务。 安塞尔本来就是那种钝感的人,若非特殊照顾,很少能觉得舒服。此时更是紧皱眉头忍耐着,时不时地从咬紧的唇缝里漏出几声痛苦的闷哼。维恩听见以往安静克制的恋人终于发出了声音,内心升起一种扭曲的成就感。 感受到他有变本加厉的趋势,安塞尔终于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住维恩的头发,维恩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僭越行为,后背发凉地不敢再动。 他以为安塞尔会生气,可没想到安塞尔半睁着眼睛,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便又松开揪着他头发的手,虚搂住他的脖子,缓缓开口,声音破碎嘶哑: “……抱抱我……” 维恩的心一下化成了水,自责起来。 两个人牵着手走到了安塞尔所说的池塘边。 这个池塘远看平平无奇,稍微走近些,就能听到哗啦的水声,岸边丛生的草木挡住了巨大的水管,整个区域的生活污水都从这里排出,汇入地下河中。 路不好走,全是碎石,维恩担心安塞尔走不惯划破脚,所以每每看到对方满不在乎地跳来跳去,就有一种想把他背到背上的冲动。 心惊胆战地爬到小山坡上,两人都长出一口气。 安塞尔没有像之前说的绕着池塘走一圈,反而手搭凉棚看了好一会,这才转过头笑着对维恩开口:“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要将雾都的地下水和生活污水分开处理吗?” 周围水声很大,维恩听不清楚,安塞尔只能提高声音再说一遍。 维恩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又把这件事给忘在脑后了。 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最近他的生活都乱成一团麻,哪还有心思去考虑这种对他来说遥不可及的事。 现在安塞尔提起来了,他的心思又活络了,眼睛亮亮的满是期盼:“难道,您给巴特爵士写信了吗?” 安塞尔点点头:“写了。” “那巴特爵士回信了吗?”维恩追问道。 “还没有。”安塞尔从口袋掏出一个小本子,取下里面夹着的迷你炭笔,勾画着什么,语气笃定:“不过八九不离十。” 他用笔尖指指池塘左边的建筑群,又指指小山坡另一边的住宅区,眼神认真严谨:“这几天,我把附近的有记载的聚集地都跑了一遍,考察了共用水源,也就是水井与河流的分布,再和档案里记录的霍乱感染情况一一进行对比,吻合度相当之高。” 维恩没想到自己空口无凭说的话,安塞尔会这么认真地对待,一时绞着双手,情绪激动,不知道说什么好。 维恩不说话,安塞尔却有很多话要说:“我又托威廉帮我查了雾都一些大学的意见,才知道原来霍乱是水生传染病这个观点,几年之前就有人提出了,只不过改建整个雾都下水道系统是个恐怖的大工程,耗资巨大,伤筋动骨,没有人愿意接手,才拖延至今。” 维恩听明白了,说到底,这些贵族才不在乎底层的人们过得怎么样,他们只在乎自己的利益是否被触及还有责任是否落到自己的头上。 安塞尔笑着摇头,满眼不屑:“疫病面前,他们谁也不能置身事外。他们自以为拥有独立水源,便可免去感染的风险,便不顾他人的死活,殊不知地下水都是联通的。更可笑的是,之前霍乱盛行的时候,泰晤士河臭不可闻,然而那些贵族依旧坚持传统,举行了游船活动。活动结束之后,霍乱在上流社会爆发,一半的庄园挂上黑纱,连亲王都去世了两位。” 安塞尔很少露出这样讥讽的表情,哪怕是遇到如维恩这样大字不识的文盲,也只有温和的包容与耐心的纠正,然而当面对那些接受过精英教育,却依旧自私自利的精致利己主义者们时,他向来是不吝啬表达自己的厌恶的。 他这种态度给他带来了不少麻烦,他和托雷的矛盾也是因为这个。 “我现在还在等巴特爵士的回信,”安塞尔轻轻开口,眼神深远:“如果顺利的话,三月末正好可以赶上议会第一次会议,会期五个月。资金已经开始筹备了,应该能在闭会之前把这件事敲定下来。” 安塞尔露出维恩最熟悉的那种坚定自信的微笑,他一身水洗牛仔的休闲打扮,却掩不掉骨子里的矜贵,黑色贝雷帽下的脸庞年轻干净。 他往池塘走近一步,那些习惯巨大水声的鸟儿反而被他细微的脚步声惊飞,仓皇地冲上雨后如洗的天空,形成一个个黑色的剪影。 “既然谁都不愿意担责的话,那就我牵头吧。”
第48章 维恩(四十八) 有的时候维恩会想:安塞尔和他真的很不一样。 他的世界小小的, 像一颗被压缩得皱巴巴的坚果,心里仅存的赖以生存的那点甘油,也随时会被生活中不经意的事点燃, 火焰疯长, 把他烧得狼狈不堪, 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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