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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重光(我在大明做卷王)

时间:2023-10-22 01:00:16  状态:完结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女皇笑道,“朕也不知,但依稀记得朕刚提到卿的名字,麟游一早便知,仿佛已经留心许久了。”

  见朱云兴满脸呆愣,女皇眨了眨眼,“至于是未卜先知,早知有日要另立皇储,还是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朕可就不知道了。”

  待朱云兴浑浑噩噩地出了水榭,看到满地桐荫下百无聊赖踢着石子的崔麟游,恍惚间觉得明宗和女皇说的都是对的,而储位和联姻确实都需重新考虑。

  “观众朋友们,晚上好!”

  “晚上好!”

  “今天是咸宁二十年,2月14日星期四,农历元月初一,欢迎收看《晚间新闻》节目。”

  “立法院通过新版婚姻法,宗人府宣布皇太子即将与崔麟游先生订婚,待他登基后,将成为大明乃至全球第一个迎娶同性的君主……琉球君主率先发表声明表示祝贺,日本天皇、泰国国王均第一时间表示会出席婚礼……”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而这世上有些人有些事,却是命中注定。

  

番外七:乘龙快婿

  《列仙传》有载,“萧史善吹箫,作凤鸣。秦穆公以女弄玉妻之,作凤楼,教弄玉吹箫,感凤来集,弄玉乘凤、萧史乘龙,夫妇同仙去。”后人常以此比喻才貌双全、令人称意的女婿。

  作为当世驸马中姿容最美、才学最高、品行最优者,崔元毫无疑问算得上朱明的乘龙快婿,只可惜春风得意了一辈子,临了却愁云惨淡起来。

  兴和元年腊月二十六,永康大长公主府,续昼斋。

  驸马都尉崔元来回踱步,唉声叹气,眉头紧锁。

  永康公主本端着茶盏饮茶,听他叹息实在烦躁,重重地将茶盏摔在案上,“过去三朝大风大浪都熬过来了,怎么如今一切都好了,你反而杞人忧天起来。驸马快坐罢,你转得我头都晕了。”

  崔元看她一眼,忍不住又是一叹,“好起来了?我却觉得祸事将至,别说荣华富贵,阖家老小有一日兴许连命都保不住了!”

  永康公主哂然一笑,“阖府上下安分守己,既未犯了国法,也不曾坏了纲纪,如何就到那步了?”

  “公主金枝玉叶,自是不明白小门小户的顾虑,”崔元走近几步,压低声音,“所谓伴君如伴虎,君不见弥子瑕色衰爱驰,董贤莫能有终乎?”

  “这是什么话,我儿公主之子、天子伴读、锦衣统领,天生显贵,如何能与那些佞幸相比?”永康公主怒道。

  崔元幽幽慨叹,“显贵得过韩王孙么?甚哉爱憎之时,虽百世可知也。公主有所不知,自近来骥征宿卫禁宫,虽不至于传得人尽皆知,但阁老们、内宦们还有锦衣卫那几位,看到我的神态都不对了。我的体面是小,我是怕日后要么陛下见异思迁,要么新帝容不得旧人,无论哪种,我崔氏危殆!”

  公主这么一听,也觉得言之有理,还欲为崔骥征辩解一二,就听外头传来响动,崔骥征快步入内,抖去肩头雪花,褪去身上大氅,露出那身簇新飞鱼服来。

  规规矩矩地请了安,崔骥征偷偷看了崔元一眼,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公主的袖子。

  永康公主一见他这模样,瞬间想起他幼时情态,哪里还记得方才的忧惧,拉着他的手道:“我的儿,可碰到什么为难之事了?”

  “可否借一步说话?”崔骥征偷瞥了崔元一眼,小声道。

  做娘的自然无有不应,于是在崔元哀怨的眼神中母子二人嘀嘀咕咕许久,崔骥征全程有些赧然,永康公主先是讶异又是惊喜,最终笑着应承:“这有何难?”

  崔元心内好奇,可出于一家之主的威严,也并未过多纠缠。

  很快他便觉得大错特错,大年初二,长子陪着儿媳归宁,前一日元日大朝会加上大宴,他与公主均过了知天命之年,便难得起迟了些。

  不料刚起身用早膳,就听管事来报,“二公子回府了,还带来一个客人。”

  “什么客人这么不知礼数,大年初二跑到旁人府上……”崔元许是昨夜未歇好,一时口快,话说了一半就看到来人面目,险些背过气去,忙起身跪迎,“不知陛下驾临,臣罪该万……”

  又想到新年头月,在皇帝面前说“死”字,正是找死,崔元赶紧将话头止住,“臣有罪。”

  来人正是微服的朱厚炜,只见他上前几步将崔元扶住,局促道:“是朕冒昧相扰,姑父何罪之有?”

  二人又是好一阵多礼,崔元好不容易直起腰来,才发现皇帝竟不是空手来的,手上大包小包拎了五六样物什,定睛一看发现有糕点、茶叶、几匹绸缎甚至还有两坛酒。

  崔元应付过朱厚照、奉旨申斥过两任反王,不可谓不老练,可见了这场景,仍觉头晕脑胀,只凭借本能将皇帝引至堂上入座。

  永康公主笑道:“陛下竟还带了年礼,都是一家人,何必那么客气?”

  朱厚炜掩唇闷咳了一声,“哪有大过年的,侄儿去姑家拜年空手的?”

  崔元一开始觉得自己耳背,错将“姑姑家”听漏一个字,可瞥见崔骥征洋洋得意的神情和永康公主暧昧目光,才明白自己当真没听错。

  这哪里是过年走亲戚,分明是女婿上门来了!

  大年初二,归宁呢?

  可崔元就是再有气也只敢腹诽,还是得先带着皇帝在府中逛,逛完楼台逛园子,最后皇帝在内院厢房前驻足,并未入内,只笑着指了指其中一间,“这是骥征的院儿吧?”

  “正是。”许是父母在跟前,崔骥征今日尤其乖巧,哪里还有平时锦衣夜叉的模样。

  见皇帝笑意更甚,崔元只觉嘴里发苦,好不容易捱到了饭点,众人移至席上。

  席上不过四人,菜色也不十分铺张,与其说是接驾,不如说是家宴。

  觥筹交错之间,崔元一边打起精神应付,一边难以自制地想起一些或近或远的往事。

  骥征五六岁时,从宫里回来时不时会哭,闹着说再不去了,二殿下完全不给伴读活路云云,但他生性要强,往往是哭完之后再接着苦读。不知不觉过了两三年,他的口风慢慢变了,开始张口殿下闭口殿下,特别是二殿下幽闭撷芳殿时,更是日日巴望着能有机会进宫。

  再后来,蔚王出藩,崔骥征一路相送到了城外,但也未曾断了和蔚王的书信往来,埋头苦读,终于在十五岁中了举人,随即立下豪言壮语,但凡他中了进士,就要去蔚王府谋个差事。

  彼时他和公主均是笑而不语,同时也忙着帮他张罗亲事,精挑细选了个才貌双全、门当户对的姑娘,却想不到出了那般的祸事。而当家里使了银子打听到,皇帝听闻王氏是崔家内定的媳妇,竟然龙颜大悦道,如此朕与皇弟皆得美人,岂不是两全其美?崔骥征得了锦衣卫的差事后,将自己关在房中整整半月,再度出来便成了个不苟言笑、冷面冷心的杀神。而他再未向衡州去过一封信,也再未提及过衡州那个人。

  一直到他二十郎当岁,做了五年的锦衣卫,有一次去江西办差,虽带着伤回来,精神却是极好,还捎带着不少蔚王的礼物,彼时自己只为这对表兄弟冰释前嫌欣喜,直到那些风言风语终究还是传到自己耳朵里。那时崔骥征是怎么说的?天子猜忌,权当帮蔚王一个小忙,横竖自己连续两任未婚妻都生变故,兴许缘分未至。

  尽管担忧,但崔骥征这孩子打小主意大,也只能撒开手去。再后来长子病重,宁王起兵,蔚王先是圈禁又是继位,长公主府只能冷眼旁观、明哲保身。

  一直到那夜,已诞下皇子的王氏夜奔出宫。

  “皇上敬你酒呢?”永康公主看出了他的神思不属,崔元强笑着回敬,思绪却禁不住飘回到那段不堪回首的时日。

  那夜自己与崔骥征一同出宫,一上家中的马车,就仍不住甩了他一耳光,可不论自己如何责骂申斥,崔骥征都是咬着牙一言不发。再后来,这个几经生死、让自己最为骄傲的儿子离家别居,为人父母,又哪里能真的不管他?

  可留在他身边的眼线的回报却让人摸不着头脑,明明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娶了年少时欢喜的女子,为何却每日黯然神伤,时常喝得酩酊大醉?

  直到那日中秋之后崔骥征大病一场,自己放心不下悄悄前去探看,却发现他病恹恹地躺在榻上,嘴里一直胡言乱语,什么不要你了、不要我了、不值得自苦、且忘了罢、活不长了,怎么听都不像是对那王氏所云。心中预感愈发不祥,转身欲走,却听闻儿子低低说了声,“前世无缘得见,今生你且当我这人死了,若有来世我做牛马做猫狗,做鸟雀做花草也陪着你……”

  本以为这段孽缘就要这么了断,想不到峰回路转,也不知怎么,王氏又莫名其妙暴毙,二人又亲密无间起来。特别是去岁元月初六,儿子从园子里回来,先是昏天黑地地睡了半日,随即便开始打点行装,说是刘、牟二位年老体衰,锦衣卫由他来宿卫宫禁。彼时自己只冷笑一声,做老子的,他要娶先帝的妃嫔都拦不住,何况如今要和当今天子双宿双飞?

  “我爹娘去的早,如今也无甚家人在身侧,姑母姑父已然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亲人,更何况我与骥征亲如兄弟,虽不合礼数,但不若将我也当成你们的儿子,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尽管……”崔元不知为何总是神游天外,朱厚炜也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好忐忑地陪坐闲聊,将这些车轱辘话说来说去。

  “半子也是子,契兄弟也是兄弟嘛。”

  崔元一句话将原本就有些尴尬的酒席震得鸦雀无声,打小就怕父亲的崔骥征更是吓得跪在地上,期期艾艾地先看公主再看朱厚炜。

  朱厚炜也放下筷子,起身肃立,“姑父……”

  崔元缓缓起身,在朱厚炜面前跪好,“臣本寒门学子,侥幸雀屏中选,成了驸马。一生一事无成,所求不过阖家喜乐。如今长子虽平庸却乐天知命,谨慎小心,臣不担心他。偏偏骥征自小心存远志,争强好胜,这十余年不知受了多少伤……”

  “八处。”朱厚炜低声道。

  崔元似是吸了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有人劝陛下给诸外戚驸马封侯,臣不求封爵荫子,愿以这个爵位换陛下一句许诺。”

  “假使他日我儿不再得圣心,请允其归返乡里山水,做一富家翁;假使我儿能与陛下善始善终,我儿走在陛下前面最好,若陛下不幸在我儿之前登龙,还请陛下为我儿在储君面前美言……”崔元酒意上头,也不管自己说的有多大逆不道,权当趁着如今圣宠,拼死为儿子谋一条后路。

  崔元哽咽道:“我儿心思细腻,对陛下用情极深,最好有日陛下厌弃了他,也莫要让他知晓,干脆悄悄梦里取他性命,好过他痛不欲生,醒来伤心。”

  “爹爹……”崔骥征料到前事将父亲吓坏,却未想到他心里竟是如此为自己着想,听了也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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