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为自己活着。不是为我,也不是为任何人。” 宋西川的话没错,有道理得很。 但何知不敢回答宋西川了,不敢应“我会的”,也不敢应“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 自打车祸以后每每看到宋西川躺在床上的身影,何知想活着的念头越来越大,他发现自己没宋西川不行,宋西川同样没他也不行。 何知不想承认也难,他就是想为宋西川活着,因为是宋西川抓住了摇摇欲坠的他。 “......我想为你。” 这样的话说出口总是难为情的,就像热恋期间的小情侣之间说那些蛮不讲理的情话一般,可何知还是抽搐着说了。 没想到等了许久的答案会是这个。宋西川一愣,但很快便扬起嘴角,深黑的眸里透着难以察觉的笑意。 他轻轻掐了掐何知的后颈,说:“那就为我。” * 所谓的在身体许可的范围内尽力活下去,一方面是为了先安抚住小妹的情绪,一方面也是何知确确实实在思考的问题。 出院时医生交代过他身体里肿瘤情况的方方面面,并且强调过许多次“你很幸运”。 对比别人体内正常大小的肿瘤来说,一是甲胎蛋白数值很低,二是主要集中在右半肝,但当时的情况并不适合进行开刀切除手术,所以何知住院进行了接下来的一系列治疗,先一步控制恶性肝肿瘤,避免癌细胞转移。 现在这个节点何知选择出院保守治疗,理论上是允许的,但医生并不这样推荐。 可何知一意孤行,劝说多次无果,最后只能交代他要保持乐观心态,注意饮食健康,按时服药,定期检查,有出现其他不适一定要尽早回医院检查。 何知一一答应了,最后拿了一堆药顺利出院。 尽管药不好吃,吃了不太舒服,毕竟不是完全保肝的药,是带有刺激性的西药,但何知有坚持在吃。 嘴上说是轻轻松松一句放弃治疗啦,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简单,说完全不治就不治了,简直是天方夜谭。 何知只是在接下来无数道分叉中选择了一条他最不容易后悔、最容易满足的路。 求生的本能健在,人也不可能在十分痛苦之际不去接受那些可能令自己好受的方法。一股脑选择硬抗,并非明智之举。 何知心里清楚,也许这段旅行不会持续很长时间,也用不着宋西川真的为他辞去工作,但既然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个地步,他必须要走下去,而不去顾及太多。 人连水果篮被动车一路运回宁州,沿路的风景有一瞬间让何知觉得自己已然在旅行。 其实在何知以病为由完全辞职后,收到了单位里很多同事的慰问,不论是否对具体情况清楚,他们无一不向何知表达希望他早日恢复健康的期望。 这些许许多多微小的温暖足以支撑一个人继续向前。 何知本以为自己已经走到最绝望最黑暗的尽头,再前进几步就会落入万丈深渊,爱无法获得,人也跟着消亡。 可眼前的所有却在一瞬间豁然明朗,倘若将这一程看作是进入桃花源的必经之路,那么宋西川的梦就是何知登上的小船,带着他沉浮遨游,最后一睁眼—— 尽是柳暗花明。
第78章 不同的生活 【宋西川送了何知一个绿檀木长寿龟摆件。 隔几天又送了一只绿色的小乌龟。 何知表示它们俩真的很像。 宋西川凉凉地来了句“像你”,遂被何知追着打。】 几天后。 “要去清州?” 何知正瘫在宽敞昂贵的真皮沙发上,闻言便直坐起身,睁大了眼,“去清州做什么?旅游还是见朋友?” “不是旅游也不是见朋友,”宋西川一一否决了,给何知递来一杯热水,“去了你就知道了。” “还非得卖关子?这可不像你啊,西川,”何知朝杯里吹了吹气儿,抬眼朝宋西川笑,笑意浓厚到足以透过氤氲,“你不会是要把我拿去卖了吧?” “你能卖几个钱?”饶是心情不错,宋西川也乐得陪何知打趣,“你得留在我身边,让我回够本才行。” 像是凭空生出的行程,宋西川告知得急切,收拾得也急切,当天下午二话不说就订了票,晚上整好东西,第二天马上拉着何知走了。 何知觉得自己越发像是坐享其成的大爷,早早睡下,醒来时还在打哈欠,就发现什么都被安排得一清二楚。 到清州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宋西川心血来潮挑了家素食馆,何知坐在里面吃着像肉却不是肉的菜,一脸幽怨地咬着筷子盯向宋西川。 宋西川面上风轻云淡,用来投喂何知的筷子就没停过。 午饭过后,宋西川打了的士,上车后报了地址,估计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 何知很容易食困,不一会儿头就歪在窗户边上,宋西川动了动身子,调整角度,把何知的头轻轻揽了过来。 微微的颠簸中,何知很快完全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之前临位的老人穿着病服坐在病榻上,和他亲切地聊天,说明天自己的女儿会从外地回来看他,说自己最近的病情不太乐观,癌细胞已经扩散到身体很多地方,下一秒又哭又笑起来,荒唐得很。 何知正准备询问,梦就醒了。 他睁眼开,发现自己靠在宋西川肩上靠得很安稳。 “到了吗?”何知迷迷糊糊地问。 周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但宋西川的下颚线在何知眼里变得十分清晰,何知听到宋西川说“快了”,又说“你再睡一会儿吧”。 于是何知重新闭上眼。 下车后,宋西川带着依然有些昏沉的何知拐进巷子,来到一座稍显古风古色的建筑前,其上赫然摆着“妙手回春”的招牌。 现在不想知道也难了。 因为宋西川瞒得太好,何知愣怔间,站在原地有些迈不动脚,嘴唇嗫嚅着,一时有些拿捏不准。 “......你这是带我看病来了?” “前天晚上我爸打电话给我,和我说他有一个认识的很厉害的老中医,或许可以帮你抓药养养肝,时间约得比较近。” 何知喃喃道:“原来是这样。” 对方的态度并不明显,宋西川有些局促,继续解释道:“你近期可能不想接触任何关于病情的东西,所以我先斩后奏把你带来了。如果你不想看医生,我们可以走。”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怕肝癌吗?”何知轻笑一声,“最难受的日子都熬过来了,还能怕这些?更何况就算我现在跑了,你肯定也会把我抓回来,我还不知道你?嘴上说得那么好听——” 何知不再去看宋西川,抬脚先他一步踏上石阶。 怕能有什么怕的,那些药吃进身体,温和也好疼也罢,总归不会有比死去更坏的结果。 店里有不少客人,宋西川和何知找到空位坐下开始等待。 周边是形形色色的客人,中老年人居多。何知百无聊赖,竖起耳朵听起老中医给其他人的诊断,一语道破对方经常熬夜、抽烟、脾气的比比皆是。 何知听着听着就打了好几个哈欠,等了好久,终于轮到他们。 老中医很慈祥,医术高超,给何知把脉、诊疗,对何知的情况说得十分准确,又看了宋西川带来的CT片等检查资料,最后开了大几千块的药。 何知被这价格吓到了,宋西川提着那些药拉着他走出去时,他依然觉得自己像走在棉花上。 二人迈出药馆,何知终于说出了今天第一句质疑的话:“这药真的有用吗?” “你嫌贵?之前在医院花得可没比这个少,”宋西川一语道破,接着调侃道,“有没有用,吃了才知道。我们就做好能做的一切,其余的放心交给你自己的身体。” 何知“啊”了一声,偏开头,注意力很快被街角一只小狗吸引去,那只小狗没在原地逗留很久,很快蹦跶到一棵树边欢快地撒起尿。 “你看那只小狗。”何知拽了拽宋西川的衣角,阻止他继续往前走去,将他的视线引向那团黄色。 “什么小狗,”宋西川掐上何知的侧脸,把何知掐得呲牙咧嘴皱眉埋怨地看着他,“喜欢?” 何知没回答,依旧盯着它看。 远处走来一个女生,嘴里喊着“佰佰”,又说“哎呀,你怎么自己跑到这里来了?妈妈差点找不到你”,紧接着将那只小狗抱进怀里,一锅端走了。 原来是只有主的狗。何知心里想。 “以后买一只给你,省得天天在街上盯着别人家的狗看,”宋西川毫不留情地拉起何知的手往前走,还不忘继续先前的对话,“别逃避话题,我们接着说。” 何知试图用沉默来抗衡无法回答的问题,可宋西川偏就追问他:“有没有信心?” 何知逆着光看了宋西川一眼,宋西川站在他侧前方,棱角分明的脸被阳光勾勒出完美的弧线。 不知宋西川这张脸的哪个部分又戳到了自己。何知想起高中时他和宋西川争段一段二,宋西川常常面无表情地挑衅他“有没有信心超过我”。 当时哪知年段里被吹嘘为冰冷刚正之神的宋西川,如今会在自己面前摆出这般只属于他的温柔,问出内容近乎一模一样、语气却南辕北辙的话。 何知在见到宋西川第一眼时,没想过他们的关系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也没想过未来会如何如何,更没想过他们会在某一天成为同一条河道的河流,互相推搡着往前走,在分岔路被剥离,最后又汇入同一片海洋。 是时间带领他们走完这段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路。 何知突然觉得担忧和顾虑都是无用品,当人力所能为之办到的事全都挣扎着进行后,顺其自然和接受才是最优解。 于是何知扬起笑,很快回答道:“你在的话,就什么都有。” 太可爱了。宋西川想,他好像在这瞬间看到了过去的何知,那双灵巧的黑眸中跳跃的光斑和名为信赖的感情,似乎也与现在全然相同。 就这样平静地把他们带回了过去。 宋西川多希望那些病痛与折磨于何知而言只是一场梦,疼过去了,也很快能忘记。何知度过了缺少他的六年,不应该换来这样的结局。 所以何知一定能,一直好好的。 * 时间还早,宋西川提议在清州逛逛,就拨打了在清州土生土长的钟庆云的电话,想问问这边有什么有趣的地方。 哪知在钟庆云眼里清州根本没什么好玩的地儿,唯一于他而言有意思的是—— “你来我老婆店里吧,我让他给你打八八折。” “……” 宋西川嫌弃地拿远了电话,转头秒变脸,轻声问何知,“想见见桂望吗?” “好啊,”何知眼睛一亮,“我差点都忘了桂望现在也在清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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