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总归有种自己一不小心抢了他的宋西川的感觉,运气真好。 餐桌上摆着几道家常菜,我注意到宋西川将糖醋排骨推向我的动作,而他面前摆着肉沫渣子都没加进去增味的菜,这和往常很不一样。 我不禁问:“你怎么不放肉?” “嫌味太淡了?”宋西川掀起眼皮,“我这几天吃素,不吃荤。吃不惯的话我再单独给你做一道。” 我立马摇头,“不用了,不会淡口。” 这样使唤宋西川让我都过意不去,虽说我喜酸辣,但也不至于一点清淡的东西都吃不顺口。 仔细一想不对啊,我就问他:“你怎么突然吃素?” 宋西川家里人信佛,但可并不代表他信佛,只是户口本上装模作样写了个佛教而已。他大荤大肉吃不断,哪有完全吃过素。 宋西川解释道:“过几天家里人要去寺庙拜佛。” 言下之意就是他也要跟着一起去。 这项活动作为信佛老一辈的日常,年年都必须出演,而他们大多数会带着儿孙一起前往。 我点头,随口应了几句,就不再说话,专注于面前的饭菜了。 饭后闲来无事,我把昨天没来得及放去晾晒风干的满天星摆出来,修剪杂乱受损的纸条,保持株形的完整美观。 看着白色满天星被我打理得漂漂亮亮,大功告成,我正打算从抽屉里翻出捆扎用的细绳,却突然发现找不到了。 我来回翻了三个抽屉,看着眼前的各种剪刀、钳子、铁丝,就是找不见绳子的踪影,心情不免染上一丝烦躁,下意识张口就来。 “宋西川,我那个——” 声音已经发出,来不及收回,我张着嘴卡在半空,最后重重咳了一声。 因为宋西川搬进来的这段时间,大多数家务都是他在做,就像六年前一样,我经常把东西乱放,而他总能收拾得很有条理,我只要一喊他,定能找到想找的东西。 厨房中碗筷碰撞的声一停,宋西川探出头,“怎么?” “没什么!”我飞快答。 好在他并没有放下手头的活过来深究。 细绳可能已经被我用完,去超市买东西时也忘了带新的,我站起身,看了眼桌上摊着的满天星,总想把它吊起来,吊起来才能了结这桩事。 我不甘心,又在桌子边角的储物盒里找起来,翻盖间蓦地瞥见一抹红色,伸手一抽发现是一条红丝带。 这条红丝带有点眼熟。 摩挲两秒后我想起来,是那晚宋西川从门缝里塞进来的那支玫瑰——牛皮纸包装上捆扎的丝带。 一周后,桂望约了我一顿晚饭,说是马上要出发去清州,临走前再小聚一下。 我们选在一家中规中矩的咖啡店,有大提琴手驻扎,氛围很好。 我点了番茄意面,桂望只点了一个巧克力流心蛋糕。 我说他活得跟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似的,他笑道,过会儿还有约,想空点肚子。 “大忙人啊。”我咬着筷子调笑说。 “不是朋友间的聚会,”桂望顿了顿,“是去找庆云。” 我眼皮一抖,“噢,钟庆云。” 上次花店里钟庆云略带刻薄的嗓音还历历在耳,冷不防这个名字又被提起,觉得挺不自在。 桂望似乎捕捉到我神色刹那的闪变,毫无痕迹地扭开话题:“何知,满打满算,我们也认识快十年了。其实我们见面不多,但或许是因为你和我相似的爱好和对花的品味,我一直觉得你很亲切,很投缘。” 我琢磨着,慨叹道:“十年了?时间过得好快。” “是的,很久了,”桂望释然一笑,“最开始见到你,你大多数是和宋西川一起。我当时挺羡慕你,有一个如此合适的对象,那时候看你,你总是很开心。” 我在暗处磨了磨牙,嘴上看似无所谓道:“我和他,合适么。” 桂望看着我,说:“在我看来,合适。你的性子看上去硬,实则软得很,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宋西川其实有在好好护着你。” 桂望说,某次在花店,因为墙上的陶瓷挂件被风吹得有些晃荡不牢,宋西川就一直盯着它,把我往边上带,又随时抬手想护着我。 衣服沾上花叶,他会默不作声帮我拿掉。我打个喷嚏,他就把外套罩到我身上。替我看着大包小包不落下,提醒我店内外的门槛…… 诸如此类的小事,除了第一件我完全不知道,其余的我却早已忘得差不多了。此时从桂望口中听到这些细节,那心里被封掩了六年的悸动又重新显现,我垂下眉,想压都压不住。 可不论如何,这都是六年前的事了。 我幽幽道:“桂望,在你眼里宋西川的分儿这么高啊。” 桂望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说:“客观评论而已。” 他抿一口咖啡,“人总是要往前走的。我从宁州搬到清州,是重新开始,也是迈进新的阶段。没有人能永远停留在原地,我是,你也是。作为朋友,我当然希望你忘记过去,看向未来,如果一直将自己囚禁在回忆中,太过折磨。 “你上次和我提到宋西川,我说,顺其自然就好。但倘若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在努力推动关系前进,而你停在原地不动,于己于彼都是折磨和消耗。” 我张了张嘴,没从他这长段的话中找回自己的思路。 “我知道,但我……我没想好。” 桂望依旧是那淡然温柔的语气,“我没有逼你的意思,反正就两条路,你选哪一条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要后悔就好。” 一条路,明确说不会和宋西川复合,来个痛快。 另一条路,接受他,重新和他在一起。 好像哪个都不对。我很明白自己做不出选择。 小聚完后,桂望递给我一个大大的礼品袋,我疑惑地接过。 桂望神秘笑道:“送给你的礼物。” 袋口有封扣,只能隐隐瞥见一点紫色。 我没有问是什么,也没有当着他的面拆开。提了提,这礼物是有一定的重量。 最后我们在咖啡店的门口分别,桂望坐上了钟庆云的车,而我往北边走,路过琳琅满目的街店。
第26章 他不是幻觉 奶茶店的店门前围着一群等单的人,几个骑手支着摩托车站在一旁。 我绕开他们,脚步没停,目光却被对面一家花鸟店吸引了去。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走过了斑马线,花鸟店的老板招呼我,问我要不要进来看看,我招架不住对方的热情,直着脚就进去了。 老板喜笑颜开,又给我介绍这些那些的品种,虎皮鹦鹉,牡丹鹦鹉,百灵鸟,八哥,见我对鸟不感兴趣,又将介绍对象转移到了地上的仓鼠、白兔。 养这些东西都太费心,我要是不怕麻烦,早几年前就养狗了。 “养这些宠物,都太容易死了。”我脱口而出,像是一盆凉水冲掉了老板火热的发言。 “养得好么,就不容易死。你得悉心照料,我这里有卖笼子和食盆,一套的,要是你买个套装,我再多送你一袋饲料,”看得出老板在很努力推销,“你买么小哥,想买天上飞的,还是地上爬的?” 我微微摇头,那幅度小到可以被忽略不计。观摩起店内的各种摆设,才发现老板卖的东西可真多,后边儿的水族箱里还放着好些观赏鱼,漂亮得很。 老板又问:“养鱼么,家里有水缸不?” “没有。” 我往前迈几步,走到水族箱边低头,见地板上摆着的沙盆里放着几只或墨绿或黝黑的乌龟,呼噜呼噜探脑袋,扒拉扒拉沙子,眼睛一眨一眨。 老板挤上前,眼尖儿似的,特意合着我的口味讲:“这乌龟好,不像学校门口卖的那种小乌龟,养没几天就死了,不吃东西,这种个头大,什么都吃,不容易养死。” 要是放在往常,掏掏兜就买了。但我今天莫名没什么心情,进店也只想随便看看。 我盯了那乌龟一会儿,还是和老板说算了。 老板脸色暗了暗,但依旧笑着把我送出门。 十几米开外,我又回头看了眼那家花鸟店,与门庭若市的奶茶店截然相反,连硕大金灿的招牌都透着股寂寞。 我可能是他今晚为数不多的客人,但没顺着他的意掏腰包。 生意不好做,工作不好干,各行都有各行的累。别看宋西川表面光鲜,背地里也时常焦头烂额。 他一焦头烂额,就喜欢转移注意力,和我讲讲话,过会儿再继续工作,就能获得新的好思路。 这是一种搁置心理,休息一会儿总能找到解决方法。 我要是也有这种能力就好了。 如果搁置......能给我一切问题的答案。 其实今夜的风很适合散步,我不着急回家,便开始随处乱逛,不一会儿就溜达到了天桥上。 天桥的风景算不上很好,但人站得高了,看得到的东西自然就多。 抬头能瞟见月华,低头能满目车龙,在这时,心里总会横生出一种念想。 于世界,我是如此渺小,于某个人,我是否能做到是他的全部。 凉风顺着领口钻入,毫不留情。 眼前浮现出一条哈巴狗,摇晃着尾巴对我咧嘴笑。我吸了吸鼻子,哎哟哎哟叫:“算了算了,还是不行啊。” 垂眸打开手机,手指滑动屏幕留不下痕迹,迅速找到宋西川的号码,就拨了过去。 不到两秒,电话就接通了,宋西川简简单单叫了声何知,问我怎么了。 我没说怎么了,只报了个地址。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没什么废话,他说他马上就来。 因为桂望发来的一条短信,等待的过程变得不是很漫长。 信息的内容很长,但简单来说,就是关于钟庆云和我那天在花店里的事情。 他说他从钟庆云口中听到关于宋西川的事,又说其实钟庆云对我没有任何敌意也没有任何意见,希望我不要介意,他替钟庆云道个歉。 我皱眉,打字说,“你为什么要替他道歉?” 桂望回得很快,“我道歉就是他道歉,一样的。” “小事而已,其实我没放在心上。” 过了会儿,我又添上一句,“其实他说得也没错。” 等待良久,桂望的名字下方一只显示正在输入中,我便锁屏,重新将视线投进这夜里的城市。 为什么要隔着网络和屏幕,而不不直接当着我的面讲呢? 他或许觉得这样一来会让我显得体面和不失态,实际上我真不在意这些。 我要是在意他人的看法、他人的评价,高中那会儿就不会和宋西川在一起了。 这条路不好走,我从第一步起就知道,但我当时对他的喜欢足以盖过一切,未来的事情未来再说,我想和他多在一起一天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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