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晓得哩。不过咱们村的秀才说兴许是‘保育堂’的什么吧。” “‘保育堂’是啥?” “就是照养无家可归的小孩儿的。” “那些矮胖的家伙看上去不像小孩啊,难道是妖怪?” “妖怪我是见过的,凶神恶煞,小山那么大,一张嘴能吞五六个人。当年你爹跑得快才逃了,要不然……” 不知道是不是妖怪,但长得样子看着也不是人,天天去瞅几眼,看着竟然还挺顺眼的。矮胖矮胖的,就跟自家狗子刚下了小崽子那样似的。 孙元宝载着满牛车的豆子进城,惹得不少人侧目。 豆子能做成豆腐,吃起来半点豆腥味也没有,豆浆味道也好,一时间豆子的价钱都涨了不少。 燕洵在鸿胪寺外面等着,见着孙元宝如约而来,不禁笑道:“现在豆子都能做成豆腐,怎么还送这么些来?” “嘿嘿,村长说大人是好人,豆子是多少就多少。”孙元宝憨厚道,“俺们村就两户人家做豆腐,豆子足够了。” “你要是想做豆腐,便要来城里卖。城里不方便推磨,也没有多少豆子,肯出苦力做豆腐自己吃的人家也少,有钱人家更多,赚钱容易些。”燕洵提点道,“有些大户人家要的多,要是能隔天送一次,那就是长期营生。” “俺晓得了。”孙元宝接了燕洵多给的赏钱,美滋滋的走了。 他是不懂燕洵说的那些钱多钱少,但大人说的总没错,回去就叫自家兄弟做豆腐来城里卖。 旁的人家还在摸索的时候,孙元宝家已经做了干干净净的豆腐进了城,竟是很快找到长期送豆腐的大户人家,倒是赚了不少银钱,一跃成为村里的富户。
第8章 外面的大锅咕嘟咕嘟煮着沸水,燕洵站在灶台旁边,拿着水瓢往外舀热水。小幼崽抱着自己的小木盆站在旁边等着,沸水和凉水兑成温水,小幼崽再抱着木盆到一旁洗脸洗手、洗脚,再擦地干干净净的,这才进屋。 以前正房里面什么都没有,小幼崽要自己挖洞睡在里面,现在除了学习的正房,另外一间正房地上铺了石板,上面又铺了一层木板,干干净净的,而且一点都不冷。 小幼崽们洗漱完,挨个爬到炕上,躺在自己的小窝里。 燕洵和镜枫夜最后上炕,见着小幼崽都眼睛亮晶晶的看过来,燕洵笑道:“两个名额。其一,咱们自己推举;其二,咱们抓阄。” 利爪幼崽赶忙抓着小被子,一下盖到脑袋上面,又悄悄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燕洵,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鸿胪寺里面至少大家都是幼崽,可外面不一样。而且上次见杨叔宁,幼崽们已经知道那些道兵对他们并不友好。 “出去会给大人添麻烦吗?”蛇身幼崽用尾巴尖卷着被角,小心翼翼地看燕洵。 “不会。”燕洵笑道,“上次镜枫夜出去就没事,你们不是还学会喊糖葫芦了。” 小幼崽们赶忙看镜枫夜。 褥子平整地展开铺好,上面盖一层软布,再拿出被子和木枕摆好。镜枫夜一丝不苟地掀开被子一角,只要燕洵过去就能钻进被窝。 柜子就在炕上,被褥都是热乎乎的,根本不用暖被窝。 “害怕。”蛇身幼崽眨着大眼睛看燕洵,尾巴尖缩回被窝,“我不敢,我长得跟他们都不一样。” 长毛幼崽也轻轻摇头,他浑身上下都是长长的黑毛,模样更是恐怖,那天杨叔宁带来的道兵不小心跟长毛幼崽对视一眼,都给吓了一跳。 花树幼崽本来很期待,结果看到长毛幼崽,也赶忙摇了摇头,缩在被窝里,偷偷看燕洵。 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燕洵笑道:“那咱们不抓阄,让镜枫夜去,咱们再选出一个幼崽让镜枫夜带着,这样呢?” 镜枫夜出去过一次,见过外面的世界,跟幼崽们不一样,而且大家都是妖怪。 “我是鸿胪寺丞,朝廷命官,你们都是鸿胪寺的,有啥好担心的。”燕洵轻松道,点了下花树幼崽的小脑袋,“现在推举一个幼崽出来。” 镜枫夜后背靠着墙,笔直地坐着,专注地看着燕洵。 烛火摇曳中,幼崽们很快意见一致。 风呼啸着吹在窗户上,冷气被隔绝在外面,燕洵唰的一下吹灭烛火,关上小间木门,道:“今天说个龟兔跑步的故事……” 鸿胪寺大门打开,燕洵往外看了眼,发现杨叔宁这回带来的道兵跟上次的不一样。 花树幼崽还有点害怕,被燕洵抱起来立刻把脑袋窝他怀里,偷偷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镜枫夜还是变小,牵着燕洵的衣角跟着上了马车。 “我的力量没有被封印。”镜枫夜忽然小声道。 燕洵点了点头,耐性哄花树幼崽,“别怕,你看咱们在马车里,外面看不到咱们。” “卖糖葫芦的声音。”镜枫夜忽然道。 花树幼崽赶忙竖起耳朵听,果然听到了卖糖葫芦的声音,跟幼崽们在鸿胪寺的时候学的一模一样哩。 “卖馅饼的。”燕洵又说,“听声音,外头定然没人买,要不然才不会这么卖力的喊呢。” “恩。”小幼崽很认真地听着,不知不觉的马车又停下了,这次他没有那么害怕了,跟镜枫夜一样,牵着燕洵的衣角从马车上下来。 外头是个院子,除了杨叔宁和道兵,周光迎过来,笑道:“你们可算是来了。” “周兄。”燕洵这回又拿来一个木盒,笑道,“鸿胪寺的炕可真是暖和,我都不想出来。” “哎,别提了。”周光亲眼看着炕盘好,还试了下。墙虽然不是热的,但炕热乎乎,上头盖着被褥,能暖和一晚上,若是关了门窗,就是摆上矮桌做学问都行。 寒暄完,燕洵去跟工匠们说如何盘炕。 镜枫夜和花树幼崽一左一右跟在燕洵身边,听的十分认真。花树幼崽头发硬,跟树根的颜色一样,眼睛瞳孔偏绿,耳朵像切开的花瓣,嘴唇粉嘟嘟,说话慢,动作也慢。 不过为了今天出来,花树幼崽戴着帽子,还有一小块皮毛放下来遮住耳朵,乍一看看不出他跟镜枫夜有什么不同。 说完了,燕洵带着两只幼崽回屋和周光闲聊,顺便吃点心喝酒。 “大人。”花树幼崽忽然憋红了脸,悄悄拽燕洵的衣服。 “怎么了?”燕洵赶忙凑过去。 对面杨叔宁冷着脸看小幼崽,周光则是打了个哈哈,没让杨叔宁盯着小幼崽看。 花树幼崽握着小拳头,小声道:“大人,我想嘘嘘。” “恩,我带你去。”燕洵赶忙站起来,大方道,“周兄,幼崽想嘘嘘,净房在何处?”出门之前燕洵就叮嘱过,不管发生什么事,无论是看到什么还是自己不舒坦,都要说出来。 周光赶忙唤来一个小厮,杨叔宁派了一名道兵跟着。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镜枫夜稳稳当当地坐在板凳上,小手藏在下面握着拳头。 “好。”燕洵笑着点头,一点都没紧张。 净房同样在院子里,不过非常偏僻,周围除了柴房就是放杂物的房子,还有的里头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花树幼崽紧紧抓着燕洵的手,大眼睛里都是好奇,还有一丝紧张。 进去之前,花树幼崽把帽子拿下来给燕洵拿着,还有小手套,最外面厚厚的外套,要不然矮胖的小幼崽不方便自己整理衣裳,帽子也容易掉。 “里面应该没有人,我在外面等,去吧。”燕洵道。 “恩。”花树幼崽哒哒哒进去,看了看里头的东西,发现自己都会用。 方便完,身上的衣裳还得仔细整理好,花树幼崽很爱惜自己的衣裳,这都是燕洵亲手缝的,他还看到过燕洵的手指头被针扎,都流血了。 “喂,你是什么东西?”忽然,净房屏风后面冒出来一个小孩儿,比花树幼崽高一个头。 花树幼崽吓了一跳,拔腿往外跑,一下跑出来扑到燕洵身上。 后面小孩儿追出来,瞪着大眼睛,“你是妖怪吗?为什么跟我用的肥皂一模一样!不对,衣服不一样,也没有花!” 小孩儿模样跟周光有八分相似,穿着厚厚的袄子,神气活现的,燕洵一眼便认出来,这应当是周光经常说的顽劣小儿。 “他也是孩子。”燕洵道,“你是周瑞挚吧?” 周瑞挚看了眼燕洵,发现不认识,又去看花树幼崽,“你也是孩子?那为什么跟我的肥皂一样。我有很多很多你这样的肥皂,要不我给你一个?” “我给你这个。”花树幼崽想起燕洵说的,要礼尚往来,但是他身上没带多余的东西,就拿着小手套仰着小脑袋,询问地看着燕洵。 燕洵轻轻点头,花树幼崽赶忙把小手套递过去。 “那好吧,你等我,我回去拿给你。”周瑞挚接过手套,转身就跑。 透明的肥皂里面还有一朵鲜艳的花儿,模样就是矮胖矮胖的花树幼崽,外面包裹的油纸还是鸿胪寺的样子,但花树幼崽捧在手里,很珍惜。 盘炕步骤比较多,许多东西都得仔细着,燕洵时不时得过去看看。 有了独自相处的经验,镜枫夜还能带着花树幼崽一起在屋里。 周光听说小儿子偷偷跑到自己院子里,赶忙出去安排,杨叔宁也跟着出去一趟,不一会儿回来,看到屋里的两只幼崽,忽然冷笑道:“燕洵现在可没法子护着你们,你们不害怕吗?” 花树幼崽赶忙藏在镜枫夜身后,身体力行的表达了自己很害怕。 “不怕。”镜枫夜挺起小胸脯,奶声奶气地说,“大人说了,你是朝廷命官,要是犯了律法,皇上不会放过你。” “你是妖怪,我杀你可不归律法管。”杨叔宁心中一动,露出狰狞的笑容。 他杀得妖怪不计其数,还都是大妖怪,此时气势全开,压得两只幼崽喘不过气来。花树幼崽差点哭了,但却大声道:“这里是大秦。妖怪犯法,与民同罪。” 杨叔宁一愣,竟是有些呆住了。 “好,好,好!好一个妖怪犯法,与民同罪。”周光连说‘好’,满面红光地进来,赞道,“燕老弟总是有奇思妙语,没想到你也这般聪慧。” “是大人教的。”花树幼崽大着胆子说,他发现自己似乎没有那么害怕了。 镜枫夜依旧挡在花树幼崽前面,警惕地看着杨叔宁。 忽地,杨叔宁哈哈哈大笑道:“好、好!!!好得很。”说罢,转身出去,直到燕洵带着两只幼崽离开都没回来过。 炕烧热了,几乎整个屋里都是暖和的,摆上矮桌,小酌片刻,实在是优哉游哉。 皇帝微服而至,便几乎要赖在炕上不走,听了周光说‘妖怪犯法,与民同罪’后,亦是龙颜大悦,道:“升燕洵为鸿胪寺少卿,走吏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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