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着良心说她不大看得上刘小娥这种人,嘴甜心空,干啥都想占便宜,但刘小娥面子功夫着实修炼得厉害,哪怕两人在村里许久没碰过面,都能演一出模范妯娌戏,不服不行。 等她坐到凳子上开始剪头发,刘小娥也搬了个高脚椅靠过来,“刘哥,我嫂子平时不爱打扮,你费点心给设计个好发型。” “哎对了,昨天抽奖中了吗?我猜你准没有我嫂子手气好,今年彩电都不用自己掏钱买,真是太羡慕了!” 这话一出,刘哥眼睛都瞪大了:“哎哟喂我的老天爷哟,我昨天皮鞋踩扁了都没中奖,感情都叫你们家人中了呀?” 刘小娥笑道:“我手气不行,从早转到晚就中了五等奖,我嫂子可是一等奖。” 说着从镜子里面问姜冬月,“嫂子,你什么时候去领奖?我跟着沾沾喜气。” 姜冬月没想到刘小娥的消息这样灵通,心中暗骂唐墨大嘴巴漏风,鬼使神差地来了句“你大哥嫌花钱,不让去”。 刘小娥登时捂住嘴巴,惊呼道:“大哥咋放着头奖不要?哪怕买了立马倒手卖,也能赚两三千呢。” 她越说越可惜,看架势恨不得代替领奖,又问姜冬月卖不卖优惠券,她愿意出二十块钱。 “二十太少了吧?”刘哥边说边让姜冬月闭眼睛,细长剪刀咔嚓咔嚓地在她前额晃动,“我愿意出三十!” 刘小娥“咯咯咯”地笑起来:“那我跟刘哥比赛,谁出价高谁要。” 俩人越说越热络,姜冬月实在听着不耐烦,干脆把锅扣到儿子头上,皱紧眉头道:“你们快别提这事了,我心里后悔都没法跟人说。” “今儿中午笑安在家玩火淘气,早把那优惠券烧成灰了。别说再添八百八,就是免费送也领不了,唉。” 刘小娥的笑声戛然而止,刘哥的剪刀也顿了两秒,看姜冬月睁开一只眼才勉强安慰道:“咳咳,那句话咋说来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这福气肯定在后头等着嘞。” 姜冬月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是啊,就当破财消灾了。” “不行,这么多钱呢,我得帮嫂子想想办法!”刘小娥腾地站起来,转了两圈后用力一挥拳头,“小贵子在百商银行有点关系,我找他问问,嫂子你在店里等我呀。” 说完风风火火推门离去,没多会儿又骑自行车回来,面露得意,“小贵子送条烟跟人谈好了,大哥在信息库登记过,券丢了不打紧,现在过去信用社那边能给补一张。” 似是怕姜冬月不信,她坚持等姜冬月吹干头发一块儿去,连波浪卷都顾不上烫。 姜冬月迟疑道:“……不用拿身份证,结婚证?” “不用不用,”刘小娥急匆匆拉着她往外走,“有我和小贵子做担保,啥都不用拿。” 刘哥:“哎哟喂这么方便?能不能给我也担保一下?领个三等奖券儿就行。” “下次吧哥,咱们领个头等奖!” …… 半个小时后,姜冬月站在信用社门外临时搭建的的深蓝凉棚下,手里攥着两张一模一样的金灿灿硬纸片,心情十分复杂。 她可能真的没有偏财运吧,唉。
第93章 新生意 无事献殷勤, 非奸即盗。 天底下没有白吃的饭,有些人的便宜哪怕一粒米都不能占。 在姜冬月的三十年守寡生涯中,这两句话几乎刻入骨髓。所以当刘小娥亲亲热热凑过来的时候, 她脑子里立刻绷紧了弦。 稍后提及中奖的优惠券和彩电,那根弦立马挂满了铃铛叮叮作响,比防汛期的锣鼓还急促。 等刘小娥打着一副“为你好”的模样,迫不及待领她补券,所有弦上的铃铛都开始疯狂摇动,仿佛在说谁信谁傻。 偏偏唐贵在旁边大吹大擂,一会儿“搭上百商银行的关系特别难”, 一会儿“机会千载难逢别错过”,甭管内里几斤几两,那姿势摆的是相当到位。 姜冬月沉住气问明白领奖要求, 稍稍露出想倒卖电视机的意思, 唐贵甚至“千辛万苦”往信用社后面巷子停放的黑色汽车跑了一趟, 五分钟左右就拿了张新·一等奖出来。 “大嫂, 今天为了帮你发财,我可是出了大力气, 回头赚了钱高低请顿红烧肉昂。” 刘小娥不满道:“咋的就给大嫂一张?你们不是搬了几十台大彩电吗?” “银行的人多精呀, 那都是一机一码,缺根天线也看得出来, 我能折腾出一个就不容易啦。” “难怪叫你给我哥走关系你装聋,原来恁么困难。” “…………” 姜冬月听这两口子唱双簧,感觉脑子里那根弦正在寸寸崩断,大大小小的铃铛满地乱滚, 聒噪得赛过十八群老鸹开会。 她勉强挤出几句客气话,就捏着优惠券匆匆告辞, 直到回家猛灌了半碗水才缓过气来。 NND,乡下日子刚好过没两年,怎的骗子就比雨后□□还多?光显着她一个傻子不够用了…… “妈,妈?你在想什么?”唐笑笑绕着姜冬月转圈,“是嫌头发剪的不好看吗?” 唐笑安从花生堆里抬起头,大声道:“好看!” “我瞧瞧,”姜冬月边说边举起小镜子,站到大镜子前面比着前后照了照,“还行,就是短得太多了点儿。” 可能她的一扎长和刘哥的一扎长,相差四、五公分吧。 姜冬月重新梳了梳头发,看看表快五点钟了,就拉开火炉门坐锅,然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俩孩子作伴剥花生。 打鸽下豆,钓鱼挂饵,那百商银行阵仗大得吓人,想钓的肯定也更大更多。她蒙在鼓里便算了,如今既然发现古怪,说什么也不能袖手旁观,得想想办法…… …… 姜冬月守着煤炉沉思的时候,马秀兰正在街口送别闺女和女婿一家。 “嗨呀,你们俩孩子忒实惠了,割那么多肉干啥?吃到咱村儿过庙会都吃不完。”她一边说一边把脖子里的新围巾抖开来裹紧,不经意露出手腕间一点银色。 李建军深谙丈母娘那点炫耀心思,高声笑道:“妈,你这就见外了不是?我跟小霞从早到晚惦记你,你也得给我们机会尽孝啊!” 他拍拍浅灰色的面包车,“最近忙得脚打后脑勺,等过年空闲了我开车带全家去财神山拜一拜,那边路修通了,好走。” “对,山上武财神特别灵,大伯年年都烧头香。”唐霞抱着小儿子李木轩敲车窗,示意李木子从里面把门打开,又劝马秀兰早点回去。 “二哥二嫂都不在家,旭阳和阳阳离不开奶奶,还得劳动我妈天天管着。” 马秀兰笑得满脸皱纹都深了:“哎呀,人老了就盼着子孙兴旺,自己苦点累点不算啥。” 这时节孩子们无论大小都放了寒假,板厂也陆陆续续歇工,石桥村街头玩耍闲逛的人并不少,更有些专门跑来看热闹,围着李建军的面包车啧啧称奇。 马秀兰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羡慕眼神,犹如吃了人参果的八戒,浑身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一不舒坦。 她掏出两块钱塞进李木轩的衣兜,正要夸外孙两句,忽然感觉手背凉冰冰的,有零星雪粒子飘散下来。 “天气预报没说呀,咋的下雪了?要不小霞你们今儿晚上住下吧,雪停了再走。” 唐霞抱着儿子跨进车里:“这点儿雪不碍事,建军开车挺稳当,我们改天再来呀!” “滴!滴!” 李建军按响喇叭,打开车灯,又探出头冲马秀兰拜手,“妈,你快家去吧,别冻着了。” “好好好,你们路上慢点儿,窗户关结实。” 马秀兰目送面包车一路走远,直到昏黄尾灯拐过桥头彻底看不见,才揣着手转身回家。 嗨呀,难怪老辈人经常说“马吃夜草长膘,人走小路发财”,真是再没有错的。自从小贵子入冬那会儿搭上建军大伯的门路,家里银钱流进的比平金河水还多,她做梦都能笑醒。 现如今小霞买了车,小贵子新生意干得也不赖,等年后在外头站稳脚跟,她再跟老黑透个口风,带大儿子发家致富。 至于面冷心肠硬的大儿媳妇,就守着丫头片子喝西北风吧,切~ …… 夜里,雪下得越发大了,躺在床上能听到雪粒子穿墙过树,发出细微的啪啪声。 第二天推开门,入目是白茫茫连片天地,北风裹挟着鹅毛般的雪片四处咆哮,活像只可怕怪兽。 “嘿,今年头一次下这么大的雪啊。”唐墨搓搓耳朵,去南棚子夹了块蜂窝煤,回屋先把火烧旺,然后带上手套帽子到院里扫雪。 那雪下得正紧,自然是清扫不干净的,唐墨半闭着眼挥动竹扫帚,依次将北屋、西屋、南棚子和鸡窝、过道之间推出一条二尺宽的通路,又沿着墙根划拉过去,把厚厚的积雪移开。 忙完进屋烤手,姜冬月已经剁好了白菜和老姜,正用勺子挖一小块白色猪油放进铁锅。 这猪油是她前些天自己熬煮的,掺了葱姜蒜和花椒,味道特别香,没多会儿便把唐笑笑和唐笑安勾地从被窝里探出脑袋,自觉穿衣裳起床。 北方的冬天太冷了,衣裳也格外厚,单是棉裤就有二斤重。唐笑笑自己穿好就给弟弟帮忙,折腾半天才发现秋衣里外反了。 唐笑安苦恼地揪了揪棉袄扣子:“姐姐,怎么办呀?” 唐笑笑:“没事儿,晚上换过来就好啦。” “对哦。”唐笑安一个屁股蹲坐在床中央,两只白嫩嫩的小脚丫晃来晃去,“我要自己穿袜子。” “行。”唐笑笑将枕头下的毛袜子翻出来扔给他,穿好翁鞋就去刷牙洗脸。 结果她都抹完郁美净香喷喷的了,唐笑安居然还在床上,费力地撑开袜子去够脚趾头。 唐笑笑:“……” 她弟弟真的好笨呀,像一只弯不过腰的小熊。 唐笑安没发觉自己被吐槽了,笑哈哈地继续努力,直到亲妈腾出手解救,才被捯饬干净放板凳上。 因为雪大风急,路上根本没法走,所以唐墨难得留在家和儿子闺女一块儿吃早饭,眼角眉梢俱透着轻松愉快:“小孩子长得真快啊,一晃眼笑笑和笑安都这么大了。” 姜冬月肚里翻个白眼,心说你这便宜捡的忒现成了,估计连笑笑上几年级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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