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腌的咸菜不加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只放盐和水,吃起来爽脆利口。冬天早晨不想做饭时,捞一颗切成丝,再拌几滴香油,就着能吃俩大馒头。 可惜这东西真没什么营养,不好成天吃,姜冬月最后只腌了一小瓮白萝卜,坛子里腌的分别是洋姜和辣椒,既能凉拌又能炒菜。 忙完看看表,发现已经快五点了,唐墨还没回来。 莫非马秀兰伤得厉害?不应该呀,那老黑得回来拿钱才是……姜冬月想了想便抛到脑后,在客厅铺开案板揉面。这面团是早上和的,发酵成了蜂窝状,需要多揉一会儿排气。 她忙忙碌碌地揉面、切馒头、卷花卷,唐笑安放学回家正赶上烧火,赶紧摘了书包干活儿。 等母子俩吃过晚饭,天色擦黑,唐墨才拖着两条腿进门。看模样明显累得不轻,腰杆都不如平时挺直。 姜冬月忙问道:“咋了这是?摔得很严重?” “不严重,”唐墨长长地喘了口气,“脚脖子崴了,胳膊有点儿骨裂,打石膏养着别磕碰就行。” 姜冬月:“那就好。医生让住几天啊?” 唐墨摇摇头:“没住,输两瓶消炎药就回来了。” 说着往后一仰,“看医生不累,修王永富的三蹦子给我累够呛。去的时候车胎放炮,回来车链子又断了,今天光给他修车就花了二十三。” 更倒霉的是,两次都坏在不当不冲的半路,想找人帮忙都找不着。为了早点到卫生所,他至少背亲妈走了四里地,肩膀都发酸。 等唐贵从犄角旮旯冒出来,人家护士都扎上针了,切~ “这也太寸了,就当破财消灾吧。”姜冬月哭笑不得地宽慰唐墨两句,进厨房给他舀汤,“你尝尝,萝卜豆腐汤。” 唐墨不挑食,呼噜噜几口喝掉小半碗,才发觉味道很棒,咸香里透着微微的辣,喝进肚里暖洋洋地舒坦。 仔细看卖相同样不错,汤色浓白,飘着金黄的鸡蛋碎和翠绿的葱花,比外面卖的也不差。 “嘿,冬月你啥时候学会新手艺啦?”唐墨就着花卷将剩下的汤喝掉,很快又舀一碗,“秋冬萝卜赛人参,我看这个放饭馆里面,能卖一块钱一碗。” 姜冬月笑道:“不行不行,我的汤实惠,起码卖一块五。” 这做法是她从刘香惠那里学来的,今天刚试手。在锅里煎个鸡蛋饼,煎到焦香的程度了倒一壶开水,那汤就会像变戏法似的变白变稠,放萝卜、豆腐、白菜等都合适。 最后撒点盐和胡椒粉,再添几片葱花或枸杞,立刻能出锅,乍看甚至比骨头汤更有滋味儿。 “好喝,改天能煮饺子。”唐墨吃着新鲜,将锅里的汤全包圆了,连根萝卜丝都没剩下。 姜冬月打发儿子去写作业,趁拾掇碗筷的空隙问唐墨花了多少钱,“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唐贵还能不知道你吗?” “……” 唐墨顿了顿,诚实地伸出手,“五百三十,主要拍片子花的多。” 姜冬月:“知道了,晚上再给你添五百,整钱留着,零钱回头你买些肉骨头、鸡蛋什么的,给小贵子家里送过去。” 自从有次买木头钱不够,她就给唐墨配了个随身钱包,里面装着一千块钱,足够应付日常开销和突发情况。 现在马秀兰摔了,甭管伤重伤轻,唐墨这做儿子的都得买点儿东西。她和笑笑、笑安当然就不去了,一来没那份感情,二来凡事有因有果,她妈从病到死都没见婆家人冒泡,她也犯不着再维持面子。 想想又叮嘱道,“你掌握着花,别一下子买太多。” 自家媳妇这样细致体贴,唐墨忍不住笑了:“我知道,买多了我妈也吃不多。” 都肥唐贵一家四口了,不值当。 * * * 马秀兰确实伤得不重。 然而从卫生所回来,她就躺床上没动弹过,晚饭都是由刘小娥喂的。 “明知道我右胳膊摔断了,拿不动筷子,煮面条干啥?想饿死我图清静吗!” 唐贵无奈道:“妈,你胳膊没断。人家医生都说了,是骨裂,一点点小裂缝。” 要不是他妈坚持,上夹板就行了,根本不用打石膏。 “小贵子!”马秀兰噙着两泡热泪控诉,“你是不是妈的亲儿子?我生你养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那年你发烧……” 倒不能全怪马秀兰矫情。她受伤并不重,奈何崴的是左脚,骨裂的是右胳膊,整一个左残右缺,想拄拐杖都不知道该往哪边拄。 好端端的突然变成残废,一时间竟比村西瘸腿的陈老头还不如,自然满肚子委屈。 眼看马秀兰开始翻旧账,摆明了大干一场的架势,刘小娥咬咬牙,打断道:“行了,不就吃个饭嘛,别吵吵了,我来喂。” 喂饭喂饭,早晚噎死你个吃白饭的。 “这还差不多。”马秀兰收了泪暗自得意,还想再数落刘小娥,忽然听到院里有人喊她,是附近的几个邻居来了,只得把话咽回肚里,张嘴吃了口面条。 乡下人情味儿厚,即便马秀兰在石桥村人缘平平,四邻八家也都来看望,区别在于关系好的拎点东西,关系差的空手坐坐,说些宽心话。 这下子可轮到了刘小娥的主场,她一边热情打招呼一边指挥唐贵搬板凳,手上动作不停,挑几根豆芽递到马秀兰嘴边:“妈,吃口绿豆芽,又败火又养身体。” 马秀兰心说你装个鬼呀,刚才还拉着张驴脸呢,然而刚开口一团豆芽就塞进来了,不等她嚼碎,又是一筷子面条。 “妈,多吃点儿面,长寿。” 马秀兰:“唔??” 邻居们都是有眼色的,当即七嘴八舌夸起来,有的夸刘小娥孝顺,有的夸马秀兰好福气,有的夸唐贵能干,想找他落户口,场面一片和谐。 唯有马秀兰鼓着腮帮子,用力咀嚼一筷接一筷的面条豆芽,生怕自己被黑心儿媳妇噎死。 偷鸡不成蚀把米,马秀兰夜里睡觉都觉得憋闷,等第二天唐霞领外孙过来,立刻冲亲闺女诉苦,噼里啪啦将刘小娥一顿臭骂。 唐霞惯来会拱火,跟着诉了通坏话,末了拉着亲妈的左手眼泪汪汪:“妈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就孝顺你一天,绝对不能让二哥二嫂欺强你。” 马秀兰感动得不行:“到底是亲闺女跟妈亲。小霞你也甭担心,姜是老的辣,随她扑棱蛾子咋样扎翅膀,翻不起浪。” 母女俩越聊越投契,口沫横飞间不知想了多少主意,直到十一点钟唐贵进厨房做饭,才发现刘小娥没去赶集,而是去古家屯了。 唐霞撇撇嘴:“伤筋动骨一百天,咱妈现在最难受的时候,二嫂咋能回娘家躲清闲呢?真是没法儿说,唉。” 唐贵:“这不是有你嘛,你在家伺候咱妈几天,啥时候建军来接你你再回去,省得他老跟你置气。” “……”唐霞登时梗住了,顺了顺胸口才道,“那是自然,都怪木轩淘气,不然我昨天晚上就来了。” 话说的漂亮,然而中午喂饭时,唐霞不是汤洒了就是米漏了,半顿饭没吃完就报销了一条褥子。 后晌扶马秀兰蹲坑,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妈,你自己稍微使点劲儿呀,光靠我一个,咱俩早晚掉坑里。” 马秀兰:“……” 她倒是想,架不住老牛撵跳蚤,有劲儿没地方用呀。 勉勉强强从茅房出来,马秀兰重新躺床上休息,被子还没抻平,唐霞就把李木轩抱到车后座准备回家。 “我先回去看看,建军一个大男人不会带孩子,瑶瑶不定哭成啥样了。” 出门前不忘低声说小话,“妈你放心,我到家就给二嫂打电话,平常享婆婆福,临到跟前偷懒,没她这样做人的。” 马秀兰:“*^&*%¥#……” 奶奶个腿儿的,这是一个跑得比一个快呀……
第164章 买车吧 唐霞说到做到, 回西康村后真给刘小娥打了个电话。 “二嫂,预备在娘家住几天呀?二哥和咱妈都离不开你,忙完早点儿回去吧。” 刘小娥:“哎呀小霞, 你可比你二哥强多了,我走半年他都不待吭声的。你今天去石桥村啦?看见旭阳没有?空闲了给侄子寻摸打听一下昂,谁家有年龄合适的姑娘跟二嫂说说。” 她笑吟吟地很是亲热,徒留唐霞望着座机显示盘的秒数发急,堪堪掐在“55”的尾巴说了声“二哥和旭阳在家等你呢”,赶紧挂断。 人的名树的影,这些年李建军饱受百商银行后遗症的折磨, 辛苦攒了点钱也不敢往外露,更别提扯电话线了。 唐霞为此和李建军吵过几架,奈何一人拗不过全家, 只能来小卖铺掏钱, 回去后瞧见闺女李木子蹲墙角玩泥巴, 忍不住高声发牢骚:“连个电话都没有, 还得掏钱,掏的不是电话费, 全是窝囊废!” 李木子今年虚八岁, 刚上育红班,但个头不高, 胆子尤其小,这会儿更不知道该说什么,怯怯地看唐霞一眼,扔掉泥巴, 贴着墙根溜出门了。 唐霞见状更气,三岁看大七岁看老, 她像李木子这么高的时候天天在街里玩闹,全村的叔伯婶姨都能说上话,怎么亲闺女稀里糊涂长成这副模样? “白生养你了,从头到脚随你爹,干啥啥不成,屁大点事儿指望不上!”唐霞拱进厨房,连骂带摔地发了通火气,然后才坐锅烧水,挑一把芹菜扔案板上,径直去屋里看电视了。 唐霞婆婆就在厢房,明知道唐霞是指桑骂槐却不敢吭声,反而竖起耳朵听着,等了几分钟没动静,方才慢慢挪到厨房洗菜炒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儿子成家不容易,当老人的就得忍让些,唉。 …… 多年姑嫂,唐霞那点儿心思在刘小娥面前根本不够看,不就是想找人伺候马婆子嘛,装什么大瓣蒜。 刘小娥挂掉电话,想想又往学校给唐耀阳打了一个,嘱咐他认真学习,放假带他剪头发,自己安安稳稳地在娘家住了整三天才回石桥村。 回去也不闲着,买了个专门烤火腿肠的电炉子,天天到平村镇和东牛庄的路口摆摊儿。 “现在不修路了,家里全靠小贵子挣那仨瓜俩枣的不够嚼用,我多少能贴补几块钱。” 马秀兰简直要气笑了:“说的比唱的还好听,以前我好胳膊好腿的时候咋不见她挣钱?瞎狗熊绣鸳鸯,装模作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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