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说八道,你竟敢侮辱我爹爹。”刘家千金站出来喝道,“温末,就凭你也配得上我们刘家,这会子敢这么大声说话,怕是忘了上次的教训吧?” 她说得刁蛮,鸩安予眯起眼睛,一把把温末拉到自己的身边。 前面的刘府仆役已经冲到他们的面前。 鸩安予冷笑一声,天庭处忽然乍现一道天眼痕迹,周身一股浓雾涌出,瞬间往前方席卷而去。 “不好,是毒雾。”刘府中一少侠装扮的人脸色一变。 他说话的同时,前面的刘府仆役几乎在一息中悉数倒下。黑雾中,那名叫“小安”的蓝白青年已经一把抱起温家的小秀才,整个人悬空而立,眼睛里竟是嘲弄。 这青年容貌俊美,但双眼中竟是幽冷的邪气,在他身后还有轻轻的铃铛摇曳的声响。 叮铃、叮铃。 刘家千金看得心里一悚,看见黑雾逼近,连连 后退道:“张少侠,这贼人故意和我刘家作对,快帮我和爹爹教训这个江湖宵小。” 她说得着急,却见张少侠挽了个剑花冲上去,竟不到一眨眼的功夫也跟着扑通倒地。 “这雾有毒,刘姑娘快、快走……”张少侠很快在地上停止了挣扎。 江湖以实力排名,她结识的张少侠可是江湖录里前五十名的人物…… 刘家千金和员外脸色一变,再抬头看向那蓝白身影时,却见对方衣袂轻飞,唇角已经勾了邪笑。 “江湖宵小?你们怕是有什么误会。”这青年带着温家小秀才,轻轻地给对方拂开被风吹起的发丝,笑道:“鄙人姓安,单名一个予字,因为用了手好毒,又是西边的用毒世家庶子,所以前头缀了个鸩字。” 鸩安予、鸩安予。 “八十年前,我去了趟天行藏,获得不老传承。江湖人见我用毒厉害,所以给了我个诨名。”鸩安予唇角一勾,笑道,“荼毒生鸩安予,几十年前,我便已经是江湖录第三。” 这人竟是江湖录的人物! 刘家的人色变,看看鸩安予,又看看温末,实在想不出江湖录上的人居然会来帮一个小书生的忙。 而且……荼毒生鸩安予,好像是现今江湖录上第一的角色…… 而现在—— 江湖录地一人眨了下漆黑的眼睛,黑色图腾冷冷地注视着眼前刘府的众人,唇边带着讥诮:“温末是我荼毒生鸩安予的人,你们敢动他试试。” * 荼毒生鸩安予消失五年,忽然有一日再度出现在众人眼里。 这一次他出现在南方的一个小镇子里,镇子上没有什么江湖人,只有张家的小少爷目睹了全程,他只看到那个凶名在外的第一人一手横扫当地有名望的世家,手段之高让人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手的。这本是令人十分恐惧之事,但荼毒生回首的时候竟露出淡淡的笑意,目光里十分温柔,连目光也未在他人身上停留,对着的是跟在他身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书生。 那小书生叫做温末,朝荼毒生鸩安予说了几句话,那第一人脸上微微愕然,像是不大情愿的样子,却还是轻轻地笑,一把抱起小书生遁入空中。 此后,镇子里再无两个人的踪迹。 刘家仆役中了荼毒生的毒后大病一场,刘家员外和千金病后却并没有痊愈,日夜被鬼魅所缠,梦中巨塔高耸,只见无数狰狞怪物朝自己扑食,其梦境所历如同真实一般,任凭这家人如何寻找医师,也都没有起色。 值此一役,荼毒生鸩安予的名头和他身边小书生的事情再度传开,不少人说起荼毒生容貌,纷纷惊讶时光流逝,竟然在荼毒生身上没有留下半点痕迹,传闻这江湖第一人挽着黑发,容貌年轻而又俊美,身形轻盈,宛如画里走出来的谪仙佳人,竟有追比当年敬宁侯林辰疏之势。 而在丘镇的一个小木屋里。 春来秋去六个年头,狄夷又开始下了雪,但木屋里烧着火盆,却十分的温暖。 “小安,你真的一点都没变。”有人枕靠在床头,抬手轻轻抚摸过前面的人的脸庞。 “别动了,你身体不好,多休息一点吧。”他的小安抓住他的手道。 靠在床边的人面色苍白,唇色也是毫无血色,闻言低低咳了几声,却是摇头,强作精神坐起。 “小安,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说。” “什么?”鸩安予只得将手中药碗放下,拉着被子替眼前的人掩上。 “小安,下辈子……”小秀才的手还在摩挲着他的脸颊,闻言低低一笑道:“你就不要再找我了吧。” 鸩安予整理床被的手一顿:“什么?” “鸩安予喜欢路通明。”小秀才低低道,“我知道你心里希望我能变回路通明那样,可我做不到……咳咳……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世会变成什么样。” “胡说,你不也是路通明吗?”鸩安予回道,忽地又是蹙眉,再度纠正道,“你是温末,我都说了你是我的人。” 路通明心中有很多人,温末身边却只有他一个人。 “不。”小秀才摇头道,“我不想让你伤心。” 鸩安予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转世以后便不记得什么了,可你却一直记得,这样对你不好。” “咳咳……” “小安,你说这世上有临仙之境,你不应该被我缚住手脚。” “所以,鸩安予,不要再找到我了。” 小秀才断断续续地说道。 日夜更替,四季轮换,到处都是循环往复。 鸩安予听着,只觉得心中的理智一点一点崩溃,心里已全是诸般不舍。 他曾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永远。 可他心里未曾又不是想着如果永远该有多好。 他在逃避什么。 既然想着永远,那就没什么好怕的。 路通明,是我错了,我本来不该逃避的。 温末,去你的鬼话吧。 小秀才走了以后,他又恢复到一个人流浪的日子,他走过天南地北,终于有一日在一个雨天,捡到了一个灵魂上烙印着眼睛图腾的婴儿。 那是他有先见之明,在小秀才临走之前刻印上去的标记。 “这辈子……这辈子还真被你说中了。”鸩安予抱着小孩哄了两声,轻轻地笑,“路通明,你可真是越混越差了。” 第一世的路通明好歹是江湖录中人,第二世的温末却变成了个秀才,到了第三世,连父母都不要他了。 不过别人不要,自有他鸩安予会来捡。 鸩安予摇了摇襁褓,却见那孩子睁着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他微微一哂,正打算抱着孩子返回狄夷木屋,转身时却见一人打着伞,正站在巷子口。 这人身量不高,大概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竟是一副少年模样,但身形看着略有些眼熟。他似乎也看到了前面的人的行踪,慢慢地抬起伞,露出一张年轻老练的脸蛋。 “是你?”鸩安予一愣。 “安叔叔。”那人唤道。 “谁是你安叔叔!”鸩安予一听,瞬间眯起眼睛道,“解肃,你不待在你的寒山,下来做什么?” 这来的少年,竟是在十年前退位的承兴帝解肃。 解肃容貌也未见老,此时竟是少年模样,闻言抬眼看着鸩安予手里的婴儿,隔了一会儿回道:“我是来接路叔叔的。” “路通明是我的。”鸩安予抱紧襁褓,如临大敌,“你到底要做什么?” “……”解肃看着鸩安予一副护犊子的样子,默了一下。 小巷子里的光把两人对立的身影拉得老长,隔了一会儿,解肃看着安静的婴儿,这才缓缓道:“我之前就说过,先帝在临走前,曾让我照顾路叔叔。” 照顾? 路通明是温末的时候,这人怎么不出现。 鸩安予嗤之以鼻。 解肃显然也看到鸩安予一副不信的样子,又是沉默半会,方才从袖口中慢慢掏出一本书卷。 书卷上写着《寒山功法》四个字。 “路叔叔当年离开皇宫的时候,先帝曾问路叔叔是否要一起修炼功法,求得长生之道。”解肃看着手中的书卷,慢慢道,“但是,路叔叔拒绝了。” “什么?”鸩安予的瞳孔猛地缩紧。 “很奇怪吧?”长生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事情,解肃低头看着书籍道,“当时路叔叔就曾问先帝,若他能习得功法能活过几年。” 鸩安予慢慢地蹙起眉。 “普通人武资尚浅,若在三十岁修炼寒山剑法,或比同辈会长寿个四五十年。”解肃继续道,“路叔叔武功虽然高绝,但当年为复仇含恨练习一寸银疏的时候,耗费了大半心血,阳元本就折损,比普通人还要短一些……” “先帝当时回他大概是六十年的时间。” 路通明大概还能再活六十年。 “这不够啊……”路通明第一次在解臻前面喃喃自语。 解臻看着前面的暗影。 “皇上,属下斗胆有一问。”他复又抬头看着解臻。 “何事?”解臻看着眼前一直追随他左右的暗影。 路通明斟酌些许,终于鼓足勇气道:“皇上曾在寒山说起,自己一直记得敬宁王。属下想知道,皇上可有办法能够让人在下一世也记得一个人的办法?” “你想记得鸩安予?” “……是。” “路七,你可想清楚了。你只是普通的魂魄,若强行违背天地规则,恐会遭到极大的反噬,这样你即便记得鸩安予,下一世也活不长了。” “我不仅想下一世记得,再过一个来世,也想记得。” “……”解臻陷入沉默,“可他一直躲着你。” “我知道……但皇上已经有敬宁王在旁边陪伴,我只剩下他的恩义没有偿还了。”路通明道,“鸩安予本性不坏,如果他愿意找我,我便记得他,永远跟着他。如果他不记得……那也就这样罢了,我也可以还他一片清净。” “……” 鸩安予愣愣地听着,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他不敢窥觑的御书房里竟然是这样一番对话。 “所以先帝和王爷最后在路叔叔身上下了誓咒,但路叔叔魂魄承受有限,只能记得你三世。” 而这已经是最后一世了。 鸩安予眼睛再度湿润,他忽然想起那日温末牢牢盯着自己的目光,又看看怀里的婴儿。 原来他记得,他全记得。 所以,温末才会这样毫无保留地陪着自己的身边。 小孩尚未长开,一双眼睛清澈剔透,见他看来,立刻咯咯地笑了起来。 “这是路叔叔记得你的最后一世,先帝让我在他年幼的时候找到他,若你不在,便教他修炼寒山功法,重入武道修行。”解肃道。 寒山剑法是由解臻身上的姬也神魂所修改的功法,也是离长生最近的功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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