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吗,在你上辈子临走的时候,我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鸩安予低声道,“在遇到现在的你的时候,我那时真的很高兴,以为我们能像以前那样继续过下去。” 小秀才的脸被捧着,紧紧地盯着眼前的人。 “可是,你已经不是路通明了,喜好、脾性甚至能力都不再是他了,除了这张脸,你都不像他。” 小秀才的唇轻轻喏动了一下。 鸩安予垂下眼,避开对面的人的目光,慢慢松开手道,“我早该知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永远,秦姐是,路通明是,我也是。” 小秀才想说什么,但见对方神情落寞,张了张唇想安慰什么,却是喉头一紧,连忙掩嘴忍住轻咳。 鸩安予已经落寞地转身往外走去。 小秀才心中一惊,只觉得有什么不对,连忙咳了一声,追问道:“小安,你要去哪里?” 然而他刚出口,眼前的人身形却快于他的声音,只轻轻一晃,便消失在宅子之中。 小秀才一愣,连忙跟着跑出宅子,却见前面的街坊里空无一人,哪里还有小安的身影。 他来的时候突然,仿佛从天而降的惊喜落在他的面前,离开的时候更是猝不及防,让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长街青苔,孤单幽静,冷风猎猎,嘲叹人生。 旁边的景色飞快地掠过,鸩安予也不知行了多久,方才慢慢停下脚步,凭空远眺远方的小镇,没有再见到那个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会追上来的身影。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冷,拢起衣领,坐在树枝上愣愣地看着远方的小镇,直到夜幕降临,灯火亮起,又到深夜到来,灯火覆灭,唯有黝黯的天色压着地面,让人迷茫地找不到方向。 “混蛋路通明。”隔了许久,他才低低道了声。 “我不该再找你的。” “你已经变了。” 他仰头看着天色,只觉得心中难以压抑的难受。 “路通明,混蛋。”他又骂了一声。 没有人再回应他。 黑夜里传来低低的抽泣声音,隔了一会,有人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声音颤抖着,也更加咬牙切齿。 “温末,你也是个混蛋。” “都这么久了还没来找我。” “你和路通明一样都是混蛋。” “我再等你两天。” “如果你不来,我就真的走了。” “真的。” 清冷的夜晚,寂寞无眠,夜风呼呼吹来,吹得铃铛乱响,一声一声落在无边的孤单中,更显寥落。 * 三日之后。 “温末你这个混蛋,竟然真的不来找我!” 温家的宅门在一声怒吼中被人一脚踹开,一个青年大步从门口走入,俊美的脸上满是愠气。 这宅子里平常就只有他和小秀才两个人居住,前院并没有人的踪影,但青年甫一进入院中便闻到一股子的饭菜味道,原本带着怒意的脸上更是铁青,一转身便往厨房的位置走去。 厨房里传来菜下油锅的滋滋声。 “温末!”鸩安予瞬间杀到厨房门口,往厨房里吼道。 厨房里一个书生正卷着衣袖烧菜,闻言顿时“啊”地应了一声,惊诧地往他的方向看来。 眼前这人眼睛不大,但眼睫和眼线偏长,抬眼的时候仿佛如蝶羽一般轻扇,一如当年木屋两人无数次对望的模样。 “小安?”这人去而复返,小秀才隔了一会儿才恍过神来讷讷道。 “气死我了!”迎接他的是人满脸怒意。 小秀才一愣,但见青年俊美的脸上有些扭曲,不知所措地将手耷在身侧。 “我不是你娶过门的媳妇吗?你之前说要照顾好我,为什么我都跑了你却不追上来!”鸩安予的话已经吼来。 “小安,那天你跑太快,我、我追不上……”小秀才愣愣地看着突然出现的人,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混账,我都已经放慢速度了。” “……啊这。” “所以才让你练武功!你说你练了这么久,为什么连这样都追不上!” “……” “算了,反正你也练不好,以后我罩你,你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了。” “……”小秀才讷讷地看着前面俊美的气鼓鼓的青年,原本惊诧的眉轻轻舒缓下来,唇角轻轻勾起。 但很快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阵咳声。 鸩安予脸上的怒意渐渐缓了缓,但见小秀才咳得难受,终于挪动脚步飞快地走到对方的身边。 “你这病怎么老是不好,我都给你调理了这么久。”他跟着俯身轻轻拍着小秀才的后背。 “小安,我没事。”说是没事,但那咳声却是压抑不住,只有断断续续解释的声音,“我的病听说是母胎里带来的,不是很好治,小安你别着急。” “谁替你着急了。”鸩安予暗暗地给小秀才输入一道内力,忽地看到对方手臂上的划痕。 “你的手怎么了?”划痕旁边好像还有很多淤青。 “我、我……咳咳……” 小秀才一急,连忙将卷起的衣袖撂了下来,低声道,“昨天,我、我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手便被石子划了。” 鸩安予眯起眼睛。 “我真的没事。”小秀才连忙转身,将锅里的菜翻炒了一下,回头笑道,“你看你回来的正是时候, 我饭菜刚好都做好了,我们一起吃吧。” 鸩安予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小秀才盛起饭菜,竟是两个人的食量。 他目光往旁边那张有些破旧的桌子上看去,只见桌面上整整齐齐地摆着的也是两副碗筷。 “你在等我回来?”他看着小秀才将饭菜都布好,方才慢慢地再度看向眼前的人。 小秀才走路有点瘸拐,闻言动作停顿了一下。 鸩安予眼睛有些湿润,忽地上前,从对方背后一把抱住。 “啊,小安你怎么了?”耳边传来小秀才温温糯糯的声音。 “没什么。”鸩安予停顿了一下,枕在小秀才肩膀,低声道,“温末,我们一起继续过日子。” 小秀才沉默了一下,眉眼柔和:“好啊。” “我不会再丢下你了。” “小安你有丢下过我吗?” “哼,才没有。” “……”听着身后的人的声音,小秀才一阵愕然,很快低低笑了声,“是啊,小安你很好。” “呵呵,你是第一个说我好的。”以前林辰疏和解臻可把他当做敌人。 “怎会?”小秀才的头偏了偏,忽地握住他的手。 “小安。” “嗯?” “我想听听你以前的事情。”小秀才抬起眼,和路通明一模一样的眼睛已经笑了起来,“不仅是你,还有路通明的。” 他和路通明哪有什么好说的。鸩安予想到暗影,眉轻轻蹙起,但见眼前的人清亮的眼睛,犹豫了一下,随后倏地嘴角弯起。 “以前啊……以前是你追的我。” “……欸?”愕然的样子。 “不信了吧!你别想你现在这样,以前你是路通明的时候,简直就和牛皮糖一样粘人,怎么甩都甩不开。” “是、是吗?”不大信的样子。 “当然,而且还是你先主动像我表白的。” “真的吗?” “真的啊,是你主动亲我,为什么转世了以后就变得一点都不主动了?” “呃……嗯……好吧。” “别好吧不好吧,我都给你讲了以前的事,你不该有点表示吗?” “小安,我……” “别害羞。” “我、我们……” “嗯?” “我们吃饭吧?” “……” * 既然已经认定温末是自己的人,小秀才身上的淤青鸩安予不可能不在意,他动用了点手段,很快追查到此事竟然和隔壁镇的刘家有关。 “那天温家那书生居然跑到了刘家,让刘员外出来,说是要找一个姓安的人。” “这刘员外本来就在乡里十分霸道,干脆大门紧闭连门都没有出来见这书生。” “温家书生平常文文弱弱的,那天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邪,竟然直接开始砸门,还说他娶的人是小安不是他刘家的人,非要刘员外还了他家的祖传玉佩不可。这一闹街坊都被吸引来了,刘员外这才出现,不过把那温家书生打了一顿。” “可怜那书生也不知怎的,被打了还一直追问刘员外‘小安’的下落。结果那刘员外说根本不认识什么小安。” 鸩安予听着打听消息的人津津乐道地说起这些事情,心里只觉得一阵难受。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匆匆闯入小秀才的生活,那书生模样的路通明转世甚至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从哪里来,又会去往何方,所以才会在自己离开之后,只能用最笨拙的方法寻找着自己。 这就是温末,路通明的转世。 刘家敢动他的人,也得付出代价。 他暗中布局,轻而易举地引得官府查封了刘家的几家重要的商铺,随后又从中作梗,将野心勃勃的刘家剔出与长禾山庄对接的范畴。 然后,他拿着一块玉佩递给小秀才。 “这是……”小秀才看到鸩安予掌心中的玉佩睁大眼睛。 “这是你们温家的祖传玉佩。”鸩安予道。 小秀才惊愣地拿起玉佩看了又看,眼中带着不可思议:“小安,你是从哪里弄到的?” “自然是刘家。”鸩安予惬意地眯起眼睛。 小秀才听着一惊,连忙又紧张地拉过鸩安予看了又看。 “怎么了?”鸩安予好奇道。 “刘家势力很大,小安你拿玉佩的时候没有受什么伤吧?” “怎么会受伤,那些人怕我还来不及呢。”倒是你自己,居然头晕了就往火坑里跳。 鸩安予想着,温家小宅子的门再度被人踹开,门外突然出现了二十多个身穿刘府护院的人。 小秀才闻声回过头,发现不仅是刘府的护卫,为首的还有之前喊人打他过的刘员外,还有蛮横的刘家千金,以及一个素未相识的白衣侠客。 “好啊,果然是你。”刘员外看到他手中的玉佩,立刻大声道:“我说最近我刘家不是账本失踪就是宝物失窃,竟是你搞的鬼。” 员外说的大声,小秀才连忙紧张地抓住鸩安予,想开口辩解,耳边却听到他的小安发出一声冷笑。 “对,是我又怎么样?”鸩安予回道。 “看来坊间传言果然不假,你们两男子伤风败俗,还敢做鸡鸣狗盗之事,来人,还不把人拿下,将那血玉取回来!”门口的刘员外已经喊道。 刘家的家役从门口涌入。 “小安!”小秀才紧张地站到在鸩安予面前道,“刘墨,这血玉本就是我家祖传之物,我没有娶你的女儿,这东西本来还归我温家,你若说小安是偷盗,那你岂不就是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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