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房里有动静,阿满跑了进来,手里捧着晏行昱之前吩咐要穿的衣裳。 晏行昱看到衣服和发冠,蹙眉道:“明日再穿。” 荆寒章明天才回京。 阿满诧异地看着他。 晏行昱揉了揉眉心,看起来有些头痛。 阿满正要上前给他揉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荆寒章却拦住了他,将衣服随手接过来,走去了内室。 晏行昱紧闭着眼睛,心口也有些钝痛。 他疼惯了,但还是疼。 就在这时,一只手轻轻从旁边伸过来,为他一点点揉着发疼的额头。 熟悉的气息弥漫,几乎像是铜墙铁壁似的将晏行昱整个包裹住。 他怔然将手放下,看向眼前的人。 荆寒章已经洗漱干净,还换了身干净的衣衫,脸上已没了昨日的风尘仆仆和疲倦。 看到晏行昱盯着他看,荆寒章脸有些红,干咳一声,尽量保持镇定:“看什么,你殿下……” 话还没说完,晏行昱突然就扑了上去,一把抱住了荆寒章的脖子,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 荆寒章差点被勒死,小美人长大变成了大美人,虽然看起来病歪歪的,怎么力气还是这么大? 感觉到晏行昱浑身都在发抖,荆寒章忙轻柔地抚着他的后背为他顺气。 晏行昱的眼泪一颗颗往下落,顷刻浸湿了荆寒章的衣衫,他咬着荆寒章的一小块衣服努力忍着,但还是在换气时没忍住漏了一声哭音。 荆寒章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忙抱着他哄:“别哭,这么哭对你的心疾不好。” 荆寒章想让他起来,但晏行昱却死死抱着他的脖子根本不敢撒手,荆寒章只好拍着他的后背,耐心十足地哄了半天,晏行昱才彻底止了哭。 晏行昱哭得声音都哑了,他抓着荆寒章的手,喃喃道:“殿下,我要哭了。” 荆寒章噗嗤一声笑出来。 还是熟悉的鹿,哭完再给预警。 荆寒章撩着袖子把他眼泪擦干,揉揉他的头,道:“起来。” 晏行昱根本不管起来干什么,忙把衣服接过来就往身上套。 没一会,荆寒章牵着他的手出了相府。 赵伯在后面追着喊:“少爷!殿下!这这……老爷回来了我要如何交代啊?” 荆寒章哼了一声,抱着晏行昱上了马,自己踩着马镫潇洒地坐在晏行昱后面,几乎将瘦弱的晏行昱整个环抱在怀里。 “就说本殿下把鹿偷走了。” 荆寒章的性子比两年前还要桀骜,连大半夜翻墙偷鹿都变成了光明正大地当街抢鹿。 他动作轻柔地用大氅将晏行昱裹好后,直接策马往新建好的府邸而去。 留给赵伯一句:“你让晏戟来我府上要。他要是能把行昱要回去,本殿下就不姓荆。” 赵伯:“……”
第62章 神威 荆寒章光明正大地把晏行昱从相府里带走了, 根本拦都拦不住。 七皇子府邸不像相府那样只有外面威风里面简朴,不光外面威严奢靡,入了门更是极大且奢华, 处处还有不符合荆寒章气质的雅致。 府邸年前已建好, 什么都不缺, 荆寒章昨晚归来后,今日一早便进宫复命, 马不停蹄地从宫里搬了出来。 荆寒章带晏行昱过去的时候,侍从们正在一箱一箱地往里搬东西。 晏行昱被荆寒章从马上抱下来,撩开罩在头上的大氅, 有些好奇地看着。 荆寒章毫不避讳地拉着他的手往里走, 道:“我从西北给你带了些小玩意,等会拿给你看。” 晏行昱不想要什么小玩意,荆寒章回来他就知足。 荆寒章见晏行昱病歪歪的,好像什么事都提不起来精神, 打消了臭显摆的打算,想先让他休息半天再说。 只是刚进府邸,就听到侍从说瑞王到了。 荆寒章有些为难,晏行昱道:“还是先见瑞王要紧。” 荆寒章这才点头, 拉着晏行昱往里走。 晏行昱有些诧异:“我也要去?” “去。”荆寒章大大咧咧地拽着他,“见我大哥,你为什么不去?” 晏行昱:“……” 荆寒章这句话根本没什么意思,但一向不害臊的晏行昱此时脸有些发红。 荆寒章没瞧见,拉着他去见瑞王。 瑞王在前厅坐着,不知等了多久,他大概是烦了,此时正漫不经心地看着一张纸, 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听到那大大咧咧的脚步声,瑞王就知道自家弟弟来了,他无奈放下手,抬头道:“你下了朝直接出宫,我都没来得及和你……” 瑞王话音戛然而止,他诧异地看着荆寒章身后的晏行昱,这才知道荆寒章这么着急出宫是去做什么了。 他本以为荆寒章是去相府看晏行昱,没想到竟然直接把人家偷出来了。 晏行昱行礼:“见过王爷。” 瑞王忙道:“不必多礼。” 荆寒章眉梢扬着,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对着自家哥哥毫不客气道:“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能明天说吗?” 瑞王瞪他一眼,荆寒章只好乖乖拉着晏行昱坐在旁边。 瑞王看着晏行昱,有些犹豫地将手中的纸握紧了些。 荆寒章大概瞧出来了,将腿一翘,吊儿郎当道:“没事,不用避着他。” 瑞王:“……” 泼出去的水! 瑞王没好气地甩了甩手中的纸,道:“你不在京都城这些年,那个手握蛰卫的人暗中搅和了不少事,二皇子一脉几乎被他除了大半。” 荆寒章古怪道:“这么张狂?” “嗯,你走后不久,那人就开始断断续续出手了。”瑞王将手中的纸递给荆寒章,道,“也多亏了他的张扬,我暗中挖出了不少东西。” 荆寒章接过来那张纸,发现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自己根本认不得,便将纸扔给晏行昱。 “挖出了什么东西?”荆寒章直接问。 瑞王叹息道:“那是摄政王留在京都城的蛰卫名单。” 荆寒章一愣,晃着的脚尖也顿住了:“蛰卫?挖出来多少?” “不过十分有一。”瑞王道,“那些蛰卫埋得太深,有些人在几十年前先帝未死、摄政王羽翼还未丰满时便已埋下。” 晏行昱正在看这张名单,顺便小声地挑选几个身份贵重的人把名字念给荆寒章听。 荆寒章凑上前扫了一眼那密密麻麻的名字,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这么多人,才不过十分有一,看来摄政王战死沙场,指不定真的事出有因。 晏行昱念着念着,话音一顿,他在最后的名单上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荆寒章听到他不读了,疑惑道:“就这些吗?” 晏行昱拽了拽荆寒章的袖子,小声道:“殿下,封尘舟。” 荆寒章诧异道:“他也是蛰卫?” 瑞王道:“他自幼被培养成惊蛰卫,但还未成年摄政王便战死沙场,封尘舟在惊蛰卫数年后才被人拎了出去。” 所以才有现在的大理寺少卿。 “被谁?” “晏修知。” 荆寒章这下眉头都皱起来了:“怎么又和晏修知有关系?”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骇然道:“晏修知也是蛰卫?” 一直在看名单的晏行昱却笑了,他自嘲道:“我叔父应该算是摄政王余党,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常年征战在外,许久都不归京一回。” 瑞王不好当着晏行昱的面说人家叔父的不是,尴尬地咳了一声,对荆寒章道:“行昱前些时日病了一场,你还是先送他去休息吧。” “病了?”正在沉思的荆寒章吓了一跳,忙对晏行昱道,“怎么又病了?你没好好吃药吗?” 自小到大,瑞王从没见过自己猫嫌狗憎的弟弟这么温柔地说过话。 瑞王莫名有些酸。 晏行昱笑道:“心疾犯了而已。” 一说起心疾,荆寒章浑身一僵,犹豫半天才讷讷道:“我……我在西北没寻到佛生根。” 晏行昱早就知道西北寻不到,也没抱太大希望。 荆寒章见他小脸苍白,不忍心让他陪自己在这里搅和京都城的是非,和瑞王说了一声,便扶着他去休息。 晏行昱大概真的累了,根本没在意自己被荆寒章带去了哪里,被扶着倒在榻上,周围全是荆寒章的气息,他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沉睡。 荆寒章站在榻边看了他许久,将身上的外袍脱下来披在他身上。 片刻后,他再次回到前厅,瑞王似笑非笑地瞥着他。 荆寒章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含糊道:“怎么了?” 瑞王淡淡道:“你胆子还真是大,就这么到相府把人抢来了,就不怕晏戟寻你麻烦?” “哼。”荆寒章不怕,“他尽管来寻,我可不带怕的。” 瑞王:“……” 瑞王的眼神像是在看小傻子,他叹息道:“那你偷便偷了,怎么不把相府的神医也一并偷过来?” 荆寒章嫌弃道:“那个好几天都不换衣裳的庸医,我才不想偷他。” 瑞王:“……” “你傻啊。”瑞王都有些来气了,“晏行昱的身子这么差你没看出来吗?没有神医在旁边时刻看着,你让他在你府里等死啊?” 荆寒章傻坐了半天,才着急道:“他……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现在就、就非得神医在身边看着了?” 瑞王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轻声道:“这两年我不止一次听过他病重,还有一回差点没醒过来,好在那个相府神医妙手回春。” 荆寒章呆坐在原地,怔然道:“可才……才只过了两年。” 荆寒章说完这句傻话就想起来晏行昱之前对他说过的话。 “能活多久啊你和我说说?” “四年呢,已经够久了。” 荆寒章一直以为自己有足够久的时间来对晏行昱好,所以才敢远走边境,两年方归——若非是他答应了晏行昱两年寻不到佛生根就放血给他,八成要在今年年底回来。 荆寒章近乎恐惧地想,现在的晏行昱身子已经这么差了,若是自己真的再拖延到年底…… 等自己回来了,他……还在吗? 荆寒章坐了半天,突然起身,二话不说往外跑。 瑞王忙道:“你做什么去?” 荆寒章头也不回:“把那个神医也请来。” 瑞王:“……” 现在叫人家神医了?刚才谁庸医庸医的叫来着? *** 晏行昱拢着荆寒章的衣袍,一觉睡到了晚上,被一股熟悉的药香唤醒。 那药太熟悉,晏行昱迷迷瞪瞪地坐起来,恍惚间以为自己还在相府。 “醒了?”荆寒章穿着一袭单衣从外面走来,手中端着一碗药,坐在了床沿。 晏行昱看到他才松了一口气,熟练地将药碗接过来,仿佛是饮茶似的,面不改色将黑乎乎的苦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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