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头看着,试探问道:“皇叔?” “嗯?” “你先前一直问朕喜不喜欢,”他缓缓说,“到底是想问哪个喜欢?” “……”秦见祀对上他目光,深深看着,像是对他突然发问的始料未及。 贺子裕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一道白痕,这是围猎场遇刺后,他为了逃避射箭留下的。 那时秦见祀待他更像是一种占有,像是肆意对待一个豢养的男宠,让他很不欢喜。以至于他看他与秦见祀之间的关系,更多是掺杂着欢愉的痛苦。 但现在,却似乎不一样了。 或许他可以给秦见祀一点甜头,让这厮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朕上回说,朕不喜皇叔,”他又抬眼看向秦见祀,舔了舔唇角又狡黠笑笑,“……嗯,现在不做数了。” 点滴瓦檐雨,残灯灭又明。 浴桶间水雾弥散着,四目相对间,贺子裕轻轻吻上秦见祀的手背。
第43章 据说这章很甜 “陛下,请再说一次。” 被吻过的手背,秦见祀用拇指摸上他唇,眼中神色微深,不可辨明。他微微俯下身子来,凑近贺子裕低语问道:“不作数了,是什么意思?” 贺子裕的面色被水熏蒸得有些泛红,他张唇咬上指尖,卷舌间湿漉意重,又笑了下,“就是这个意思啊,皇叔难道不明白吗?” “臣是不明白。”秦见祀抵上他额,声音很轻很细碎,夹杂些许气音,“臣需要陛下,再说明白些。” 贺子裕长睫轻垂着又扬起,眼里透着跳动烛火的亮意,迟疑看向他。 “朕……” 忽然间,外头传来几声拍门的声音。 “陛下,”有宦官在外头不合时宜地问道,“是否需要再添些热水进来?” 贺子裕下意识被吓得身子一震,殿内气氛霎时变了,贺子裕轻咳几声转过头去,他本来就是想挑逗秦见祀一番,如今倒是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然而秦见祀却不罢休地捏上他后颈。 “皇叔啊……”贺子裕视线移向别处,抿唇忍住笑意间,猛然又撑起肩吻了人一口,算作是封口费。 秦见祀对上他挑着眉头的得意神情,最终轻啧一声,他移开脸起身来,对着门外冷声喊道: “滚!” · 夜太深,贺子裕最后在与秦见祀的闲聊间隙里,靠着浴桶睡了过去。 他只记得最后秦见祀问他要物件,要什么物件,秦见祀却没说明白,瞧着这厮面上并没有多的神情,贺子裕都有些疑心是自己猜错了他在秦见祀心中的位置。 但隐约在梦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被人抱到了床上,耳朵热热的,唇瓣又被咬开,他听人在旁边说了些什么,直至昏昏沉沉地缩入人怀里,身子又热了起来。 · 之后的事情,便都顺理成章地交给秦见祀来处理。 而工部侍郎家的大公子在荷花宴上不见了踪迹。 没过几日,那位侍郎便引咎辞官去了,连带着那位当太守的舅舅也丢了官,两家在一夜之间没落,只知道是那日严家大公子冲撞了贵人。 然而究竟是何等的贵人,拥有这滔天权柄,却没有人敢多过问一句。 军机阁里暗卫呈上来一件血衣,秦见祀淡淡瞥一眼,就让人撤去。“多少刀?” “御医一直在旁边守着,两千多刀才断了气。”暗卫行礼回答道,倒是少见王爷对人动用这样的酷刑,但那位严大公子竟然醉酒将陛下当作戏子轻薄,只受两千多刀还算是便宜了。 “此事不用再向陛下提及。”秦见祀将笔投入笔洗中,吩咐暗卫把批阅好的奏章拿走。“他现在何处?” “严大公子,在诏狱里啊。” “本王问的是陛下。”秦见祀揉着眉心,多少有些不耐烦。 暗卫连忙跪了下来。“陛下好似在藏书阁翻阅典籍,许是为了八月乡试的人事调动做准备。” 秦见祀撑手起身来,往外头而去。 “王爷似乎越发在意陛下了……” 底下几个暗卫面面相觑,心照不宣地低下了头。 · 而此刻,被人心心念念的陛下正拿了卷史书,躲在小船里避热。 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贺子裕嫌剥菱角费力,却也没带人上船,只得啃了一半菱角扔案头,无聊又翻了几页前朝史册。风过泛了涟漪,他倒也悠闲自在。 太傅让他读史,所以他特意去藏书阁拿了几卷书,翻到前朝灭亡正是因为国库空虚而加设税收,大量印钱导致百姓生活难以为继,不由感慨万分。 史书还记那前朝太子刘遏,亡国之后几经流离,最后遭受折辱,死于当时起义军中,又被起义将领以头颅祭旗。 风乍起,贺子裕正拿菱角压住被风吹乱的书页,瞥到那句“蛾贼杀遏以祠天”,不知为何心漏跳半拍。 “真是怪哉。”他摸上那半泛黄的史册纸张,小楷抄写的字体端端正正,发散着淡淡墨臭味。贺子裕顶了半饷还是摇摇头,又寻扇子摇风去了。 船飘出十几丈远,绳索却还缚在岸上,于是贺子裕恍然不觉间,那船就被人拉起了绳索,一点点靠近岸边。 忽然船往下沉了一下,水花溅开去,就传来鞋履落船板的声音。 贺子裕抬起头,对上面前黑影,却是秦见祀从岸上下来,一身朱色公服,满是清贵意。 他见贺子裕在这也没半分惊讶,只是撑膝在一旁坐下,又看见案几边上那排着牙印却没咬开的菱角,拿起来看了看。 “懒得剥?” “等皇叔你来剥呢。”贺子裕抽走史册,随手卷起一页。“皇叔怎么寻来的?” “臣四处闲逛,偶然见得陛下在此处。” “喔。” 秦见祀指间用力,很轻松就掰断了壳,于是掰了几个递到贺子裕眼前,贺子裕却也不用手拿,低下头好像小猫舔舐一样,从他掌心中叼走一个菱角。 那掌心便也就不缩回了,仍是放在那任他吃,贺子裕边看着书很快吃完,就再来叼一个。 秦见祀看了会儿他,目光幽深。“陛下在看什么书?” “前朝的通史,翰林院旧编的。”贺子裕头也不抬。 “怎么突然看这些?” “嗯,太傅教朕陶冶性情,还教朕弹古琴呢。”贺子裕再低下头去,却没有菱角吃了,于是舔了舔秦见祀的掌心。“朕还要。” 秦见祀抬指叩上他脑袋。 “痛。”贺子裕喊了声。 “弹古琴无甚意思,”秦见祀仍旧接着掰菱角去,“改日,臣教陛下骑马。” “皇叔你又教?”贺子裕想起上回教骑马的事情,暗搓搓瞥了眼秦见祀,“朕都有些后怕了,怕是教不得。” “嗯?” “教得,教得。” 贺子裕连忙改口,笑眯眯接住了秦见祀投来的菱角。 风过寂寂的,小船乌篷下只他们两人,也算是雅趣闲适,四围莲叶接天几分清爽,又浮动淡淡的莲香,没有堆积的奏章政务与需料理的事,秦见祀难得轻松。 只等到菱角都掰完了,贺子裕也撑得再也吃不下。秦见祀起身上岸去,又递手来给他。 贺子裕借力上岸,一边还在吩咐候着的宦官说:“等下朕的晚膳就不用了,叫御书房备碗莲子羹也差不多。” 秦见祀否决了,“只怕半夜,陛下又要饿醒。” “朕一般怎会饿,那还不是因为……”贺子裕话说一半,忽然悻悻然闭了嘴。 秦见祀见状掠起唇角,与贺子裕并肩走着往宫道而去,宦官宫婢跟在身后,他又状似不经意般从怀中掏出一样物件,递给贺子裕。 “这是什么?” “簪子。” “朕知道这是簪子,”贺子裕接过来看这白玉簪,质地通透,古铜镶得大方简朴,拿来当束发冠的簪子也不错,“朕问皇叔把这给朕干什么呢?” “臣母过世时,嘱臣将此物交予王妃手中,”秦见祀嗓音不咸不淡,顿了下,“臣并无王妃,索性便交由陛下保管。” “……” “陛下?” “秦见祀,”贺子裕负手慢悠悠走着,小声道,“说一句心悦朕,有这么难吗?”
第44章 陛下会讨臣欢喜 秦见祀转过头来,身形一怔。 而不远处的宦官宫婢们瞧两位主子止了步,也没有再上前。 贺子裕摸了摸白玉簪上的玉石,温温凉凉的。暧昧的气氛浮动着,彼此相处间总透着些心照不宣,他没见过秦见祀对旁人亲手掰了菱角,也不会关心谁半夜饿不饿,更不会拿着个簪子说是送给王妃的。 寻常权臣与君王之间,又哪里来的这样处法。 秦见祀沉默半饷,抬眼淡淡道:“都下去吧。” “是。” 众人就都退下了,朱红宫墙边只留下他们俩人错身站着,雁筑琉璃瓦,微风吹人衣。 贺子裕负手间望向宫墙,又若无其事地试探追问道:“这是皇叔要给未来王妃的,朕又如何代为保管?” 他又似自言自语道:“总不能等皇叔以后遇见心上人了,朕再将这簪子交出来,却是不能了。朕的内库空虚,东西进去了就出不来,皇叔若不能三思作答,朕恐怕也不能白白收受。” “想必未来皇婶也不会乐意如此,更何况皇叔你……” “簪子,是臣送给陛下的。”秦见祀深吸口气,打断他,不知这小鬼为何每次都有那么多话絮叨。 “那是单朕有,还是旁的人也有?” “臣母也没这么多的遗物,能分发赠与旁人。” “喔。”贺子裕点点头,“那还不错。” 秦见祀几分好笑,多少又有几分无计可施。说一句心悦自然也没那么难,他却不过是探贺子裕的反应。 说不清他是从什么时候在意起这只无人问津的小鬼来,从开始他听见贺子裕与小皇帝交谈开始,他就知道这具身体已经换了一个主人。 秦见祀自然也明白,那只蠢到在宫道上朝他扮鬼脸,会跟在他后面偷偷踢他屁股的野鬼是何许人也,不同于倾轧的人心,更添了几分可爱,处处对他表示关心与在意。 于是他也半放纵自己沦陷进去,在温泉与御花园中,抓着贺子裕的手做那样的事,看着贺子裕为他含上那瓣丁香,拥吻顶入唇腔之间,在春猎时纵容欲望弥漫于指端。 直至他发觉先前一切原是半真半假,掺杂了贺子裕的算计与试探,夺权夺权,原是要夺他的权。 “陛下呢,”如今他垂眸问道,“对陛下来讲,说一句心悦也这么难吗?” “那朕对皇叔,也必不再有欺瞒。”贺子裕垂眸道,终于明白过来秦见祀所在意的是什么,“只是朕可不愿做皇叔的掌中傀儡——” “陛下并非臣的掌中傀儡,”秦见祀垂下头,在他的耳边低语,知道贺子裕到底也要与他争一争,“陛下若肯将臣放在心中,陛下要什么,臣总是会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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