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阿祖说:“可那些孩子本就是受害者,让曹元放承担起责任,是仍遭罪呀。” “阿祖,我晓得的,可总要曹元放受了罚,再另议其他。”董天逸自有一套他的行事准则,任谁也不能动摇。 容阿祖只得叹气,她拍拍董天逸的手背,劝道:“制度是跟人走的。” “好。”董天逸听了,但没听进心里去,紧跟着又问:“阿祖,容融在吗?” 容阿祖回答道:“她呀,她早上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董天逸虚虚地发出一声“哦”。 见他眉头轻蹙,一脸凝重,似有话要说,容阿祖便问道:“容融怎么了?又惹事了?”说着,她摇摇头,无奈地叹口气,“这孩子打小就不识教,没点女孩子的端庄,成天闹腾闲逛,这都快二十三四的人了,还是一副孩子气,说她吧,她说这是保持内心真善美。” “阿祖……”欲言又止,董天逸旁敲侧击地说:“阿祖哪天有空,带几个人去若木华庭转转,随便再为那些个古董擦擦灰尘。” 容阿祖当下就觉得奇怪,“每隔三个月我便会亲自带人去若木华庭擦洗、打扫一番……”她喃喃疑道:“这离上次打扫还没过半个月,怎么地又……” 董天逸正想要不要告诉容阿祖,是容融偷拿了若木华庭里物件给曹元放变卖,曹元放才有开采矿洞的启动资金。 容家世代将若木华庭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容阿祖年事已高,有些话直说出来,恐会气坏她的身体。 他犹豫要不要说。 容殊从二十几便开始打理容家千年家业,很多事情比普通人想得快些,一会儿时间便明白了董天逸的话外之意。 曹家贫窭,辞叶镇人尽皆知。 贫到什么程度呢? 容融十岁宴时,曹元放等一群同龄的孩子,聚在容家院子玩耍。 曹元放那时和容融玩儿最好,一样地疯起来收不住心,但那次他却只站在一旁。 容融穿着礼服找他玩儿,他一身穿得发白的布衣,后背紧靠院子走廊的罗马柱,不肯移动一步,任谁拉也拉不动。 容融问他:“你怎么了?” 他支支吾吾不说,憋得满脸通红。 这时,一位咿呀学语的小孩路过。 小孩个头小,抬头便窥见端倪,指着他屁股咿咿呀呀地说:“哥哥……哥哥屁股……开裆裤……羞羞……” 此言一出,立马有大人走上前,大力拉过曹元放。放眼一瞧,尖声笑道:“哟!裤子怎么破洞了!”说罢,把他转过身,当展品似的展示给大家瞧。 顷刻间,哄堂大笑。 那时曹元放的脑袋被笑声压得抬不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地砸落地上。 容融呵斥众人,“笑什么笑?都走开!方才我们玩游戏玩儿得把衣服弄破了不行吗?!”说罢提起礼服,找到线头。 只听嘶啦一声,绣在上面的珠宝洒落一地、礼服一瞬间失去了珠光宝气,破破烂烂,与寻常布衣差不多。 随后她将撕下的布条围在曹元放腰上,遮蔽了破洞,拉上他一起离开。 若不是容融及时阻止,曹元放恐怕在同龄人中再抬不起头。 直到现在,曹家条件有所改善,但是绝没有能力承包矿区,添置开采设备,除非有人出资帮助。 结合董天逸话语,这个投资人怕就是容融。 而容融自小不过问家业,要买什么也是向容阿祖提,怎么会有资金给到曹元放? 恐怕是拿了若木华庭的东西出去变卖了。 “那里面物件,容家绝不能碰!”容阿祖突然正色,道:“明天一早我就去若木华庭看看!” 隔日,容融傍晚时分回家,被容阿祖连夜撵出家门,衣服都没带一件出来。 一向宠着她的阿祖,浑身大颤,气得手抖如筛糠,还指着她鼻子骂道:“败家子!没有寻回羽扇之前,永远不要回容家!” 此后三年…… 沉香梁,碧玉窗,珍珠帘,门前台阶皆为冷滑白玉,雕梁画栋,若木华庭华丽之盛前所未见,随便一件物品摆饰便价值连城。 “阿祖放着这间宝库跟我说不能动,不是我容家的东西,开什么玩笑。” 容融站在雕花玉窗前,玉石的冷感透过薄衣传至皮肤,为所处盛夏的人带来一丝清冽感,窗外一棵枯木,阳光穿过枯枝,热烈也变得萧条。 她颠了颠背后沉甸甸的背包,里面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 听了,嘴角一扬,神色有些得意。 自从被赶出容家,她和那群小伙伴就以偷窃为生。 至于自己为什么被赶出容家,她想来就既恼火又不明白,心中十分不爽。 “不就是拿了这里一把羽扇送人嘛,反正也是我们容家的,阿祖至于嘛,我又不是拿东西卖了做坏事。”说完,她朝院门走去。 由于包里东西太多,她走得很缓慢。 关上院门,容融转过身,曹元放那张被过剩食物滋润得油腻的胖脸,乍然出现在眼前。 儿时的曹元放白白瘦瘦,是辞叶镇出名的好看孩子,奈何岁月无情,辣手摧花,再好的容颜也被摧残了去。 她惊出一身冷汗,坟了一眼曹元放,道:“怎么?羽扇给了你,又在打若木华庭里什么东西的主意?” 曹元放咧开嘴笑笑,颧骨多余的肉挤压眼睛,眯成一条缝,而他的双眼却没有任何神采,很麻木。他笑道:“我就是想帮你,你一个人养那么多孩子,连基本生活都难维持吧?” 容融率性要强,看不得一点不公平。 她小时候因为救一只奶狗,便放出自己狼狗,那天辞叶镇上演一出狗追人逃的闹剧。 那天镇子上空一直飘荡着犬吠,而她却抱着那只奶狗笑到肚子疼。 也是从那之后,她的泼辣算是在辞叶镇上出名了。 “我被阿祖赶出去还不是因为你!”她白了眼曹元放,“说什么文文生病需要钱,我二话没说把白羽扇给你去卖。没承想有天董叔叔到我们家来告诉我,你在非法雇佣童工挖矿,我居然是出资合伙人!” 她对那天记忆深刻,且至今仍执拗地认为自己的做法没错。 一把扇子绝无可能比一条人命重要! 可偏偏容融怕阿祖不同意,所以,她才借去若木华庭帮忙打扫一说,将羽扇偷了出来。 被阿祖发现,自己被赶出来,她后悔,后悔自己头脑简单,不做调查,听信曹元放的谎话,可自己的初衷绝不是错的! 都怪说谎者辜负了她的善意! 越想越气,容融对曹元放骂道:“你真是小时候穷疯了!什么钱都赚!”说着用背包撞开曹元放,“让开!” 她向远处走去,嘴里嘟囔道:“你的裤子被发现,其它人笑你,我又没跟着笑话你……哦!现在想起来那些被你残害的孩子了,早干嘛去了?” 曹元放带着一身膘追上她,气喘吁吁地说:“前年我投资个矿区,赚了不少钱,我做的蠢事,不能让你来担着不是。” 容融怀疑,“你又哪来得钱投资矿区?” 曹元放紧跟在容融身后说,“有人用两座玉山换了白羽扇。那山上都是精金美玉。一座山的矿洞坍塌,被禁止挖掘,那还有另外一座呢。” 容融停下脚步,“那把破扇子有这么值钱?” 曹元放赶紧从兜里掏出金块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盯着金块,肚子里传出咕噜声。 “姐姐,我好饿……”小幽的话在容融脑海浮荡。 她和家里那群孩子已经两、三天没吃饭了,逼不得已才到若木华庭偷东西。 “这本来就是给你的。”曹元放把金块塞进背包侧袋,用食指往里戳了戳,“我家还在原来的地块,以后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作者有话说】:今日双更。晚八点见。
第010章 家里人多,每张嘴都要开销,曹元放给容融那锭金子只够他们花一个星期,而从若木华庭里拿的东西太贵重,一时半会儿买家不好找。 生活所逼,无可奈何,一个星期后她就去找曹元放了…… 月上桂枝头,周围一片死寂,远处茅草屋亮着灯。 “果然还住在原来的地方。”容融望着远处的一小点光亮说道。 咔嚓!——幽幽地响起树枝断裂的声音,很清脆。 猛地转过身,容融警觉起来,双眼在黑暗中异常晶亮。 付游悄然站在桂树边,“容融,有什么困难需要可以找我啊,只要……” “只要把容家传家宝给你?我跟你说容家其它东西我可以给你,就传家宝不行。我听阿祖说,你在阿祖年轻的时候也追求过她。你对容家也太专一了,只要容家生的是女眷,你都要追一追。”容融话里话外充满尖锐的讥笑、讽刺。 “对你不一样,付游是真的很喜欢你,融融。” “我家公鸡还下蛋了呢,相信吗?”家里没有公鸡,只有一群正饿肚子的小孩,想到这儿,容融委实不想与他耽搁时间,催道:“你别烦我,一边儿去。” 离曹元放家越来越近,容融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从而忽略了脚下路况,踩上一颗圆鼓鼓的东西,猝不及防间摔到地上。 她爬起身,踢了一脚那东西,把那东西踢得远远的,才一瘸一拐向茅草屋走去。 刚踏进曹元放家,便听见他招呼道:“你来了,我在厨房。刚好我家那位煲了老母鸡汤,你要不要来口?” 容融应声寻去,只见曹元放一个人坐在桌子前。她环顾着四周,问:“就你一个人?文文和他妈妈呢?” “这里家徒四壁,正当还是泥巴地面,我怎么舍得让他们继续住这里面呢。”曹元放的双眼在夜晚更加黯淡无光。 容融看了看四周,厨房一扇窗子碎了,贴了张硬纸板在上面,想来时间已久,纸板也褪了色,“我没想到曹家居然……” 曹元放呵呵笑道:“欸,过去不要再提。你赶紧坐下。” 应邀坐下,只见对桌的曹元放不修边幅,吃得嘴角油腻腻。她不禁想到他们小时候,“以前你白白净净,长大了也有不少女孩跟我说喜欢你呢,只可惜……” “赤贫如洗,不敢耽误人家。”说着,曹元放睨眼容融,“你十岁宴那天真是好看,礼服上满是珠宝,珠辉玉丽。而如今我的模样大变,你却没变。” 一个衣不盖体,一个珠翠罗绮,而今却是后者有求于前者。 听闻,容融嘴角弱不可见地抽了下。 曹元放暗笑一下,进入主题,道:“就说我们的镇长不太会做事,太想当然了。那些孩子总跟你住不是办法,所以我打算在镇上建栋孤儿院用来安置他们,以弥补我对他们犯的错。” “可是在镇上建造任何建筑都需要向镇长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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