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父亲说过一二。”江月回忆道:“说是四十年前,瘟神转世到浔武,投胎成了位白发女子,名方汵。在她刚出生时便害自己的父亲得了病,撒手人寰了,后来她又在十四、五时能力显现,先是传了她的母亲,再传了全浔武的人,最后被路过云游的大师捉住,投了井,而后那些人的瘟疫就全都不治而愈了。” 沈渊蹙眉,“这……漏洞百出啊……方汵是瘟神转世,且十四、五时便恢复了能力。一位恢复能力的神被云游的大师捉住,怎么也说不过去……这位大师后来怎么样了?” “在浔武定居了,还与人生有一女。” “太扯了!无论瘟神喜神,皆是天地产物,普通人怎么能弑神?那位云游大师把神投了井,居然没有遭到天谴?他是普通人吗?” “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沈渊怒道:“简直胡说八道!不以私欲乱闻言!浅薄的人往往不甘心自己浅薄,对所有事评头论足一遍,就显得自己很渊博了,所有人都添油加醋一遍,事能不变味嘛?!” 江月有些不高兴了,“我们普通人哪里清楚神的事。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事经过这样传一遍,最后都传差了,好的也能说是坏的,坏的也能洗成好的。将事件一五一十地描述出来,很基本,也很难做到。” 沈渊反应过来,意识到方才自己说话冲了点,恐江月误会自己在嗔怪她,忙对她道:“抱歉,江月姑娘,刚刚我不是在说你。” 江月摆摆手,“我知道……”说完,她回到药材柜边。 沈渊则坐在椅子上。他双手支着下巴,默默发愁:汪盼的酒劲过了没?他醒来发现缚灵绳被我偷拿了来,会不会大发雷霆?可是我问他借,他不给,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而且我也不是拿缚灵绳来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无非就是怕江月就是红衣女子所化,才拿来桎梏她。 那边汪盼随时随地会醒,他只能快些找到红衣女子,绑了她,问问瘟疫之事,再问解药。 但江月娇小而端庄,红衣女子高挑而妩媚。一只雪白兔子,一只火红狐狸,横看竖看怎么看,她与红衣女子都不是同一个人。 直接问江月? 那多少有点儿鲁莽,问不好就是打草惊蛇,投鼠忌器。 沈渊咋舌——真不知该如何向江月开口。 他突然想到何梦访说的那座庙,便当唠家常了,他对江月问道:“我游玩至赤水河与东海交汇处,发现一座庙,于是进去上香,却看见里面一地鸡毛,你可知发生过什么?” “那座庙就是那位云游大师在浔武的居处了。那大师就是庙里的云石主持。” “哦——”沈渊的后颈猛地泛起痒意,他挠挠后颈,又道:“江月姑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昨天回去后,脖子后面就痒得慌。” 江月丢下司马秤,走到他身边,拉下衣襟,往里看去,“咦?怎么你会得这病?!” 沈渊装傻,继续套话,“生病也得分人吗?” “是啊。此病在浔武,只有四十及以上的人才会得,还只有浔武本地人得,同龄的外地人可不会。” “这么奇怪啊?” “是挺奇怪……不过沈公子,你既不是浔武人,年龄也没到,怎么你也得了?” “可能我本就是个倒霉蛋,霉上加霉了。”说罢,沈渊握住江月的手,可怜兮兮地求道:“不能治吗?我还不想死,江月姑娘——” 江月清浅地喟叹一声,道:“我的父亲经历过四十年前那场瘟疫。可他在浔武瘟疫刚有苗头时就去昂琉了,不过父亲临走前特意留给我一剂方子,但我不知道这方子有没有效果。” “浔武街这么多病人,江月姑娘没给他们试用过那剂方子吗?” 江月叹口气,道:“父亲再三叮嘱我说:‘冤有头债有主,等这场瘟疫自然褪去就好,千万不要救治任何一个人’。” 沈渊不理解,“这是什么说法?难道江月姑娘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 “绝没有!”江月看向沈渊,表情严肃,“父亲走了便走了,可我还留在浔武,若真的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去,而无动于衷,那以后我在浔武还怎么讨生活?!” “那……” “那剂药方里有一味药,是我断然得不到的。”江月抢过话道。 “什么药?” “逸舒君的眼泪。” 沈渊噎住话——普通人入得了庙宇,却入不了神殿。况且老早就听何梦访提到赤子厄,说他只想做位逍遥神仙,快活度日。 如此恣意,哭是肯定哭不出来。 他思忖一会儿,低声问道:“逸舒君笑出来的眼泪行不行?” “只要是眼泪都可以。”江月有有些许兴许,“沈公子有办法?” 后颈又泛上来一股痒意,沈渊扭动脖子,借着衣襟轻轻拂了拂,等痒意镇压下一丝,方道:“为我自己,我也会找逸舒君去试上一试。”顿了顿,他又道:“但我有件事想再向姑娘打听打听。” 江月点头同意,“请说。” “浔武可有一位腰配玄刀的红衣姑娘?” 江月失笑,“沈公子莫不是专门寻来浔武看美人的?” 沈渊轻微皱眉,表示不解。 江月解释道:“那位红衣姑娘是浔武出名的明艳美人,名叫木柿。她就是云石大师收养的那位女孩。” “可她说自己是大夫。” “是呀,没错。云石大师医术高超,我们家也是向他求学医术,才有如今的阅微堂呢。” “噢——”沈渊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他立马又问:“云石大师和木柿姑娘近况如何?” 沈渊想确认木柿现在是人?是幽魂? 如果江清月答“近况良好”,那他看见的红衣女子木柿便是人,否则,便如他所猜想那样,木柿已成幽魂。 江月摇摇头,“逸舒君庙离浔武大街有一定距离,平常无事,我们不会大老远跑去祭拜。” 也就是不知道生死。 沈渊的问题落了空。 “咦?沈公子,”她突然尖着声唤到沈渊,“你怎地问东问西?” 沈渊确定了红衣女子与江月为两位截然不同的人,便对她放了心。他如实地介绍到自己:“我是蓬莱岛的学生,来到浔武治疗瘟疫。在路上遇见木柿,就有些好奇,怎么会有人自称是大夫,腰间却别一把屠刀?” 听闻,江月没透出半点波澜。她平淡无奇地说:“我还暗暗疑到沈公子怎么对神的事了解那么清楚?原来沈公子是蓬莱岛的学生,也是神族一员呢。” “呵呵,是啊——”沈渊勉强对江月扯出一个笑容。 她平淡到宛若她早就知道自己来龙去脉,沈渊不禁有点儿后悔报出自己来处,甚至心里泛出隐隐的不安和忐忑……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接上 楚云问:“你们找过沈渊了吗?” 何梦访立即从委屈的情绪中脱离出来,答道:“就差把蓬莱翻过来找了……只是就差一个地方……” 楚云顺水推舟地问:“哪里?” 何梦访答:“副岛主你饲养入药毒虫的结界里。” “那结界只有我能打开,沈渊应当入不去的。”说着,楚云思量到沈渊的身份,转口道:“那好。我们还是一道去看看看吧。” 果不其然,沈渊还真那结界里面,且被毒虫围攻,困在树下不来。后来,他被救下,只叫一天一夜都处在高度紧张、恐惧中,双脚刚落地,倒头睡着了。 “整整找你两天一夜!”沈渊平安无事,汪盼心里既高兴又伤心,“为什么不与我说一句你回来了?……” 他那副胡子拉碴,衣衫不整的样子,活像位变态。沈渊将被子裹得更紧了,“我哪儿知道你在找我啊。你不是很讨厌我,最喜欢看我被罚嘛。这次我无故旷课,时间越久罚得越狠,不是你乐意看到的吗?你在我面前装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啊!” 汪盼捏起拳头,目眦尽裂,低吼一句:“无心之人!——” 突然,汪徊鹤的雷劈下来,“无故旷课!你俩都要受罚!” …… 何梦访想到什么,“呀!忘记与汪盼说阿渊找到了!” <完>
第036章 【忘形交】二 沈渊被江月弄得心里毛毛的,不禁开始怀疑起她说的那些话的真伪。不得已,又折返回了客栈。 他先瞧了眼汪盼,看他仍是安睡在床铺上,才松口气。 而后,又从客栈百姓嘴里套出一些关于江月的话。 除了江家私事外人不多知道外,其它与江月说的并无二致,且他们都对江月称赞有加,说她是菩萨心肠,神医再世,和蔼温柔,遇着穷苦人家看病不要费用,总之是把江月往好里死说歹说。 沈渊也无话可说,只能说江月少年老成,是遇事不慌,古井不波的女孩子。 “还是会适当装装傻的女孩子,比较可爱些……”沈渊在赤水河畔独自叹息。 说罢蹲下身,挽起袖子,伸手进赤水河。 日丽风清,青天湛湛,赤水澄澈,遥望河面便知晓天地样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这方天地里洗手,搅得涟漪荡漾,天地散碎。 刹那间,一道蓝色强光闪过,耀得眼前短暂一花。 沈渊甩甩手上的水,站起身,只见那道蓝色光斑仍然落在自己衣摆上,正随漪澜的摇漾而晃动不停。 突然,“噗通!”一声响起落水声,凭沈渊多年在蓬莱岛偷偷抓鱼,烤鱼的经验来看,那大动静,定是一条肥鱼! 他猛地抬眼看过去,果不其然,水声响起之处藏着一条大肥鲶。 “水至清则无鱼。”话音未落,赤水河中乍地冒出一只朱鹭,“朱鹭鱼以乌,这鱼能长到这么肥还没被吃了去,真是命大。稀奇。” 沈渊便随手捞起衣摆,把湿手在上面揩揩,“肯定是因为赤水河的鱼不好吃。” 擦干手,他准备去找赤子厄。 哪知,转身的不经意一瞥,看见了一块好东西! “蓝田玉!!”他定眼往鲶鱼腹下看去确认,“真是蓝田玉!把它送给何梦访给他父皇治病,岂不能把他乐翻了!” 水纹开滟滟,朱鹭猛地扎头进入水中,潜游一段时间后,竟然看见一座倚山瞰江的楼阁——云台阁,可楼阁之上仍是一片波光粼粼。 朱鹭掠水而过,直入云台阁。 “我的鼎呢?金鼎呢?”赤子厄正翻箱倒柜,“不是偷鼎就是偷扇子,非得把那小偷丢进药炉里练一练不可!!” 话音刚落,一阵巨颤,连带云台阁就像快要被摇散架,倾倒了似的,“吱嘎吱嘎”直响。 本就在气头上,还有人来火上浇油! 赤子厄脸一垮,揽红衣出阁。 刚冒出赤水河,却见河道干涸之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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