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前辈有何要事……”说到一半,他目光停在云佩风脸上,顿时变了调子,磕磕巴巴道,“你、你是尊主的……不,你是云佩风是吗?” “是,”云佩风意外道,“你怎么认识我的?” “有幸在谷泰殿见过您一面,”合体期修士尴尬地笑笑,神色颇不自在。 那时候云佩风是元婴期,出来找周筵被一众人围观。可现在对方竟鸟枪换炮成了大乘期,他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总不能叫他魔尊夫人。 “云……前辈,”合体期修士挑了一个最不会出错的头衔,“您不该在白叶谷吗,怎么来这儿了?” “之前有事离开半个月。”云佩风言简意赅,“白叶谷出了什么事吗?怎么有人在这儿守着?” 合体期修士一脸惊愕:“前辈不知道吗?” 他说:“三日前尊主突破了大乘期中期,魔道和仙盟诸门派都派了人来祝贺,白叶谷正是戒备森严的时候……” 云佩风脑子登时嗡了一声,失声道:“你说什么?” 大乘期中期是什么玩意?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尊主突破了大乘期中期,前辈不知道吗?”合体期修士重复了一遍,诧异地看向云佩风,“那日整个白叶谷风云变色,离得近的门派都感受到了灵力波动。” “尊主突破后,刻意彰显力量,威压覆盖大半个魔道地域,修士莫不惶然震悚。” “仙盟修士来访后,流明谷的白清主动挑战尊主,第二招便被打倒在地,难以施法。”合体期修士看云佩风好像不太相信,强调道,“我听说啊,这还是尊主不想让他难堪,第一招刻意留了手!” “仙盟那群人走的时候都是灰溜溜的,哪还有之前的嚣张气焰?整个魔道都得了好处,以后哪还有什么平起平坐,定是白叶谷压仙盟一头!” 云佩风久久没有说话。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是走了半个月,十五天,又不是一百五十年。整个修仙界都束手无策的大乘期中期,周筵在半个月内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突破了? 他讲述往事的时候还说自己以后连功法都不想修炼了呢! “他是怎么突破大乘期中期的?”他瞪大眼睛问。 “前辈说笑了,功法一向是修士的不传之秘。”合体期修士露出微笑,边说边递来自认为心照不宣的眼神,“如果连您都不知道尊主是怎么突破的,我怎么可能知道呢?” 整个白叶谷都知道云佩风是魔尊的枕边人,甚至直接住在魔尊内室。论对周筵的了解,自然该是他最清楚。 云佩风意识到自己问话的不妥,跟着勾了勾嘴角,眼里却没有一点儿笑意。 周筵到底是怎么突破大乘期中期的? 如果按照“平生事纪”里的内容,周筵突破大乘期中期,就是渡过了情劫。 什么样的情劫,会跟他有关吗? 但如果不是这样,按周筵说的最后一劫是他没渡完的憎劫——那说明他已经杀了段厉。 段厉能知晓周筵的行动,神龙见首不见尾,可能性也极小。 无论哪一种可能,似乎都说不通, 云佩风心里没底起来,愈发想见到周筵。 “我能进去吗?”他问合体期修士。 合体期修士一愣,急忙道:“当然可以。我们拦谁都不会拦您,何况也拦不住……” “不过我需要将此事通禀俞护法。”他说,“如果您赶时间,可以先走一步。” 俞彦是他的老熟人了,云佩风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越过巡逻修士的队伍,向谷口的迷阵赶去。 他已是大乘期,即使不用什么技巧,迷阵也拦不住他。 四面八方都是随风而动的白枫杨,伴着风声飒飒作响。云佩风心不在焉地在白枫杨林中穿行,脑子里一片乱七八糟。 但有一点很明确,不管周筵是怎么突破大乘期中期的,他都没打算告诉他,甚至是刻意瞒着他。 通讯符传信那么方便,他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月读宗的事周筵都不避着他,如今却这么瞒着,也不知道肚子里揣的是什么坏心眼子。 云佩风心里忿忿,又控制不住地不太安定,不禁加快速度,几息后便出了迷阵。 外面又是大片大片的枫杨林,莹白的狭长叶片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 云佩风一时被刺得眯起眼睛,而后缓缓睁开,看向不远处白枫杨林中的那一抹黑色,嘴角深抿撇下,手垂在身侧,不着痕迹地紧握成拳。 无尽的白芒之中,撑着黑伞的黑衣男人无波无澜地看着他。他似乎知道这是云佩风的必经之路,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段厉。”云佩风后退半步,一字一顿。 他曾在死去修士的残念中见过这个身影,也曾听周筵用带着恨意的声音提及过他的名字。 如他所猜想的一样,周筵并没能杀了段厉。 如同雪白宣纸上浓重而无法抹去的墨痕,段厉出现在他的面前。 云佩风又悄悄退了半步。 他还没忘月读宗里,段厉一个人杀死十数个修士的事。 他才刚刚晋升大乘,而对方是敌非友,实力远超一般大乘修士。 段厉只说了一句话:“你想知道周筵是怎么突破大乘期中期的吗?” 云佩风猛地看向他,再也移不开眼睛。 段厉露出一个笑容。他长相并不出众,苍白的面色让笑容显得阴郁寒凉,只让人觉得他并没有笑过。 而他手中的那把黑伞,遮住了所有的阳光,将他完全笼罩在深渊般的浓黑阴影中。 如果没有系统,他现在应当什么都不知道。云佩风吞咽了一下,只在心中默念了“情劫”两个字,没有说话。 段厉并不在意他的表现,又平静问道:“你不好奇为什么周筵要瞒着你这件事吗?” “他跟你说过我,但如果真按他所说,他没有渡过憎劫,又如何到得了大乘期?” “他没有杀了我,又如何突破到大乘期中期?” 几个问题没有停顿地砸过来,云佩风反而比之前更清醒冷静了些。 如果没有系统,他可能会因此而怀疑周筵,但现在——他早就怀疑过周筵了,不用再靠段厉“点醒”。 但段厉所说的这些东西,无疑代表着他对周筵了如指掌,甚至比云佩风还要了解。 他培养周筵是想吞噬周筵的修为,而如今周筵突破了大乘期中期…… 云佩风打量着段厉,后背出了密密麻麻一层冷汗,面上不露声色:“所以呢?” 段厉把一本玉简抛给他。 云佩风看出它没什么危害,伸手接住:“这是什么?” “周筵修炼的功法。”段厉。 云佩风心下一沉,手中的玉简登时重了些许。 他的直觉告诉他,一旦读了这本功法,周筵骗他的事情便不再只是他单纯的猜测,而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可他还是将神识探入玉简,极快地扫过里面的内容,脸色肉眼可见地越来越差。 名劫,憎劫,情劫。 要突破大乘期中期,唯有突破情劫。 尽管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云佩风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周围的气息都带上了苦涩与难过的味道。 他能看出来这份功法不是作假,周筵真的在骗他。 “虽然我并没有被他杀死,但在他自认为成功的那一刻,他的憎劫就过了。我是诈死,为的就是让他渡过这一劫。” “只不过我当时操之过急,让周筵在情爱上有了心障,”段厉平静道,“他的情劫并不好渡。” 云佩风不想跟他再多说话,沉着脸色,语气也不好:“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段厉抬起唇角,在这一刻他脸上终于有了些鲜活的生气,愉悦而胸有成竹:“你虽然一直在拒绝周筵,却并非不喜欢他。” “可是,”他话音一转,“你有没有想过,周筵真的爱你吗?” 他轻声道:“或者,他爱你,是真的爱你,还是只是为了渡情劫?” 云佩风缓缓地长吸一口气。 段厉的问题就像个毫无伪装但是无法避开的陷阱,无论如何他都会中招,他回答不了。 可…… 云佩风突然笑出来,眉眼之间尽是挑衅:“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段厉并不恼怒:“我只是希望你能想想清楚。” “我不管周筵是怎么想的,但你让我想清楚……你难道能代替得了周筵?”云佩风目光锐利,“我不信他要信你?” 段厉似乎皱了皱眉,开口欲要说话。 云佩风看都没看他,脚尖一点,掉头就跑! 他简直用上了平生所有的力量,所有法力都用来御空,速度快到身边的景物一片模糊。 背后感受到一股阴冷的气息,他头都不敢回,如窜进草丛的野兔子般扎进白枫杨林,跨越山脉,几息之间跑过了近十里路程。 段厉缓缓放下手中的黑伞,表情略有诧异。 云佩风跑得太快,他动手迟了一步,现在竟已经追不上了。 云佩风又往外窜了上百里才敢停下来,停下来的时候后背还在发凉发冷。 段厉可是能一刻钟不到杀死十几个合体和大乘修士的人,他才不相信段厉找到他只是为了聊天喝茶,友好地谈论周筵的功法。 那股阴冷的气息冰凉蚀骨,只怕他稍微慢一点,就逃不出来了。 云佩风环顾一周,他跑的时候全凭本能,根本没空注意方向,现在这个地方他并不认识。 周围已经没有大片的枫杨林,只剩下零星的几棵白枫杨,孤单地立在山坡上,树下是茂盛的草丛。 应当是白叶谷的最外围,或者已经出了白叶谷?云佩风并不能肯定。 他放出神识查探,确认安全后,松了一口气,再不管什么,一屁股坐在草丛里。 不管段厉想做什么,都肯定不是好事。 而他说的那些东西……云佩风低头,写着周筵功法的玉简还拿在手上。 这是能突破大乘期中期的功法,周筵练成了,是世上独一份。 他在修炼上卡住了,周筵却成功了。 这门功法有什么特殊的?周筵是怎么渡过情劫的? 云佩风脑中一片混乱,他强行压下思绪,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又拿出通讯符,将手中的功法复制一份,也给姜楷寄了过去。 他对功法没什么研究,不如让姜楷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接着他在另一张通讯符上画了周筵的符文。 这几乎是下意识的行为,云佩风甚至把自己都惊住了,后知后觉地盯着通讯符上的符文,不明白自己刚刚想给周筵发什么消息。 问周筵功法和情劫的事情?还是告诉他自己刚刚遇到了段厉? 云佩风呆怔在原地,很久后才抿了下唇,眼睛有些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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