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奇了,这屋里怎么又热了。”段月白砸了咂嘴,双指一并,一个清风诀便使了出来,与方才宋潮青自己偷偷使的那个一模一样。 这道清风诀,是序临当年教给他的。 “好了,现下不热了,快睡吧。”段月白换了个姿势,平躺在地,慢慢合上了眼。 他一吐为快,宋潮青却彻底失眠了。 段月白拿宋潮青当朋友,却也不是什么都在意的朋友。他会帮助,会保护,可就是不会仔细听宋潮青说话。 他不在意宋潮青要说什么,所以也就不想问“其实我”后面的话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是序临呢?”宋潮青辗转反侧,暗暗问自己:“他还会这般不在乎吗?” “如果我是序临呢?他方才是不是要掀起这道帐子了?” 答案如此显而易见,宋潮青抿着嘴唇,恨上了紫霄派上一任掌门序临,那是前世的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小宋:我狠起来连我自己都恨!
第8章 私情 宋潮青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天边已经有点泛白了,他做了一个零碎的梦,梦到师父在讲堂讲经,他坐在师父身边侍奉笔墨,底下坐着师弟师妹,三个小娃娃抬头看他。 师父讲着讲着自己先困了,挥挥手打发宋潮青来讲。 宋潮青低头应允了,见师父呼噜声越打越大,他便阳奉阴违地从桌肚里摸出话本子,给三个奶娃娃讲起神仙精怪的故事。 正讲到热闹处,师父拍案而起,拿着三尺长的戒尺要打他的手板。 不知道为什么,宋潮青心里好像很想挨打似的,巴巴地贴上去,师父却躲了。他身形越变越大、越变越胖,像糖人似的变得黄灿灿,“啪”地一声破了。 然后宋潮青就醒了。 他头疼地捏着眉心,骂道:“忤逆不孝的东西,竟然敢在梦里把师父当牛皮吹破了,真是离叛出师门不远了。” 低头看去,段月白还睡着。虽然醒着的时候张牙舞爪,但他睡相很好,斯斯文文,闭着眼睛便掩盖住了眼里的凌厉与暴躁,将臭脾气全部藏进梦里。 宋潮青赤脚踩着段月白的床铺走到他面前,轻轻蹲下,先是用目光把他的轮廓描摹了一遍,又抬起了手,想要帮他把额前的碎发整理一下。 “少爷!你听我说!那个……”元虎没敲门就进了屋,话说了一半,先呆住了。 在他的角度看过去,他家少爷正和段月白滚在一张床上,少爷的眼神活脱脱像被勾了魂一样! 坊间传闻,段月白是千年修炼的狐狸精,这才不分男女。这狐狸精白天就穿着女人的衣服勾|引男人,等到男人死心塌地地爱上了,他便趁夜黑风高的晚上掏了那些蠢男人的心来吃! 眼前这一幕……他家少爷分明就是处在被狐狸精勾|引的阶段啊! 元虎心中思绪万千,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仔一样把少爷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可他刚往前走了两步,就被宋潮青急促地“嘘”了一下,对他嫌弃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不要吵醒还睡着的段月白。 可惜事与愿违。 只听方才还睡得七荤八素的段月白突然打了个哈欠,醒了。 段少爷醒来,别的没看着,眼珠子顺着宋潮青中衣领子望了进去,长驱直入地一眼探到了头。 他瞬间从睡眼惺忪变成了大炸活毛,抽出脑袋下面的枕头摔向宋潮青的脸。枕头是夏天专用的竹子凉枕,“嘣”地一声砸了宋潮青的门面,“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在他脑门上留下一道明显的粉色印痕。 可见竹子用料很足。 宋潮青挨打挨得不明所以,一时语塞,竟然忘了问为什么。 不过不必他问,段月白直接答了:“你穿件衣服吧!光天化日,成何体统!从哪条烟柳巷子里学来的搔首弄姿之法!快滚快滚,别脏了我的眼睛!” 说着,他别过脸去,恨恨地盯着床脚红木的柱子,好像要分分钟练出“眼功”,顺便“以眼入道”,得道飞升。 宋潮青低头一看,才明白过来…… 原来是昨晚慌乱间穿的中衣带子没有系结实,方才一折腾,现下彻底开了,他一片白花花胸脯就这么裸露在外,锁骨上还有几道睡觉压出来的粉印子,着实是有辱斯文。 冤呐。 这可真是千古奇冤! 他真不是故意的! 宋潮青方才只是被打得有些哑口无言,现在这一幕,他反倒有口莫辩了,就算长了一百张嘴,每张嘴都会说话,段月白也懒得听他解释一句啊…… 他咬紧牙根,上火地把中衣那两条带子系严实了,还没等说话,鼻子下面一阵温热。三两滴血从宋潮青的鼻腔里钻出来,“啪嗒啪嗒”地掉在段月白的地铺上,红得令人炫目。 “少,少爷!你没事儿吧!”元虎根本不能再袖手旁观,赶忙上前将用袖子堵住了宋潮青往外窜血的鼻孔,并向一旁的段月白投去怨毒的目光。 他一流鼻血,段月白先傻了眼,心里暗暗骂自己:“是不是有病!他肉体凡胎的,跟他较什么真儿呢!一个不留神就砸坏了,回头可怎么赔啊……” 段月白心中好容易垒起来的“宋潮青不是小泥人”的形象土崩瓦解,他又给姓宋的记上一笔:此人极不抗揍。 宋潮青被元虎的袖子戳得鼻子疼,终于拍开了元虎的手,用自己的袖子死死按住鼻子,把头往上一仰,小声嘀咕:“难怪昨晚梦到师父要拿戒尺抽我,合着是给我托梦呢,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一阵兵荒马乱后,段、宋两人总算穿戴整齐,用了简单的早饭。 宋潮青用一长纱布堵着右边鼻孔,其实他的鼻血早已止住,他就是坏心眼,想让段月白看了不落忍。 “元虎,你早间急匆匆地进来想说什么?”宋潮青拿起盖碗,打开碗盖,看了看清亮茶色,未饮。 “哦少爷,你不说我差点给忘了,有件奇事儿。” 元虎正式打开了话匣子,无需别人多问,便滔滔不绝地开说了:“明员外你们都知道吧?那在琴川可是响当当的人物,听说年轻的时候明公中过状元,学识是一等一的,知府老爷要是有事拿不准都去明家商量呢! “今早我去西市买布头,听明家负责采买的丫鬟幼容说,明公从今天开始,要给师老太太连办八十一天的水陆道场!” 八十一天水陆道场,僧侣、祭坛、焚香、诵经、斋饭,哪个不需要花钱?这里头种种花销加起来,能抵过普通人家两三年的营生,如此铺张…… 元虎见宋潮青和段月白脸上都浮现出惊诧之色,得意于自己说书的春秋笔法,接着说道:“师老太太在明家当了三十五年的女管事,今年才开始回家养老。她死了以后,他家的用人散得差不多了,大家都不爱在那宅子里呆着,谁不嫌晦气呢?这老太太无儿无女,一辈子都没成亲,她亲自买的下人都不给她超度,就算她曾经在明家呆过,可偏偏明公要花这么多钱送她往生,怎么想都不对劲儿吧?” “你能不能有话快说,我听着都要急死了!”段月白心中对于断尾的疑云并没有消散,他本就是急性子,元虎嘚瑟的神情更让他怒气冲冠。 他转头便对坐在主位的宋潮青说:“看你调教出来的好人,说话跟你一样一拐八九十个弯!烦都要烦死了!” 宋潮青面露无辜,摊手摇头,那堵在鼻子里的长纱布在身前晃了晃:“跟我没关系啊……” 这纱布不晃荡还好,一晃荡起来,段月白就确实……心虚得紧。 “快说啊!你不会等着你的话从我嘴里说出来吧?”既然难为不了宋潮青,段月白便收回目光,把眼刀向元虎掷去,愣吓得元虎在堂下使劲儿缩了缩脖。 “不,不对劲儿……”元虎重复着之前的话,显然是事先打了腹稿,被吓得忘词儿了。他怯生生地向宋潮青望去,他家少爷仍然是他很熟悉的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表情他熟悉,少爷这是在段月白的威压之下仍然鼓励他说下去! 元虎振奋了精神,僵硬地对上段月白的眼睛,继续说道:“明公花钱为师老太太超度……是因为明公和她,有私情。” 作者有话说: 救命,我原先是想写明公家里的一个师爷。 但是不知道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一个男师爷活生生让我变成了一个姓师的老太太…… 阿弥陀佛
第9章 有情人 “有私情?谁和谁有私情?” 师老太太头七过了,那女鬼又没再惹什么事,沈翳和苏巢本想着,趁这几天天气还不错,去附近山里采一味双晴草,赶紧练了还玉丹,也好还了段月白出人又出力、又将功德让给他俩的人情。 临走前出于礼节,沈翳想着要与宋潮青这位不熟的朋友道别,还没踏进正厅,就听到了“私情”二字。 苏巢闻着八卦的味儿就进来了,两只眼睛锃明瓦亮,看看段月白,又看看宋潮青,再次问道:“谁和谁有私情?不会是你和……” 不等她说完,沈翳连忙用手捂住她的嘴,看着暴躁已经开始浮现在脸上的段月白,悄悄为苏巢捏了一把汗:“那个……我们来是……” “你俩来得正好。”不料段月白的烦躁并像往常一样逐渐膨胀,他反而收了脾气,就是可能收得不大成功,憋出一点古怪的笑意。 他轻易不爱笑,总是皱着眉头,一副谁也看不上的样子,挨近了他嫌别人身上有灰脏了他的裙子,离远了又嫌别人离得太远说话费嗓子。如此一个前世修成的事儿精,还能无缘无故就笑了? 沈翳死也不信。 沈掌门让他的邪笑逼得退了半步,手上越发紧张,把苏巢的嘴捂得更严了:“月白师弟不必如此,有事尽管说便是……” 段月白站起身来,走近二人,微微一笑,一脸春风:“这么紧张做什么,又不是咱们两个有私情。有传言说,死掉的师家主母有个同龄的情人,是琴川德高望重的明公。我听那个意思,师老太太从未婚嫁多半是为了他。可明公跟她可不一样,年轻的时候就成了亲,还生了两个儿子,明夫人十多年前就死了,他也没再娶。” 苏巢终于挣脱了沈翳的手,痛快地咳嗽了两声,喘了几口粗气,歪头道:“哦,原来有私情的不是你和宋……” 沈翳这次离她太远,没来得及动手,但眼瞅着“潮”字就要从她那倒霉催的嘴里发出音来,他赶紧使了个静音符,一张黄纸“嗖”地一声便贴到了苏巢嘴上,将她上下嘴皮粘到一起,免得轻轻一碰便碰出个杀身之祸。 这静音符不是什么门派秘法,稍微有点道行的都可以用,只是没法解除,粘嘴上就让人半个时辰说不了话。 其实沈翳刚把静音符拿出来就后悔了,可脑子没手快,不及反应便出了手,实是出于动物趋利避害的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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