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时有些模糊,他想说话,可一张口别扯得胸口疼。如老军医所说,这一箭伤到了他的肺叶,别说说话,喘气都疼。 封离看到他的口型,顿时急了:“你现在不能起身喝,这么灌会呛着……怎么办?” 他不是在问周昭宁,纯粹是又激动又着急,才显得慌乱无措。 他这副模样,周昭宁瞬间觉得伤口都不那么疼了,口也没那么渴了。有王妃疼,谁还记得这点伤。 他抬手想摸摸封离的脸,又有些无力抬不起来往下掉,封离以为他是招手让自己过去,怕他拉到伤口,忙低头凑过去听。于是,周昭宁落下去的手,就正好擦过他的脸,刮过了他唇角。 封离一愣,如醍醐灌顶,面色涨得通红。 周昭宁不明所以,正要说话,就听他用万分羞耻又难以置信的眼神看向自己,目露挣扎,最后豁出去一般说:“这么重的伤都拦不住你发疯……行,看在你现在残废的份上……” 周昭宁蹙眉,不明白他的意思。可下一瞬,他便不需要再问了,因为封离端起水杯,灌进去半杯,然后就这么倾身覆了下来。 以唇哺酒什么滋味他不知道,但只是半杯水,他便醉了个彻底。清凉甘甜的水滋润了他干涸的嗓子,柔软丰盈的唇瓣,平复了他满身疼痛。这世上若有什么止痛药百试百灵,在别人那他不知道,在他这一定是一个,叫封离的傻子。 嘴硬得像中军大帐外压帐的石头,心又软得像那微风吹过便倒下的野草,唇更软……被他仰头追过去攫住的舌尖,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第92章 负伤(2) 刚才还没力气的“残废”, 这会不仅仰头追着人亲,还抬手按住人后脑勺不让走。封离想起身,又怕太大力弄疼他, 只得予取予求。 他不得不在心里承认,他也贪恋,面前的周昭宁劫后余生,他静静等候的这三天, 不是没有想过他醒不来怎么办? 似乎没有答案,也不需要答案。 所有的一切他都能料理,大不了一走了之独自逍遥, 不管这一摊子破事,可他重活一世才遇到这么个人, 会与他较量、逗趣、耍赖、心有灵犀…… 要是死了, 或许就再也不会有了。 封离忽然发狠, 贝齿咬住他的下唇,直到咬出血来。腥甜的味道在两人唇齿间漫溢,周昭宁似乎懂得他的情绪, 指腹在他后颈摩挲着安抚。 太医和药童进来时垂着头,脸上还带着点可疑的红,也不知是刚才看到了多少。封离有些尴尬地扭头别开眼, 硬邦邦地说:“给他看看, 死不了了吧?” 结果他抓瞎随手一指,指的是周昭宁的唇。 太医刚才进来时确实看到了两人亲昵, 是悄声退出去等了等又再进来的。他年轻面皮薄,心里本就尴尬, 这一看封离所指,想也没想便脱口答道:“一道咬伤不要紧, 不致命。” 封离目瞪口呆,这手收也不是,继续伸着也不是,回过神来起身就跑。 “谁问你这个!” 周昭宁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只觉可爱。 太医看周昭宁笑,嘴比脑子快:“王爷您昏迷了整整三天,这三天七殿下衣不解带地照顾,怎么劝都不肯走,事无巨细不肯假手于人。” 周昭宁垂眸看自己身上衣服,按太医所说,那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封离换的了?连日鏖战,他身上全是血污,看来也是封离帮他清理的。 三天,他不可能不吃不喝,总得喂点参汤、药汤之类……周昭宁心猿意马,不知道他昏迷的时候,阿离是怎么喂他的?可惜他当时意识全无,没能亲眼见到。 太医一看周昭宁那表情,心里已经下了定论,王爷都能顾得上惦记王妃了,想必问题不大。但他还是仔细为周昭宁切脉、问询,又给他看了伤口,换药,这才告辞出去。 “你与殿下说,就说我很不配合换药,还是你趁我虚弱才换上药。” 太医不明所以:“啊?您很配合啊……” “你就说,以后这换药的活儿,还是得殿下来。” 太医有些想骂人,这些达官贵人鹣鲽情深就偷偷恩爱呗,还得把他这种小人物拉来当工具!还逼他撒谎骗人…… “怎么?”周昭宁见他不答,面色微冷,“这么两句话不会说?” “会说,会说,微臣这就去。” 太医赶紧跑了,相比面对摄政王的冷脸,还是骗人简单些。他一出大帐,就见到在外头拿剑戳草人的七殿下,二话不说就上去诉苦:“殿下,王爷不肯让臣换药,臣再不敢冒死了,以后这换药的事儿还是求殿下您来吧。” 说完,也不给封离拒绝的机会,太医拱手一礼,转身便跑。 封离无语,在他身后骂:“他爱换不换,我管他去死。” 骂的时候一派狠心,可将将入夜,他还是亲自端了粥汤过去给周昭宁。 “小爷冒死从战场上捡回来的人,你不想活,谁准了?”封离一边嘀咕,一边掀帘入帐。 到得帐内,一转过屏风,就迎上了周昭宁直勾勾的目光。封离当时第一感觉便是这人一直在等他,就这么一直望着屏风,眼巴巴盼着,等他进来。 “咳咳……吃饭。” 封离本以为周昭宁还会作妖,毕竟不久前还不肯换药。没想到周昭宁应得干脆,话音未落便强撑着要起身。可他如今挪动一下都可能崩开伤口,怎么能用力,封离连忙按住他。 “你动什么?你头一回受伤,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阿离,你为了照顾我,勉强自己与我亲近……我不愿意你受委屈,我可以自己来。”周昭宁深深看他,封离差点被他一言哄住。转念一想才记起来,这人与他借口亲近可不是第一次,今日喂水也是…… “先前我并没有借机占便宜的意思,但你误会了,主动亲我,我哪里控制得住?”周昭宁显得有些委屈。 “控,控什么控?” “不用控制?你是愿意让我亲?” 封离脸一下红了:“我是让你精心养伤,不要乱想些有的没的。” “好。”周昭宁幽深的眼眸沉在封离投下的影子里,让人看不分明。封离和他对视,先前的念头开始动摇。 他不让太医换药,并不是要借机使唤自己?他刚才想起身,也是真的想自己吃药喝汤?他恐怕没有伤得这么重过,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大概是接受不了自己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模样? 封离突然心生怜惜……也是,越是强者,往往也越是好强要面子。他就勉为其难,体谅一二好了。 周昭宁看他面色几经变换,最后变得柔和,知道他已信了七八成。这一回,装逞强装可怜都好,他必要听他说出真心话。 封离端药进来前,已想好了应对,将他的枕头垫高,这样便方便喂食。 “你这伤是凶险,但是你常年习武,身强体壮,好起来很快的。”封离端起药碗,本来想直接喂,想了想又说,“你也不用觉得让我照顾就是亏欠我,你要是过意不去,你折银子还我好了。” 见周昭宁不答话,只是看着他,那目光倔强又哀怨,他更觉得自己想对了,喂药的动作都轻柔了许多。 “先喝药,汤还没凉,喝完药歇会再喝正好。” 封离怜惜的眼神大大鼓励了周昭宁,他本来是根本不怕吃苦药的,可对上封离这眼神,他便做出了一副忍着强烈的呕吐欲望,把药咽下去的模样。 封离头回见他喝药,半点都未怀疑,甚至还给他找补:男子汉大丈夫也是有怕苦药的权利的!于是喂完这碗药,他又特意出去拿了几颗蜜饯来给周昭宁压一压嘴里的味道。 “吃了这个就不苦了。” 周昭宁吞了他拿来的蜜饯,万般“羞耻”地拧过了头。 封离只好又笨拙地哄:“唉呀,我不会跟人说你怕吃苦药的!也不会说你吃了小姑娘吃的蜜饯果子!我保证!” 吃下去的蜜饯甜到了心里,能屈能伸的摄政王决定好好演戏,能演到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心上人的悉心照料和温柔哄劝,谁能拒绝? 喂药喝汤时,周昭宁感受到的是纯然的快乐,可到了就寝时,封离怕碰到他的伤口,不肯和他同塌而眠,他就开始郁闷了。偏偏他还不好拒绝,刚刚树立起“通情达理、隐忍倔强”的“残废”王爷形象,总不能当晚就又变回之前。 关键是他这伤,也勉强不了人,想独断专横都没办法。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封离让人搬来一张小床,睡在他旁边。 第二日,到了换药的时候,又是一番折腾。封离亲手为他宽衣,为他重新上药、包扎,他满眼都是对方故作专注,却悄悄脸红的模样。那一刻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管着什么伤口呢,就把人死死抱住,亲到他乖乖认输为止。 念头一起,压都压不下来。他伸手想触碰封离,手指头还没碰到,就被轻松闪开,并且抓住手塞回了被子里。 周昭宁:“……”这伤不管也不行,在阿离面前竟然都已没了反抗之力。 太医过来查看时,他避开封离低声问:“药量可能再加大些,让本王早些好起来。” “这……伤筋动骨只能慢慢将养,急不得。王爷,吃药也不是吃饭,多吃了大不了吃撑了难受一会,药剂量盲目加大,可是会出事的!” “……”周昭宁不死心,问,“可有什么别的灵药?” 太医一拍大腿,赶紧答道:“您昏迷时殿下让周泉大人去寻灵药,他在府城未寻到,已快马回京,按说这两日就能回来了。” 太医抹了一把额头上本没有的虚汗,感叹自己今日的劫是逃过了。他年轻,头回给摄政王诊治,根本没想到这位这么难伺候。昨天逼自己撒谎,今日又急于求成要更换药方,明日不知会闹什么幺蛾子…… 明日,明日的周昭宁,暂时没机会闹幺蛾子了,因为周泉回来了,且一回来,就被封离撞上。 封离端着汤药,一旁放着蜜饯,正往大帐方向去。他本不用亲自去端药,但刚才周昭宁欲言又止地看着太医,明显是有话要问,又碍于自己在场问不出口。“体贴细致”如他,就主动说要去端药,出了大帐来。 周泉见到封离,下马便跪:“周泉幸不辱命,已取了灵药来。” 他风尘仆仆却神采奕奕,取了马鞍上挂着的盒子来奉上。 “太医院内、王府内,能用得上的灵药我都取来了,我这就送去太医那,看如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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