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昭宁看完,正儿八经把两页纸叠起来放入怀中, 封离想要回来,手没他快, 于是摄政王府门口,华灯初上之时,就见摄政王妃大胆地把手按在了摄政王胸口。 周泉等侍卫二话不说转身背对着两人,接下来的他们不适合看。 本来不过是“不小心”碰到了,被这帮侍卫欲盖弥彰地一表现,封离的尴尬值直接翻番,当场收也不是,继续放也不是。 周昭宁的心情却突然好转,他侧首靠近,在封离耳边说:“告状的状纸,岂有刑官未审而退还之礼?” 如此一本正经,愈发衬得他这“状纸”好不正经。 封离面色一红,轻咳一声,收回了手。 “那,周大人慢慢审。” 封离大步先行,入了府门。 翌日,他照例去国子监听学,一到国子学课堂,便见同窗们都带着敬畏看他。程寅还未到,他不明所以,便看向坐在首席的齐王世子封珏。 封珏伸手示意他靠近,封离便直接往他的桌岸上一靠。 封珏有些不适应他这不合礼仪的举动,但良好的修养和内敛的性格让他什么都没说。 “今日一早便听说冯英昨夜被打断了腿,信国公府没抓到人。” “不是我干的,我可不背后阴人。”封离连忙摆手。 “昨日殿下说要打断他的腿,晚间他的腿便断了,但是信国公府明显没抓到把柄,所以大家都猜测,是摄政王所为。” “不是,就断条腿而已,我就做不到不被人抓到把柄?” 封离声音抬高,本就关注他们这边的同窗们这下样子都不装了,全都直勾勾盯过来,竖起了耳朵听八卦。 “殿下,殿下,并非此意……不对,暴力伤人并非好事,殿下怎的还要争个高低?” “暴力得看对谁,那冯英平日里没少欺男霸女,连我都有所耳闻,断条腿活该,最好是长不好成跛子。” “……”冯英叹气,殿下的重点怎么总是歪。 旁边等八卦的同窗忍不住,有人出声问道:“那到底是不是王爷所为?” “那肯定不是,我昨日不过吓唬他,王爷怎屑于和他一个小辈计较?” 众人明显不信,有关系好的私下咬耳朵:“如此巧合,定非巧合,王爷对殿下真是,爱意深重!这是为殿下出气呢。” 国子监内还只是学生之间议论八卦一二,朝堂之上周昭宁已是吃了弹劾折子,弹劾他为泄私愤故意伤人。 周昭宁安坐群臣之首,波澜不惊地听着御史当庭叱问,待御史义愤填膺地说完,才悠然开口。 “何时这无凭无据之事,也能拿到大朝会上参奏了?” “只是暂时未找到凭据!” 周昭宁的手碰了碰腰间剑穗,威慑力十足。他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面君不拜的殊荣,他的佩剑若是在这朝会上出鞘,被刺的不知道能不能讨回公道。 那御史肉眼可见地缩了下,又强撑着挺直脊梁,不让自己退后。 “何时一个无官无爵的国公之子被伤,不找大理寺却要在大朝会上升堂了?” “大理寺……自然是找了的……” “何时本王成了那等,为泄私愤故意殴打小辈的人?” 周昭宁这第三问实在诛心,那御史已被他问得哑口无言,此时更不敢再硬顶着上前。 周昭宁理好剑穗,心下满意。确实是他让人在花柳巷外拦截冯英,打断了他的腿。他已在信国公面前为封离立威,他的儿子却还敢当面羞辱,不给他教训不行。 人他要打,罪他可不认。 国子监内,封离打了个喷嚏,还不知道是某人背后拆他的台,根本不是他口中那个不跟小辈计较的摄政王。 金殿上,永庆帝封鸾差点砸坏拇指上的扳指。他已提前听了奏报,知晓昨日封离和冯英之争,在他看来,这恐怕就是周昭宁手笔。但周昭宁三问在前,没有证据,他什么都不好说。 他越来越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明明之前周昭宁一直都是护着他的。不管他是对政事一知半解,还是对朝臣处置过当,或是课业做得不好,甚至耍脾气,周昭宁都向着他,可如今……他眼里只有封离那个罪妃之子! 封鸾垂眸,敛下眸中愤恨,秋狩之事还历历在目,他不能再妄动。 “此等小事无需再议,还是议议北梁来使之事吧。”周昭宁发话,这事便在此终结。 封鸾心中由怒转喜,对了,他怎么忘了,北梁人就要来了。封离在北梁遭受过的屈辱,丢掉的尊严,就要再丢一次了! 封离对于北梁来使一事,根本没往这上面想,甚至昨日听程寅说完后,他很快就抛诸脑后,这可不是一个咸鱼皇子该操心的事。 他现在更操心的是眼前事,程寅来了两人没说上话,韩仲博士便到了他两眼前。 “七殿下、程寅,还有封珏,你们出来一趟。” 韩博士说完,转身便走。 三人相互对视,昨天没找他们麻烦,结果是等在今天。三人跟着韩博士,被带到了绳愆厅。绳愆厅由两位监丞负责,统总国子监规程制度,一应违规师生,皆由绳愆厅处罚。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封离还以为自己去了先得吃一顿杀威棒,正想着一会怎么辩解,结果一进绳愆厅,两位监丞立刻起身来迎,客客气气将三人请进去坐下。 封离冲程寅眨眨眼,又冲封珏眨眨眼,清澈的眼神里写满了疑惑——国子监这般畏权如虎? 国子监畏不畏权,监丞都不能在皇子面前过分张扬,该守的礼节要守。说起来监丞也是头大,大禹立国以来,宫中建弘文馆,专供皇子皇孙读书,国子监从未收过皇子来当学生,因此封离这头一份并不好处理。 见过礼,那两位监丞便不热络了,公事公办地说起昨日的事。 “昨日午间饭堂的冲突,绳愆厅已详细询问过在场的学生和杂役,充分了解了事情始末。此事是冯英挑起,但七殿下和程寅公开动手,算处置过当。你们可认?” “打了人我没有不认的。”程寅胸一挺,还挺骄傲。 “他骂我,我让程寅打了他,我给他的教训确实更重,我认。”封离也说。 两人说完,监丞又看向封珏,封珏心想他没犯什么错,正要开口询问,监丞说:“世子,请你来主要是作见证。” “哦,好。”封珏点头。 “既然你们都认,那绳愆厅便按颁定的学习规制予以处罚。按照国子监内规制,因私斗殴,罚御书楼内抄书五日。” “可以。”封离应得干脆,一手按下想要说话的程寅。 监丞和韩博士都松一口气,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慈和,甚至有些感激。可封离话音刚落,话锋一转,又问:“那冯英怎么罚?” “他已是挨了揍,还断了腿。” “我们揍他但我们认罚了,可是他辱骂同窗难道不用罚?”那一瞬,封离笑得像只狐狸,依旧和颜悦色,却半点不好说话,“他断腿跟我们无关,也跟国子监无关,怎么能用来代替绳愆厅的处罚。” 两位监丞一脸为难,面面相觑:“这……” 韩博士的目光带着打量,没有贸然在这场“谈判”中插话。 “我说得不对吗?一码归一码。” “对呀,殿下说得很有道理。”程寅可憋坏了,他刚才还以为七殿下真要这么认罚呢,这下好了,立刻声援。只见他指着绳愆厅内匾额,说:“这上头公正持衡四个大字,两位大人不会看不清吧?” “咳咳……”监丞已被说动,又觉得自己此时动摇似乎太没有原则,一时不愿应承。 此时,韩博士却意外地出言相帮:“两位大人,我以为殿下所言有理,赏罚当以公平公正为要。” 两位监丞略一犹疑,对视一眼交换了想法,先后点了头。 “如此,当罚冯英御书楼抄书三日。只是他如今在家养伤,不便受罚,待他返院再执行。” “监丞公正。”封离站起身,恭敬一礼。监丞忙起身避让,不受他全礼。 封离这一礼不是白行的,他还有后话:“既是如此,一起犯的错当然应该一起罚,等冯英返院,我们与他一同去御书楼抄书。” 说完,他朝程寅招手示意,笑了笑起身便走。封珏目瞪口呆,慢半拍地告辞跟了上去。 监丞还在后头说:“这……”这半天,那反驳的话也没说出口来。 另一位监丞忍不住斥道:“韩博士,你说这……这也太过,太过,巧言令色!” 韩博士没有应声,只是看着三人背影,不知道在想什么。 回课堂的路上,程寅兴奋不已,说个不停:“我真以为殿下要认罚了,没想到,认了又好像没认,哈哈。等冯英回来,还不得气死。” 立了师长,封珏也放开许多,喜形于色,跟着说:“我刚才也惊讶,殿下竟如此守规矩?” 封离抛给他一个眨眼,答道:“小珏儿,我本来就很守规矩。” 封珏还从未被同窗叫过什么“小珏儿”这等称呼,被逗得脸都红了,嘟嘟囔囔反驳:“殿下怎么乱叫诨号……” “咱两可是本家,你爹是我堂叔,你是我堂弟,难道我还不能叫得亲近些?当然,你要是愿意按照摄政王的辈分论,叫我一声皇叔,那我也是不介意的。” “殿下!” “哈哈,别气啊,你这脸皮也太薄了,喊一句昵称都要脸红,以后怎么娶世子妃。”说到这,封离来了主意,“这样,今日下了课,哥哥带你和程寅出去见见世面,算作对你二人的答谢。” 封离邀约,根本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他当先进了课堂坐下,摆出副正经模样,仿佛谁找他说闲话都是对这国子学课堂的侮辱似的。 程寅和封珏对视一眼,有些期待又有些无奈地归座。 这一日下了课,封离果然兑现承诺,当场就把封珏和程寅拖上了自己的马车。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书,交给一名随侍,让他送回王府,亲手交到王爷手中。 周昭宁早间在大朝会上被“无端”弹劾,自当心有愤懑,于是他下了朝故意不去内阁,早早回了王府,摆足了被冤屈的姿态。 回王府后与长史徐清安议完事,他便默默在等封离归家。被朝臣们说得他有些好奇,不知封离知晓冯英断腿一事后,会作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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