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厉……好冷……” 温年闭着眼,从唇缝中溜出一句话。 余承厉想要帮温年去烧一个炭盆,却又不敢离开,他身上的血腥味太重,衣裳上占满了那些西域人和蛊虫的鲜血。 “阿厉,抱抱我。” 余承厉听到这一句话,也不管干净不干净了,褪尽衣裳,随便从衣柜里拿了一件一件干净的内衫换上,还害怕身上的血腥味儿吓到温年,细心的用干净的手帕和衣裳,擦了擦头发。 然后才快速的钻进被窝,把冷的打颤的温年抱进怀里温暖。 温年冷的很,手脚处像是握了块儿看不见的冰块儿似的,又冷,又无法送体温化开。 胃里一阵阵翻涌,像是小时候吃了什么脏东西一样。一阵一阵的恶心,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喉咙眼儿里冒出来,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儿。 温年头痛欲裂。 他知道今日就是他的死期,再也逃不开了。 “阿厉,带我走好不好?”大概是余承厉身上的体温减轻了温年身上的寒冷,淡淡的暖意缓解了温年冻僵的肢体。 温年身上多了些力气,挣扎着想要起来。 余承厉看他挣开了被子,立刻把他按了回去:“你别动,我去给你找衣服。” 温年不肯,却舍不得这被窝里还未散去的暖意。 余承厉本来想要带着温年在这里养伤,等确认伤势没有大碍之后,再带着温年去其他地方。 他一直害怕温年会不肯和他走,如今……大概是被他师兄伤透了,时时刻刻想要离开这个让他伤心的地方。 余承厉看温年心急得很,从衣柜里扒拉出一件最厚实的大氅,在大氅里面又给温年裹上了两件厚厚的棉袄和棉裤,害怕温年冻着脚,还特意给穿了两三双袜子。 温年等的急,时不时发出声来催促余承厉。 余承厉的动作也快的很,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带上钱袋子,把温年在怀里裹的严严实实,确认没有一处缝隙会漏风后,才抱着温年,背着佩剑,从房间里离开。 …… 陆回不是傻子,他眼睁睁看着邪医在自己的面前死去,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他母亲,而是温年和玉芙。 他终于懂了。 为什么魔教在西域手眼通天,却无法根治玉芙的病。 为什么一定要把温年的血,全部换到玉芙身上。 玉芙在魔教将养了十几年,身体宛如常人,若只是因为那一次中毒,就病入膏肓,那里有那么容易? 若是换血能够救下玉芙的命,那魔教大概早就尽心尽力,用尽一些手段去培养一个足以换血的血奴了。 估计不是没有试过,而是那些血奴 鲜血根本不能够被换到玉芙的体内…… 什么因为两个人都患有先天不足之症,所以温年的血刚好能够玉芙的命? 都是骗他的。 他们只是看中了温年药人的身份,所以才一直不择手段的用玉芙当诱饵,来迷惑他。 远在千里之外的邪医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药庄,为何会将温年绑到陶然居来? 不过是因为他的年年可能是这世间唯一的药人罢了。 药人,心肝脾胃,皮肉骨血皆可入药! 他们图谋的何止是温年的血? 若不是余承厉拦住了邪医等人,怕是他连年年都保不住。 年年若是被他们带走…… 十有八九,会丢了性命。 陆回生恨魔教,但邪医已死,在场唯一还活者的魔教之人,大概就只剩下一个玉芙了。 对玉芙,陆回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年年……” 陆回急匆匆的寻找余承厉和温年的踪影,陶然居没有,余承厉的屋子里没有…… 等到看见温年屋子里一地凌乱的血衣和散乱的物品,宛如狂风过境一般。 陆回的心狠狠的抖了抖。 愤愤一拳锤到门上,陆回撒开腿就往山下跑。 不行,温年不能走,他刚刚换完血,身体虚弱不宜挪动,况且玉芙的血没有药性,根本压制不住他身体里生在反扑的病根。 绝对不能让温年离开药庄。 …… 玉芙醒来的时候,什么都没了。 晚香没了,陆回没了,就连身体里未来作假种进来的那一只蛊虫,也没有了。 整个药庄都安静的过分。 门外没有灯,屋子里的等晚香也没有点上。 玉芙躺在床上喊了几声晚香,应答的却只有烈烈风声。 风带进来浓浓的血腥味,玉芙柳眉一竖,给自己种了只蛊虫。 小小的金色虫子顺着手腕爬进了伤口,在伤口处蠕动了几下,就接着爬进了玉芙的身体。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起来。 玉芙运功查看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刚换完血,按理说改会元气大伤,可这药人的血实在是太过滋补,伤口愈合之后的玉芙神清气爽,除了暂时还有几分虚软的步子外,再感觉不出任何的不适。 她无声的从床底下掏出来一把短剑,按了一下短剑中间的一块红宝石,瞬间,短剑一分为二。 这是魔教历代圣女的武器,双胎剑。 手握两把短剑的玉芙,走到门外,被这一地殘肢看的两眼发麻。 这些倒在地上的人,她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那些熟悉的面孔,都是魔教最顶级的刺客。 甚是,还有晚香和邪医…… 晚香一身浅色的袍子被肚子中间那一个硕大的血窟窿染得通红。 她闭着眼,身上满是自己和其他人的血液。 邪医被一柄短剑,钉死在墙壁上,几乎瞪出眼眶的眼球,昭示着他死不瞑目。 “这……都发生了什么……师叔?你别吓我啊……”
第118章 江湖.身不由己 抓取千足蜈蚣的时候都不曾颤抖过的手,此刻抖得不成样子。 手上传来冰凉触感,吓得玉芙猛然把手收了回去。 任谁也无法想到,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师叔,她见过的最厉害的大巫,竟然有朝一日,会是这样的结局。 邪医年过而立,近不惑,无妻无子。 如今死后,怕是连一个直系血脉送终都无法做到。 他是玉芙心里一座无法逾越的山,高大的遮天蔽日。 玉芙知道人有生老病死,却从来没有想到师叔会走的这么突然。 她不愿意相信,她的师叔就在她的面前死了! “师叔……你别吓玉芙,玉芙知道你有好多好多厉害的蛊虫,怎么会在中原……被一个小小药庄之人给伤到呢……” “你在骗玉芙对不对……玉芙现在病好了,咱们回西域好不好……玉芙带你回去。” “他们中原人,讲究叶落归根,师叔肯定不喜欢中原,玉芙带师叔回魔教去,爹还在等我们呢!” 温热的眼泪在眼眶里兜兜转转,憋了好一会儿,未曾消散,越聚越多,终于破眶而出。 温热清澈的泪啪嗒一下滴落在那一把带血的剑上,洗净剑锋上的一点鲜血。 玉芙的手无处安放,她不知道该怎样带师叔走。 这剑……她不忍心拔! “圣女殿下……” 玉芙骤然回头,眼眶里飞溅出来的泪水在空中划过一道圆润的弧度,落地生凉。 “圣女殿下……晚香未能救下……邪医大人。” “那少年,是您的哥哥……若是现在去寻……”晚香已经气若游丝,还能说出这些话来,已经非常勉强了。 喉间一甜,呛咳出一大口乌黑的血。 玉芙的手顿了顿,这是……不存蛊。 留下种蛊人一口气,为种蛊人续命一日。 一日过后,尸骨不存。 晚香缓了缓,接着说道:“您若是现在下去,兴许还能见到他,最……”她疼的说不出话,却冒不出冷汗,只有愈见雪白的面色能够泄露出她的半分痛苦。 玉芙面露不忍。 这蛊虫能续命一日,但这一日里,所要受的痛苦半分不少。 晚香肚腹间的那一片血迹…… 她微微偏头,眼眶憋得通红。 她大概是要在这里把前面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尽吧? 是不是老天看她前半生过的太好?所以才要这么折磨她? 如果……当初不曾和陆回有哪些纠缠,这一切是不是都能躲过去? 她的师叔,晚香,还有着地上躺着的几十位魔教教徒,都能免去这一场劫难? 哥哥…… 哥哥也要死了…… 她找了十几年的哥哥,竟然死于她无心的算计?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碰巧找到一个药人,能够为她换血? 许多血亲都无法做到的事,怎么会那么巧,偏偏落在她头上? 她养病,日日喝的药……都是用的她哥哥的血! 她算什么妹妹? “哥哥……” 两个缥缈的字被风吹的支离破碎,眨眼间就被风泯灭了痕迹。 晚香已经疼的说不出话来,惨白的脸上唯一的艳色是方才喷出来血…… 她想要去找哥哥,又不敢去。 往些年积攒起来的思念,都被这一地鲜血冲刷,变的浅薄,变的让她痛苦。 她看出晚香想要问的话是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 玉芙惨笑这摇摇头,抱着邪医的尸首,牵来一匹马。 “对不起。”不能带你回家。 晚香知道玉芙想要表达是什么意思,笑的凄苦,而后又变成了祝福。 她的圣女殿下啊,找到了一个良人,却遭受了太多来自世间的恶意。 她原本可以幸福一生,可世事无常,她几乎失去了所有。 得到了年少时想要的所有,良人,哥哥,和一个健康的身体,如今,却都失去了。 玉芙笑的更为凄凉,她看着山下,眼泪在脸上冲刷出一条一条纵横交错的泪痕。 她……不敢看哥哥。 哥哥应该同样不愿意见她的。 谁愿意看到一个几乎宛如吸血水蛭一般的妹妹? 哥哥会不会想,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辈子要遇上一个如她这般……要命的妹妹。 无颜见温年最后一面,因为她始终都忘不了当初温年一个人来寻找她的时候,亲切温暖的眼神。 忽然,马背上的少女哭的泣不成声,眼泪喷涌而出,却流不出隐藏在她身体里的半分悲伤。 她哭的像个泪人,看着山下石阶上的人影,撕心裂肺的喊着。 “哥哥!” “哥哥……” 后来,声音越来越小,人影越来越远,玉芙终究还是追了上去。 她拼尽一切的向山下的人影追逐过去,然而,为时已晚…… …… “阿厉,以后带着我去看,你说的那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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