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楼眠站在他的身边,视线掠过他,停在金色笼中的锁链上,眼中划过复杂的神色。 - 当提赫羽睁开眼的时候,身体上被禁锢的酸痛令他下意识皱了皱眉。 他低头,发现自己竟然被金制的锁链给绑缚住全身,正跪在精致的牢笼中,双手被反剪至身后,动弹不得。 他的手腕与脚腕皆被锢上冷硬的镣铐,脖颈上扣着一只沉重的项圈,由锁链牵着拉到笼子的顶部,使他无法往前挪动。 他抬头,勒住后颈的项圈却锢得他生疼,提赫羽磨了磨后槽牙,看到江楼眠朝他一步一步走近了。 青年弯起眼眸,俯身拿手指抬起对方的下巴:“可汗,被关在自己亲手打造的笼子里的滋味,怎么样啊?” 提赫羽冷笑一声,死死盯着他:“江楼眠,有本事你就把本王一直关在这里,否则的话,你就等本王出去,让你用身体来偿还!” 江楼眠却不恼,慢悠悠径自直起了身,疏薄的阴影投落在那人的身上。 他垂眼,平静的视线扫过对方的面容。 “提赫羽,我要走了。” 这话一出,他面上瞬间血色尽褪,目眦欲裂怒喝道:“你不许走!江楼眠,你不许走!” 提赫羽拼命着挪动着便要向前,但脖颈处收紧的窒息感却令他无法寸进分毫,肩膀剧烈颤抖着,喘着气。 江楼眠笑了一声,眸中却不带什么温度。 “你对我,不过是对待玩物一般的喜欢,图个新鲜罢了,等这股劲头褪了,你自然会忘了我。” “提赫羽,我们好聚好散。” 提赫羽看着他,眼白中悄声布满了鲜红的血丝,他挣扎着,绑缚住他身体的锁链猛烈震颤,勒进皮肉里,红痕中渗出淋漓的鲜血。 他嗓音嘶哑,叫着江楼眠的名字,一声声宛如悲鸣啼血。 “你不准走!不准走!……” 叫到最后,那声线已经颤抖得不像样子,褪去了狠戾暴虐的外衣,一身傲骨尽折,沙哑的嗓音里带着哀求。 “江楼眠……你不许走……” 江楼眠站在门口,转身望着他的模样,轻叹了一口气。 “可汗,我们注定了不是一类人,你何苦呢。” “等再过些时辰,自然会有人觉察到异常进来的,就委屈你在这多呆一会儿了。” 提赫羽双目赤红,陷入掌心的指尖掐出道道血痕。 他盯着对方,仿佛要从那人的身上活生生撕咬下一块血肉来,恨不得剥下他的皮,生饮其血。 “你要敢走,本王踏遍天涯海角也要把你给抓回来!到那时,我便将你关在笼子里,关一辈子!” 江楼眠却对他的话无动于衷。 他长睫微垂,轻笑了笑,某个瞬间,竟含着几分落寞的味道:“提赫羽,果然,在你眼里,我就是个供你消遣的玩意。” “你想拥有我,不过是最原始的征服欲在作祟罢了。” 不,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听到他的话,下意识地,提赫羽就想否定。 但与此同时的,却又一道声音在他的心底里响起了。 那江楼眠,对他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青年立在帐门前,身形清瘦,鸦发如瀑,一双眼似春日明媚的桃花,里头却浮着层未化的薄冰。 “再见了,可汗。” 那一瞬间,提赫羽如坠冰窟。 他用沙哑的不像话的嗓音叫出江楼眠的名字,试图挽留那人。 提赫羽拼命挣扎,脖颈处的颈圈将脆弱的皮肉磨出了血,被缚住的双腕上也满是刺痛的斑驳血痕。 是他死死咬着下唇,尝到口腔里弥漫的辛咸的血腥味。 但那个青年的影子却就这样完全地消失在他的眼前,宛如易碎的泡沫一般散去了,彻彻底底,没有丝毫留恋。
第72章 江楼眠带上几样准备好的东西,离开了牙帐,拢上帐门时,还能听见提赫羽在他身后隐隐约约撕心裂肺的怒吼。 纳兰月给他的迷药药性烈,但持续时间短,此时此刻,外头仍旧是一片雾蒙蒙的黑,雪白的冷月高悬于天幕,投落疏淡柔和的光。 宴席结束后,疲惫的人们大多已然进入了梦乡,噼里啪啦燃烧的火焰映亮一顶顶沉默无言的帐子,勾勒下深红色的影。 江楼眠来到了马厩。 夜色已浓,这里无人看管,唯有马匹自鼻中喷出的呼哧呼哧的气响。 他的视线在它们的身上很快游巡了一圈,干脆利落地挑选了其中一匹,用小刀斩断栓绳后,便踩上脚蹬,飞身上马。 他微微俯下身子,猛地一拉缰绳,纵马而去。 此时正是深夜,巡守的人寥寥无几,江楼眠一路毫无阻拦地疾驰至北旗大营门,几个士兵打扮的漠北人用武器拦住了他。 他们微微眯眼,看到朦胧的光晕里,一名身穿白衣的青年破开夜色而来,沉重的马蹄阵阵,卷起飞扬尘土。 下意识地,他们警惕地举起了手中的矛戈。 “你是何人?为何半夜出营?” 对方驱策着身下的马匹缓缓停下。 他的面容在暗夜中模糊不清,依稀可见其姣好的轮廓,散落的鸦发由红绸束起,几缕垂在耳畔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下一刻,青年便从腰间掏出了什么,握在手中,一抹金灿的光芒在他们的眼前闪过了。 竟是可汗金令。 守卫赶忙收了手中武器,低头向他行礼,还未来得及开口,对方就纵马径直飞奔出去了。 江楼眠一人一骑奔驰在广袤的草原上,直到夜色淡褪,远处的地平线上天光即将破晓的时候,他让身下的马放缓了速度,揉了揉酸疼的肩。 他回身望了一眼后面早已看不到半点影子的漠北营地,眼底有复杂的情绪稍纵即逝。 虽然提赫羽截住了他送出去的信,但对方也仅仅只扣下了一封而已,另几封成功送出的,想必已经到了它们应该去的地方。 在北旗的这段时间中,江楼眠记下了整片漠北草原的地图,并为自己规划好了一条离开这里的路线。 他唯二担忧的,便是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撑住这样的长途跋涉,以及……提赫羽为了找他,会做到何种地步。 江楼眠由着身下的马往东南方不急不徐地走去,那里有着供游人休息的驿站,微垂的眼帘将眸中神色尽数掩下。 他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其实倒也不用太过担心会被抓回去。 左右提赫羽那般待他,不过是念着往日情仇,以及尝个新鲜罢了,等寻个几日寻不到他,自然会心灰意冷,歇了心思,把对他的执念放下了。 人么,终归是喜新厌旧的。 这么想着,江楼眠的心情顿时轻快了不少,一边思忖着今后的打算,一边把着缰绳,策马便往旭日升起的那边奔去了。 - 此时此刻,北旗主帐内。 提赫羽换了身衣服,坐于汗位之上,身下铺着柔软花色的豹皮,修长的手指按着额角,冰冷深邃的眸光扫射过台下大气也不敢出的人们。 他全身上下被金链勒出的伤口仍在刺痛着,他的眼白中爬着鲜红的血丝,皮革之下,掌心被指甲刮得鲜血淋漓。 提赫羽锋利的眉眼间笼着一片躁郁而压抑的阴云,整个人宛如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火山,不紧不慢敲击桌面的指节仿佛危机逼近的兆示,令在场的人心底一片惊惶。 死寂之中,一道战战兢兢的声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可、可汗……画好了……” 提赫羽从他哆嗦的手里夺过那张轻薄的画纸,掠了一眼上面的人,猛地将画纸拍到桌面上,巨大的声响吓得男人砰得跪了下来。 他冷声道:“他们都说你是漠北技艺最高超的画师,怎的,你们是联合起来骗本王不成?”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底一阵噤若寒蝉。 “可汗恕罪、可汗恕罪……” 男人俯倒在他的脚边,大滴的冷汗沿着额头滑落:“小的……小的已照您的描述竭力去画了,是小的学艺不精,无法还原您口中那位的模样,可汗恕罪……” 他的视线在帐中环视了一圈,人们深低着头,如芒在背,生怕下一个轮到的便是自己。 一段僵死的静默后,提赫羽眼瞳森冷,开口道:“罢了,便照这个去摹吧。漠北的所有人,人手一份,谁能活捉他,本王便赏其黄金千两。” 画师战战兢兢地退下了,提赫羽阴冷的目光落在了台下其中一人的身上,久久注视着。 “南旗王公,你的宝贝女儿呢?” 对方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纳兰月的行踪,冷汗涔涔道:“小女……小女昨夜身体不适,已经被人送回南旗了……” 他的眼底划过暗色。 脑海中浮现出青年那时走得决绝、毫不犹豫的背影,宛如残雪一般就这样消失在他的眼前。 霎时间,仿佛有一把刀子剜入他的心脏,提赫羽的手指一点点收紧了。 他还记得那人离开前寒凉的眼眸,唇角掠起的带着讥讽的弧度。 他在唇齿间无声咀嚼着那个名字,将它碾碎了骨血吞咽入腹。 江楼眠,自漠北到大齐,少说也要半月行程。 只要你还在这,本王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你。 - 近日漠北风声鹤唳。 素来冷静自持的可汗变得暴躁易怒,焦虑失眠,议事的主帐之外,常常能听见他令人胆颤心惊的怒喝,脆弱的器皿被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响声。 一副中原男子的画像在短短的时间里几乎被贴遍了漠北各地。 那上面的青年生得莫约二十出头的模样,最具辨识度的是那双堪称标志的桃花眼,挺鼻薄唇,端的是一派隽丽清雅的好相貌。 不明其中缘由的人们暗自对这位男子同可汗的关系议论纷纷。 很快,便有自称知道内幕的人站出,说这一个月以来,他们亲眼所见可汗与这位来历不明的青年同吃同住,骑马夜游,甚至还亲手抱着人家回牙帐沐浴…… 这传言一出,更是给画上那位青年笼上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色彩。 彼时的江楼眠已在草原上乘着雇来的马车颠簸了近一个月,总算来到了漠北与大齐的边界。 他要在那里与约好的线人接头。 他曾身为在朝中独揽大权的丞相,大齐各地都遍布了他明里暗里的眼线,哪怕他如今倒台,但想要联系往日的旧部并不困难。 江楼眠带着雪白的兜帽,风尘仆仆地走入了一家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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