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说他真正体验到了其中的乐趣,他最大的乐趣是在这一过程中观察虞意白,看对方动作时睫毛颤动的频率,唇角上扬的弧度,胸线细微的起伏,脸上露出或喜悦或沮丧的神情,随着情绪变幻的语调……这一切可有趣得多了。 他乐此不疲。 观察得久了,有时殷时都能通过对方上一秒细微的表情揣测到下一秒要说出的话来,但他只是装作不知道地静静听着,通过这个来判断他今天对虞意白的了解是不是比昨日又深了些。 因为他想要占有小白的全部。 殷时过去从不会笑,他唇角不时上扬的弧度仅仅是出自于习惯的动作罢了,也鲜少感知到“开心”这种情绪。直到虞意白在他的面前露出笑脸的时候,他才隐隐约约地感知到,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笑。 他能从对方的身上学习到各种各样奇妙的情绪,相似但又略有细微的差别,这种感觉很奇特,就像他所有的情感都是为对方而生的一样。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没有虞意白,他的世界便只剩一片荒芜。 - 鬼奴没有活人的味觉,做出的饭菜也不合虞意白的口味,他只能学着自己做。 殷时则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他在厨房里埋头捣鼓,砰砰咚咚地杀鱼切菜,在冲天的油烟里,一边咳嗽一边挥舞着锅铲,搞得煞有其事,弄出的声响隔着几堵墙都能听见,最终的结局是险些炸了厨房,还是殷时将灰头土脸的人给及时捞出来的。 从那以后殷时就不敢让虞意白一个人下厨了。 他在市面上淘了几本菜谱,从没进过厨房的两人一起开始埋头研究,一步一步严格按照那上面的做,虽然往往不是忘了时间烧出一锅惨不忍睹的黑糊糊,便是糖变成盐手抖还加多了煮成让人不敢恭维的黑暗料理。 一个厨房杀手变成了两个,飞来横祸的厨房因此起过好几次的火,险些还烧着了附近的屋子。 最终两人只能暂时放弃对菜谱的研究,每天在外头下馆子。 虽然殷时无需进食,但他很乐意陪着虞意白一块吃饭。 他没有口腹之欲,从不挑吃的,天底下的食物在他的眼中只分为两种:虞意白喜欢吃的和虞意白不喜欢吃的。 - 自幽冥界回来,殷时虽然受了很重的伤,但他从未在对方的面前表现出来,虞意白也就真的以为只是他轻描淡写的“小伤而已”。 直到有一次他偶然撞破,发现殷时衣衫褪去后,露出的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布料粘连着鲜红的血肉,却被他眉头也不皱地随意扯下。 虞意白站在窗前看了半晌。 殷时说:“啊,被你发现了。” 虞意白推门走进,问:“你不上药吗?” 殷时说:“自己会好,为什么要上药?” 虞意白失语了一瞬:“……你这里没有药?” 殷时:“没有。” 于是虞意白让对方穿好衣服,带着自己去了集镇一趟,买回了一大堆上药,回到房里,他帮对方慢慢地清理伤口,上起药来。 做着一切的时候,殷时的视线没从他的身上挪开过分毫。 暖黄的烛火下,青年面庞如玉,垂落的发丝纤薄,睫毛在眼底洒下一片柔和的暗影,温热的指腹触碰过他的身体,带来奇异的感觉。 虞意白的唇形很好看,微微翘起的弧度柔和,泛着淡淡的红,现在正轻抿着,应当是感到了不快。 他的唇瓣在火光下呈现润泽的颜色,唇纹细腻,看着便很适合……亲吻。 于是殷时顺理成章地吻了上去,轻轻咬过对方柔软的唇肉,探入进去,攫取那抹温热。 虞意白怕碰到他身上的伤,不敢挣扎,僵在那里,这无疑就助长了对方放肆的行径,携着寒凉的气息欺身过去,手指圈住他的腕,缓缓摩挲着。 他被吻得呼吸急促,手指一个脱力,药瓶险些掉落,被殷时稳稳地接住。 上次红肿尚未愈合的唇在此刻再度被蹂/躏,空间内隐约响起粘腻的水声,伴着细碎的喘息。 唇舌交缠,所剩无几的空气被一点点掠夺殆尽,对方的气息侵入他的身体,纠缠,暧昧,令他受不住撩拨的神经微微发麻。 虞意白实在是受不住,最终逃似的离开了,狼狈地关上门揉着泛红的眼尾的时候,还能听见门背后传来的殷时的笑声。
第115章 很快,殷时身上的伤便好得差不多了,也到了前往虞家清算的时候。 临行前,虞意白忽然道:“殷时,你能不能借我些鬼气,那些人……我想亲自动手。” 他身上有对方的鬼引在,要做到这一点,轻而易举。 殷时闻言笑了:“当然可以,只要——你下得了手。” 虞意白长睫低垂,遮掩住了眸底的冷,唇角一弯露出一个微笑:“你放心,我不会手软的。” 他已然彻底看清虞家人的真面目,哪怕他们是自己的亲人又怎样,他们早已撕破脸皮,虞意白现在也没了顾忌。 不需要再留任何情面。 - 虞家。 因为虞疏的死,虞府门外已然拉起了素白的布绫,悬着白灯笼,每扇门上都贴着大大的“奠”字,风卷起惨白的纸钱,上下皆是一片凄凉之景。 虞夫人在灵堂内抱着棺木已然哭天抢地了连续两个日夜,哭得嗓子沙哑几近晕厥,而后被几个奴婢抬了回去。 哪怕离虞疏死去已过了将近半月,府上人的面色也多有悲戚,更遑论与虞疏关系相近的几位亲眷。 至于虞意白,虞家已无人再敢提这个名字,生怕引得家主与虞夫人的不快,谁不知就是因为他,才导致换命在最后关头出了岔子,使虞梁没能成功救回来。 那日,天气阴冷,白日时空中也是暗沉沉的压着阴云,萧瑟的冷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 几名奴仆在虞府的空地上清扫着灰尘与落叶,骤然间,感到头上的天似乎又昏暗了几分,仿佛有一张无形的大网将其给笼罩,投落黑魆魆的暗影。 他们正对此景啧啧称奇,下一刻,便有厚重的乌云自天际滚滚而来,聚积在头顶上,欲倾倒下来的模样,寒风呼啸,像极了尖利的哭声。 奴仆们的脸上皆闪过惊慌的神色。 周遭黑得不正常,明明是白天,日光却被完全遮蔽,不渗下来一丝一毫,虞府紧闭的朱红大门在一瞬间被一股大力狠狠冲开,阴冷的风猛烈地灌进来,吹的人浑身发寒。 虞府上下人人多多少少皆是懂些除灵术的,此刻哪是不知道这情况定是闹了鬼,就是不知道这是招惹了哪路厉鬼,联想到半月前虞梁换命一事,人们的心头皆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一个名字,顿时,不寒而栗。 虞夫人此刻正独自一人在房中黯然神伤,忽然觉察到外面陡然暗下来的天色,起身去掌烛火,点了数次,都没能成功。 四周越来越暗。 她连着叫了几声贴身婢女的名字,却没有回应,她的呼唤仿佛石沉大海一般,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里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声音,外头的脚步声、交谈声彻底消失了,偌大的房间内,只余死寂。 虞夫人意识到不对,连忙冲到门前去开门,那门却仿佛焊死在那里,严丝合缝,她用力到手上的指甲都抠掉了一片,门不见丝毫颤动。 窗户亦被锁死,就像有什么东西抵在外头不让开似的,虞夫人涂着脂粉的脸上沁出大滴大滴的汗珠,伸手抹了抹,花掉了艳丽的妆容。 “意白?” “虞意白?” “是你吗?” …… 她用颤颤的声线试探性地叫了几声,声音在黑洞洞的房间内激起幽凉的回音。 虞意白死后的头七,整个虞府还严阵以待了整整一日,她躲在贴满黄符的房间里不敢出来,却风平浪静,没有半分闹鬼作乱的迹象。 而后几天,虞家人皆有所防备地警惕着,但从始至终都没有分毫的异常,他们便渐渐放下了戒心,认为是自己疑神疑鬼,那些取出来的驱鬼的法器也都放了回去。 而今日,那鬼却偏毫无征兆地来了。 整座虞府都笼罩在殷时布下的结界之下,自外面看不到分毫异常,唯有身处于其间的人知道,他们被困于憧憧黑暗之中,无数次与身边的人擦肩而过,始终在原地打转,找不到方向,逃不出,跑不掉。 虞夫人后背死死抵着墙,手里抓着一沓摸索出来的黄符,白多黑少的眼睛惊恐地在四周来回扫射着,一片寂静。 没有虞意白,却又像是无处不在。 对方当初的话语再一次犹如魔音般在脑海里回荡,她抓紧了黄符,宛如抓住救命的绳索,不经意间低下头去,竟发现自己的身前有两道影子。 冷汗簌簌而下,虞夫人艰难地往旁边挪动步伐,影子也和她一起,就仿佛有什么东西站在她的背后,而她正紧贴着墙壁。 心神恐慌之间,她听见耳边有滴答滴答的水声,头顶也一片湿凉,试探地伸出手去抹,水却越擦越多,流到脸上,她疯了般地胡乱擦着,连皮肉被指甲刮破也浑不自知。 虞意白静静地坐在她头顶的横梁上,一身雪白,腰间横着骨笛,垂落一只穿着黑色长靴的小腿,轻轻晃荡着。 因为身上带着自殷时那里来的鬼气的缘故,他的面容显得尤为惨白,几乎和身上的白衣融为一体,唯有头发黑得犹如浓墨,绸缎似地滑落在肩头,唇也呈现出一种异样的红。 他看着虞夫人形状疯狂地用蔻红的指甲抓着自己的脸,红白的皮肉一片片地脱落下来,连着黑色的发丝,肉片掉到地板上,发出扑哧的怪声。 虞意白的心头涌起一阵愉悦的感觉,姣好的眉眼微弯,唇角也忍不住翘起。 等他发现自己这个举动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殷时给传染了? 骤然间,下面的虞夫人尖叫了一声。 她看着五指流淌的鲜血险些昏厥过去,就要拿着黄符往脸上拍,却突然发现,手中一直抓的哪里是符,分明是几只人的眼珠。 她慌乱地大叫着,将沾着粉肉的眼珠甩出去,把自己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布满血丝的眼睛通过十指的缝隙惊惧地往外看。 血红的视野里,一道苍白的人影缓缓朝她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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