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卿眼眶酸涩,他用力地闭了闭眼。 他什么都不知道,被护在羽翼下,也被蒙在鼓里。他不知道沈明欢要去做什么,更不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可他早该发现的!在他数次问起沈明欢计划,而那人却避而不答的时候,他就该发现—— 沈明欢已经心存死志。 下人传达完沈长卿的命令回来,见此更加担忧,他小心翼翼地轻唤:“大人?” 沈长卿再抬头时已经收敛好情绪,微红的眼眶在夜色中并不清晰,他站起身,平淡地吩咐道:“回吧。” 下人正要应“是”,忽然听到耳边传来极怅惘的一声叹息,他四下张望,却又不曾发现异常,只当做是自己听错了。 沈长卿脊背微颓,近乎狼狈地离开了小石亭。 走出几步之后,他忍不住回头望去,没有看见沈明欢,只有满眼摇曳的翠竹。 他一时间有些恍惚,只觉得他的孙儿也如这冬日里的翠竹一般,满是不容于世的孤傲决然。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什么?我在写什么??这一章是什么??? 我不是在写爽文吗?后面那段是怎么出现的?
第24章 君臣已与时际会(24) 沈家没有那么多森严规矩, 晚上把门锁好就行,没有必要让人整晚睁着眼睛不睡觉盯着门。 而如今这个天色,还远远没到下人上班的时间。 沈明欢伸手叩上沈府大门, 沈安这才后知后觉一拍脑袋反应过来:“家主,您稍等一下,我去为您驾马车。” 沈明欢转了转手中的折扇,“今天不坐马车。” 他拉开门, 先行走了出去。 沈安犹犹豫豫跟在身后, “家主要去的地方很近吗?天冷, 还是乘车去吧。” “冷?”沈明欢轻声笑了笑, “很快就不冷了, 沈小安, 你看——” 沈明欢用折扇敲了敲沈安的额头, 示意他抬头看向远方的天。 半轮明月高悬, 平常得像每一个初初破晓的清晨。 “没什么特别的啊。”沈安嘟囔道。 然而他话音刚落, 天空中忽然绽开一道火光。 那是一支燃着火焰的利箭,凶猛地划破漆黑的夜空, 像是一道信号。 紧随其后, 燕陵城四面八方依次燃起了火光, 从城外不断向城内蔓延。 ——在沈明欢说完“你看”的三秒后,燕陵城亮如白昼。 这样盛大恢宏的画面毕生罕见,沈安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发生,甚至忘记了好奇和害怕。 这时周围突然神奇地出现了许多穿着盔甲、威风凛凛的将士,也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沈安还没来得及警惕,却见为首的将士牵着一匹马,走到沈明欢面前。 他单膝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将缰绳递给沈明欢, 恭恭敬敬地道了一声:“主公。” 沈安默默把口中差点就要发出的惊叫咽了回去。 ——不愧是他们家主!他不能一惊一乍像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丢了家主的脸。 沈明欢翻身上马,衣袂飞舞,是意气风发的张扬,也是几欲乘风的飘然。 “回去吧,沈小安,送到这里就行了。”马上的沈明欢少了几分书卷气,多了一丝凌厉,他瞳孔中倒映着漫城跳动的火光,显得温柔又凛冽。 他拉动缰绳,策马而去。 莫名其妙钻出来的将士也骑上莫名其妙出现的战马,有序地跟在沈明欢身后。 何彰当然找不到他们,他们一直都没进城,而是躲藏在城外,随时等待沈明欢的信号。 “家主!” 沈安只愣了一瞬,回过神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 虽然不知道沈明欢要造反的消息是真是假,但以防万一,骆修远还是“被迫”做了很多准备。 刚入夜,曲正诚就利用轻功翻进了灵王府,他与骆修远对坐无言,凝神等候着外面传来的消息。 没等来沈明欢带兵闯宫门的消息,先听说何彰包围了瑞王府。 曲正诚松了一口气。 他几乎可以确定这是沈明欢计划里的一部分,可也许是等待的太久,他不仅没有担心,反而有种“终于来了”的解脱。 “殿下,你这回信了吧?沈明欢狼子野心,二皇子就是他的一颗棋子!他根本从始至终就没有效忠过二皇子,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皇位。”曲正诚义愤填膺。 骆修远无奈,他其实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可是他不敢说,“可何彰包围瑞王府,目的是什么呢?” 骆修启已经被扣在了宫中,若是抄家,也用不到陷阵营吧? 想起这次舅舅和何彰突然被允许各带三百将士入京,以及何彰每天像是在寻找什么人一样的巡逻…… 骆修远皱眉,他在调查这件事的时候发觉其中似乎有寇国的影子,难道其实是他情报出了问题,骆修启才是幕后黑手? 还是说……骆修启与寇国有关? 由于来了位见不得人的不速之客,屋内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 两人正垂眸细思,忽然间天光大亮。 “天亮……不对!”曲正诚从繁杂的思绪中惊醒,他大步走到窗前,神情凝重。 三秒之后,他转过身,干脆利落地说:“殿下,我们还是逃吧。” 他们想过最坏的可能,是沈明欢不知用什么手段,通过卓飞尘在短短一天之内掌握了小部分的陷阵营将士,以此作为他夺位的资本。 曲正诚再怎么计算,都觉得这个人数不可能超过五百。 顾成霖和何彰都是难得的帅才,即便是皇帝作祟,对军营的掌控也不至于太弱。 一天的时间,如果对方不是卓飞尘,曲正诚甚至都不认为对方有收买到陷阵营将士的能力。 因此顾成霖已经带着他的三百将士整装待战,只等骆修远一声令下。 三百对五百,虽然人数对比少了点,但凭借顾成霖与陷阵营将士们的默契、以及对燕陵地形的熟悉,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然而现在外面哪里是五百人?五千都有可能! 三百对五千,这种悬殊差距,根本没有打的必要。 ——可沈明欢哪来的这么多人? “黎兰?不对。” 曲正诚瞪大了眼睛,失神地喃喃:“他不会是和寇国勾结吧?” 骆修远也走到窗前,仔细观望了片刻,边思索边道:“我们去皇宫。” 他语气涩然:“希望能赶得及。” 五千已经足够称之为大军了,浩浩荡荡像一片海,从四面八方涌向皇宫。 皇宫的侍卫守不了多久的。 骆修远在此之前对“造反”二字并没有什么感触,他亦觉得自己的父皇不适合当这天下之主,既然如此,换个人当也是应该的。 可他今日忽然意识到,沈明欢的造反或许不是逼皇帝退位而已,还有一种可能叫弑君。 骆修远无法坐视不理。 这并非是出于忠诚或爱,他不愚忠,也不愚孝,那份血缘间的亲密早已消磨在皇帝一次次的暗杀之中。 他只是没办法对恶行袖手旁观。 “不行,现在去皇宫,就是去送死。”曲正诚苦口婆心,“殿下啊,圣上几次想杀你,难道你都忘了吗?而且你就算去,也救不了他啊。” 骆修远抿了抿唇,“先生,我知道的。” 邦无道,则当留有用之身,以匡时济世。 他不会傻到试图用性命证明正义,鲜血从来就无法洗净罪孽。 可在那之前,起码得先试一试。 “我观察过,这些兵卒原都在城外,是方才从四大城门进来的,可想而知城门定已落入他们手中,我们走不掉的。” “此番巨变,以何彰之忠诚,他定会前往皇宫救驾,可他亦只有三百陷阵营将士。” 骆修远说:“三百虽少,却是我们如今为数不多的可以争取的力量,但前提是,我们得先拦下何彰。” “可……”曲正诚犹豫叹息,“太危险了。” 骆修远笑了笑,“先生,出城才最危险,我向你保证,我们不进皇宫,只在宫外看看情况。” “出城是自寻死路,留在灵王府是坐以待毙,不如出去,反倒更安全。你觉得呢?先生?” 曲正诚想了想:“有理。” 事已至此,总不会更差了。骆修远是他的弟子,也是他效忠的主君,他该相信他,也该追随他。 * 瑞王府离皇宫近,何彰刚察觉不对就抛下一切入宫。 为了追求速度,连三百陷阵营将士都没带,只给他们留下一句“原地待命”。 也不知是太过着急,还是有意为之。 皇宫的侍卫都是一群乌合之众,沈明欢的大军还没到,他们已经自乱了阵脚。 何彰原都做好了凭借自己的身手强闯的准备,结果沿路却没有受到任何阻碍。 皇帝是被外面宫人的叫嚷声吵醒的,他刚要发怒,瞥见窗外不同寻常的光亮时却突然很快平静下来。 或许自许多年前,他第一次以凌迟之刑,杀了那位请求他轻徭薄税的老官,而后抄家仅抄出一箱破书的时候,他就隐约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后来他试图用更严苛的政策保障他的统治,有人不满,他只好把那些人也都杀了。 皇帝能猜到天下人内心对他没什么好的评价,可是没关系,不要宣之于口,更不要让他听见。 他是这天下之主,其他人便是装,也得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 何彰单枪匹马闯入皇帝寝居的大明宫时,皇帝已经换好了繁复庄重的朝服。 他端正地坐在金色椅子上,淡然地望着门口,眼神不怒自威。 何彰跪地,“陛下,请随臣离开!” 皇帝眼中划过一丝诧异,他以为来的会是贼子,结果却是来救他的何彰。 ——何彰居然会来救他。 “离开?”皇帝重复这两个字眼,而后冷笑一声:“朕是大祁之主,断没有做丧家之犬的道理!” 门口的喧闹声忽然一静,有人悠悠地道:“大祁之主,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丧家之犬,也不是你不想当就能不当的。” 沈明欢自门口走近,微微抬头,念出了宫殿牌匾上的字:“大明宫。” 他轻笑出声,“都有我的名字,看来这注定是我的地盘。” “沈明欢,是你?”何彰只知京中有人起事,而后便赶来了皇宫,还不知贼首是何人。 可细细想来,那凭空出现的数千将士不属于大祁,就只能是寇国。 二皇子与寇国勾结,沈明欢身为二皇子走狗,能驱使这支军队也不奇怪。 皇帝听到何彰的怒骂,抬眼看向台阶下风流蕴藉的少年郎,一字一顿,杀意凛然:“沈、明、欢!”
第25章 君臣已与时际会(25) 何彰冷冷地看着沈明欢:“若沈家历代先人泉下有知, 必将以你为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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