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已经睡了吗?” 戚景行看了他一眼, 又重新坐回床上,躺下, 闭眼。 戚巳:“……” 他有些莫名其妙地盯着床上的人, 过了好久,那人也没再动, 这才又往屋外走,可还不等他跨出门槛, 身后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戚景行又爬了起来, 站在他身后。 “是……睡着不舒服吗?也对, 床板有些硬, 你肯定睡不惯。”他想了想, 从包袱里拿出那日戚景行猎来的鹿皮,铺在床上,“现在可以睡了。” 戚景行继续乖乖躺下。 不一会儿,戚景行第三次出现在戚巳身后。 …… “你是不是……不想睡觉?”戚巳隐约明白了什么。 戚景行虽然不说话,但这回他确实没再往屋里跑,反而来到戚巳身边,寻了个地方,坐下了。 一双眼睛仍是直勾勾盯着戚巳,仿佛生怕他再跑了一样。 戚巳无奈地笑了笑,“那你陪我一起收拾吧。” 说是陪他一起收拾,但戚景行连往日清醒的时候都不会干这些粗活,更别说是现在了。 枣树下长了许多杂草,戚巳在除草时发现了一个蚁穴,连着草根一起拔起,蚂蚁受了惊,四散逃开,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戚巳瞧着有趣,便又把那草种了回去,顺手又拿了几块石头搭在蚁穴上面,防止他们再不小心被旁人端了窝。 蚂蚁渐渐安静下来,开始往洞里爬,间或还有两三只背上背着不知从哪儿寻来的食物。 一片阴影投下来,戚景行也蹲下,和他一起看。 戚巳指了指那个蚁穴,“瞧!我们的新邻居,以后住在这,不会寂寞了。” 好在院子并不大,约莫两个时辰后,灰扑扑的院子焕然一新,戚巳还从屋外河边挖了株野花,就种在枣树底下。 戚景行依旧躲在枣树下看蚂蚁,不时也捡起几块石头,放在戚巳放过的石头旁边,将那蚁穴越堆越高。 牙人不久后送来了地契。 刚推开院门,笑嘻嘻的脸刚凑进入,迎面就看见了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阴郁的眸子如发现猎物的野兽一般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撕咬。 他吓得一声惊叫,连连后退,一脚踩在木头上,摔了个大跟头。 “阿景!” 心惊肉跳之际,只听见屋里有人喊了一声,方才还一脸凶相的人眼中厉色迅速消退下去,变得无比温顺,移开步子,露出了身后的人。 是温和有礼的戚大公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淡淡道,“抱歉,我弟弟有些怕生。” 牙人一边往起爬一边腹诽:我的个乖乖,这叫怕生?这明明叫生人怕,哪有这么吓人的。 他刚一站稳,对面又砸来一句话,“所以今后进来之前,记得先敲门。” “……” 牙人尴尬地笑了一声,换了个话题,“哈哈,这么快就收拾好了,公子可真能干。” 并没有人接他的话。 牙人越发尴尬,猛咳两声,从怀里拿出木盒子,交给戚巳,“这是屋子的地契,公子收好。” 钱货两讫。 今日起,这里就算是戚巳和戚景行的家了。 家—— 多么美好又陌生的字眼。戚巳嘴角勾起了浅浅的笑容。 送走牙人,他正要将门关上,伸出去的手被人一把抓住。 戚巳不解的看向戚景行。 一只手引着另一只手,轻轻贴在了戚景行的肚子上。 戚巳福至心灵,“……你是不是,肚子饿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戚景行的肚子适时地叫了一声。 “……” 戚巳无奈地笑了笑。 刚搬的新家,厨房还没有收拾,实在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戚巳只得出门摘了些野果。 正是秋收之际,山间野果十分清甜,两人肩并肩坐在枣树下,一轮红日高悬,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世俗纷扰尽皆远去。 戚巳觉得还得再去一次镇上。 院子里只有一些简单的家具,生活所需的日常用品并不齐全,碗筷茶杯,被褥衣物,米粮盐油,通通没有,这些都得去镇子上买。 他原本打算自己一个人早去早回,可戚景行似乎察觉到他要走,死死拉着他的袖子,怎么都不肯松手。 他现在神志不全,情绪也不稳定,戚巳实在拗不过他,只能再三叮嘱他,去了镇子上,万万不得伤人。 两人遂同行。 今日的街市格外热闹,戚巳转了一圈,方才得知,原来这小镇隔三一小集,差五一大集,他们今天的运气不错,正好赶上了大集市,连街市上人山人海,应有尽有。 关城门的时间也推后了一个时辰。 戚巳走在前头,戚景行落后他一步,两人手拉手,穿过拥挤的人群,大街上叫卖声此起起伏,道路两旁全是提着菜篮布袋的平头百姓,便显得两人着实有些凸出了,倒不是说他们穿的有多富贵豪华。 一身粗布麻衣,早已遮去了两人平日的尊荣气势,只是一身气度犹在。 这世道男风虽不盛行,但也不少见,两个好看的大男人手拉手走在街上,难免让人想入非非,驻足侧目。 这不,刚从两人身边经过的一位大娘子便看失了神,一头撞在了一旁卖水果的摊贩身上。 “哎呀,怎么看路的,没长眼睛啊!” “对不起,对不起……”大娘子又是赔礼又是道歉,腰都快弯断了。 “算了,走走走,以后看着点路!” 大娘子走的时候还好奇地往他们那边又看了一眼。 诸如此类的目光数不胜数,或探究,或好奇,或嫌恶,或避之不及…… 总是有些特殊的。 戚巳终于还是有些别扭了,松开了戚景行的手,与他保持了点距离,可刚有没两步,右手便一重,冰冷的温度贴上来,是戚景行的手。 戚巳微微一愣,回头看去,戚景行正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像是怕他松开,又握紧了些,戚巳的心不可抑制地软了下去。 拉着人拐入了一间器物铺子,再出来时,戚景行的头上已经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幕离。 稀奇古怪的目光少了许多。 世人就是这样,不过一道简简单单的白布,便能隔去大多数的闲言碎语,戚巳行在街上,仍旧拉着戚景行的手,他好像自在了许多,又好像一点也不自在。 过了一会儿,他停下来,食指在戚景行手心挠了挠,幕离下的眼睛闪了闪。 “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其实戚巳也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好吃的,他做青衣卫统领的时候,就不重口腹之欲,多是手下影卫吃什么,他就吃什么,有时候实在忙了,干馒头就水也能度日。 ————“带你去吃好吃的。” 往日这句话都是戚景行说给他听。 如今戚景行不记得了,那就换自己说给他听好了。 * 酒楼今日的生意也分外火爆,宾客三三两两围成一桌,你一句我一句闲聊着最近遇见的趣事,或是村头王家大娘的母猪生了崽,或是哪家青楼换了头牌,喝酒吃肉,好不惬意。 大厅人太多,不适合戚景行。 “小二哥,可还有隔间?” “有的,有的,您这边请。” 店小二领着二人上了楼。 二楼视野开阔,两人选择坐在靠近窗台的地方,一抬头就能看见底下热闹的街市。 戚巳刚一坐下,就见对面的戚景行胡乱的扒拉头顶幕离,弄了好一会儿,才将那三尺余长的白布从头顶揭开,露出了一张好看的脸。 他目光空洞,眉毛下压,那表情已不像最初时那样木然,虽然微乎其微,但戚景行就是能看出来,他不大高兴。 “再坚持一下,等我们回去,你就不用戴了。”他无奈地笑了笑,从袖子里取出糖包,拈出一颗糖,想递给戚景行,手刚伸出去,一片柔软便覆了上来,戚巳一愣,微微睁大了眼,抬起头,戚景行的目光正落在另一张桌子上。 那里坐着一对父子,小孩缠着要吃糖,父亲便用手喂给他,舌头轻轻一卷,便进了嘴里。 戚景行眨了眨眼,学着小孩的样子舌头一卷,从戚巳手中叼走了那颗糖。 一股热意从心中升起,渐渐漫上了戚巳的整张脸颊,他能感觉到戚景行正在一点一点变得像一个正常人。 似乎只是忘了一切,而如今,重新开始慢慢地融入这个世界。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店小二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他在门口愣了半天,才傻愣愣地走近隔间,连说话都结结巴巴的,“公……公子……您的菜来了。” 戚巳一愣,待反应过来,脸腾一下红了,他像是被针扎了一般飞快缩回自己的手,甚至还自欺欺人的把手藏进了袖子里,端端正正的坐好,羞恼让他忽略了心中那点淡淡的不安。 店小二:“……” 他并没有像戚巳想象中的那样露出厌恶的目光,只是眼观鼻,鼻观心,动作僵硬地进了屋,把菜摆在桌子上,一边还好奇地偷偷打量坐着的两个人。 “您慢用。” 拐到楼梯口,他还是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乖乖,竟然是个男的! 戚巳的脸烫的已经快要烧起来了,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坐立不安,他到底是影卫,受不了这样直白又探究的目光。 就在他手足无措时,一个圆圆的东西抵到了他的唇边。 有些甜甜的,是——糖果。 戚巳心脏“砰”地跳了一下,缓缓张开嘴。 糖果滑入口里,迅速化开,甜丝丝的。 他忽然发现…… 别人的目光,似乎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糟糕。 “吃菜吧,尝尝看,都是你喜欢的。” 他咀嚼着嘴里的甜,满目温柔,正要把筷子递过去,一抬头,戚景行的手已经伸到了盘子里。 戚巳:“……” 差点忘了,这几日全在逃难,戚景行还没有用过筷子。 一顿饭吃得铁宕起伏,属实是有些狼狈了。 *** 从酒楼出来的时候,距离城门关闭还有两个时辰,这回戚景行没再戴幕离了,戚巳牢牢牵着他,已不似开始那般拘谨。 接下来,就是采买物资,需要采购的东西多,戚巳干脆包了一辆马车。 大到床单被褥,小到喝水用的茶叶,都得准备,事事游刃有余的戚统领却第一次被难到了,站在店铺门口,发了呆。 这些东西……怎么买? 在哪儿买? 需要买多少? 最后还是店铺掌柜的看两人站得时间太长,怕耽误了自己做生意,主动过来询问。 “公子,您想买点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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