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即将触碰到江宜清的那一瞬,梦境忽然出现断裂,傅致衍在失重感中惊醒,他怔怔地看着头顶的白墙,在闻到空气中的消毒药水味时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的单人病房。 一只冰凉的手掌探了探他的额头,发现傅致衍额头没那么烫了江宜清才放下心来,“幸好不烧了,刚才秦主任来看过了,说你有些术后感染,但只要退烧了就没事了。” 江宜清趴在傅致衍的病床前睡了一晚,或许是刚醒,他瓷白的脸上还有浅淡的压痕。 “小衍,”江宜清替他把病床摇了起来,“你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傅致衍摇了摇头,他就着江宜清的手喝了水,干涸的嗓子得到了滋润,嘴唇也不再那么干燥,他的视线一直追随着江宜清的动作,开口时声音有点闷:“哥,我梦见你不理我。” 江宜清愣了下,不由得失笑,“没有不理你。” 江宜清从昨天在手术室外见到傅致衍之后就一直守在他身边,傅致衍因为术后感染而起了高烧,短时间内信息素的大量流失会让Alpha缺乏安全感,他像是一直陷在梦中,抓着江宜清的手臂喊“哥”,又翻来覆去地呢喃着,和他说对不起。 夜里江宜清用信息素将他安抚了下来,早上也是因为听到傅致衍在梦里喊他才突然惊醒,傅致衍脸色依旧不太好,江宜清心疼不已,可一想到傅致衍不和他商量直接瞒着他去萃取信息素又觉得生气,他敛了笑意,看着傅致衍的眼睛说:“你不是和方诚益说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吗,为什么还要为了我去萃取信息素?” 江宜清五官柔和,很少有这样严肃板着脸的时候,傅致衍蓦地有些心慌,他端坐起来,“哥,你别生气,不管孩子的父亲是谁,只要它是你的孩子,我就一定会对孩子好的,我会把它当成是我自己的孩子来养的。” “为什么?”江宜清都要被他的话气笑了,“你宁愿养我和别人的孩子?你以什么身份,孩子的爸爸还是叔叔?” 傅致衍被江宜清的这句话问住了,他眼中闪过失落,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像是被抽走了精神支柱一般感到泄气懊恼,但他很快又直起了背脊,他想起这么多个日日夜夜的梦境里他没来得及对江宜清说的那句话,忽然感觉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哥,”他偷偷用手去勾江宜清的手指,他和江宜清说:“因为我喜欢你。” “从很早很早以前就喜欢你,或许是从你第一次被妈妈领回傅家开始。” 江宜清心尖一颤,他也没有想到傅致衍会突然和他说这个,“可是你当时明明……” “从小到大妈妈的视线都不会在我身上停留,她把你带回来的时候我以为你会分走她对我的关注,所以才会对你抱有敌意,”傅致衍垂下视线,他想到那个江宜清给他做的却被他摔坏的陶土人偶,“可我很快就后悔了,后来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引起你的注意。” 这是傅致衍第一次和他说起这些,江宜清心里酸酸胀胀的,“那在赛车场的时候,你看见了我在外面,却还是让许歆亲了你,也是这个原因吗?” “嗯,”傅致衍呼吸一窒,他知道,这些桩桩件件都是他做的错事,“我想让你吃醋,用了最幼稚的方式。” “是我不好才会让你产生误会,后来我也和许歆说得很清楚我只喜欢你,哥,对不起,你不在的七年里我其实一直都很后悔,后悔没有早一点把我对你的喜欢告诉你。” 傅致衍整个少年期的萌动,青春期的喜欢,所有的爱与欲望,渴望与占有,都只属于江宜清一个人。 他从一开始的有恃无恐,到现在的患得患失。 对不起这三个字太单薄,傅致衍只恨自己醒悟得太晚,这些话从江宜清再次回到自己身边时傅致衍就想同他说了,可是他之前对江宜清太过恶劣,以至于失而复得时,他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傅致衍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郑重而认真地说:“江宜清,十九岁的傅致衍很爱你,却不知道怎么爱你,二十六岁的傅致衍比十九岁更爱你,你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 他说:“一个让我学着去爱你的机会。” 在这场感情中,从前的傅致衍高高在上,现在的他心甘情愿地为了江宜清俯首称臣。 “我其实没有那么在意孩子是谁的,我在意的只是你,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当然希望孩子可以叫我爸爸,”傅致衍顿了顿,他压下心里的苦涩,“但是如果你还是忘不了那个让你怀孕的Alpha的话,我……” “忘不了,”江宜清打断了傅致衍,“那个让我怀孕的Alpha,他现在在我面前,他说他爱我,说要我给他一个学着来爱我的机会,却不相信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江宜清把放在一旁的亲子鉴定报告塞到Alpha手里,他眼尾泛起一抹红,带着点点湿意,“傅致衍,你说他为什么不相信?” 傅致衍后知后觉地理解出江宜清话里的意思,他机械而又手忙脚乱地翻开手中的报告,然后他看到检测意见那一栏赫然写着,通过羊水穿刺和傅致衍头发中的DNA进行比对,结果证明江宜清腹中的孩子和他存在亲子关系。 “……哥?”傅致衍脑中一片空白,他哆嗦着唇,拿着报告的手剧烈颤抖着,好半晌喉咙里才发出声音:“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 “孩子是七年前你陪我度过发情期的那几天有的,小衍,我之前就和你说过,我穿越了,”江宜清有些无奈:“你参加方程式赛车锦标赛那天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刚在医院查出怀孕,我原本是想告诉你的,但是我进了一个失事的电梯,等我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七年后了,我说过好几次,可是你不信我。” 傅致衍感到难以置信,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有迹可循,七年前江宜清就会有恶心犯呕这样的孕期反应,在度假村里,穿着裙子的江宜清小腹微微充盈,而且傅致衍还撞见过他用验孕棒…… 傅致衍觉得自己真的是愚蠢至极,分明江宜清穿越之后第一次见到他就把这一切都告诉了他,但是他却没有相信。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太过分所以江宜清才会因为对他失望而离开他,他以为那七年里江宜清一直在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里躲着他。 或许傅致衍不是不相信江宜清,而是不相信自己,不相信十九岁那个恶劣幼稚的自己会得到江宜清从一而终、毫无保留的爱。 傅致衍想起上一次在电梯里时江宜清的恐惧和焦虑,他哑着嗓子开口:“因为那一次穿越所以你才会害怕坐电梯吗?” “嗯,”即使过去这么久了,江宜清还是克服不了对电梯的恐惧,幽闭空间的窒息憋闷会让他产生濒死感,“电梯出故障以后很暗,我给你打了一个电话,但是你没有接,后来我再想打电话,无论是打给谁都打不通了。” “你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妈妈正在给我打电话,”傅致衍声音艰涩,“她那时刚发现我们之间的事情。” 一念之差,傅致衍没接那个江宜清给他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我不该不信穿越这件事的,”傅致衍把他抱进怀里,抱得很紧,喃喃着又说了一遍,“我应该早一点相信你的……” 这样他就不会在江宜清刚穿越最无助难过的时候对江宜清说出那些伤害他的话。 原来那个他以为的让他哥怀孕都没有留下临时标记、辜负江宜清的Alpha一直都是他自己,他甚至还让江宜清去把他们的孩子打掉。 傅致衍生出无尽的后怕和前所未有的悔恨。
第52章 “愿望成真” 江宜清想起电梯失事时的场景有一瞬间的失神,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恐惧,“现在我只要一踏进电梯,就会感觉轿厢在往下掉,各个面都在向我挤压,喘不过气来。” 傅致衍感觉到怀里的Omega在微微发颤,他喉间酸涩,轻声说:“哥,别害怕,都过去了……” 他安慰江宜清说都过去了,可他知道根本没有那么容易,哪怕是对傅致衍自己而言,也轻易过不去。 虽然江宜清没有和他说过多少穿越相关的事,傅致衍也能想到穿越本身对江宜清带来的影响有多大。 江宜清在一天之间经历了从七年前到七年后,时间被割裂,七年的空白成了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 他的画被赵承越冒名顶替,他的老师骤然离世,江宜清失去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名誉和声望,也失去了出国留学的机会…… 七年间发生的事像洪流一般涌向江宜清,他没有经历时间,却要被迫接受一切时间流逝带来的改变。 江宜清明明说过穿越,可傅致衍却固执地不相信,甚至他哥因为没有被完全标记,所以孕期的时候心悸难受,这些也都是因他而至。 他一件一件事地和江宜清道歉,从叛逆冲动的青春期到恶劣幼稚的十九岁,再到慢慢悔悟的现在,可言语不能表达傅致衍内心悔恨的万分之一,他恨自己不能对江宜清的彷徨迷茫和痛苦难过感同身受,“哥,是我不好,你怪我吧……” 傅致衍的声音带着哽咽,Alpha的眼泪落下来,很快江宜清的肩头就濡湿一片,他顺毛似的摸了摸傅致衍的头发,“怎么哭了?” 从刚穿越时傅致衍的那次易感期之后,傅致衍对他的上心和在意都显而易见,只是先前江宜清不敢确认他的情谊,可无论是之前傅致衍陪着他解决赵承越偷画时给他的支持和鼓励,还是这一次为了他萃取信息素,抑或是生活中数不清的点点滴滴的细节,江宜清都能从中感受到他直白坦率的热烈爱意。 他亲在傅致衍的脸颊上,吻到了咸涩的泪水,泪水仿佛落在了跳动的心脏上,江宜清心里泛起柔软,“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吗,这些都已经过去了。” 唇落在脸颊上的触感温润湿软,傅致衍怔怔地看着江宜清,回应般在江宜清的额头上落下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重,眼泪却止不住。 “其实也没有那么害怕,”江宜清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泪水,眉眼舒展开来,“我刚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还没发现异常,就从医院打了车去A市国际赛车场,那次比赛你拿了第一名,我却没能去看,好可惜,要是能在现场看到你夺冠就好了,等你下次比赛的时候我想补回来。” 傅致衍声音微哑,“那次锦标赛之后我就再也没开过赛车了。” “为什么?”贱婢偷本跳河 “那天我没在观众台看到你,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也打不通,但因为马上到比赛时间了所以我先去了比赛,”傅致衍声线发颤,“比完赛我就找不到你了,我好后悔。” 之后他只要看到赛车就会想起那种因为找不到江宜清而产生的难过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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