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墨忙又推了回去:“可不成,这一码归一码,不能用你银子!你要是不收,我哪儿敢求你办事儿了呀。” 闻笙笑着叹气,再不推拒了:“成,那我收了。” 正说着,外头远远传过来一声怒骂:“滚出去!” 王墨屏住呼吸,腾地站了起来。 这是爷的声音!
第四十八章 闻笙也是一愣, 忙瞧向王墨:“这是……大爷?回院儿里看看吧?” 王墨慌乱地点了点头,就要往门外跑。 闻笙跟着站起来,担忧地问他:“要我陪你吗?” “没事, 我自己成!”说罢,王墨拔腿跑了出去。 三进院儿里,孙婆子正趴在拐角听墙根,一偏头, 正与急惶惶跑来的王墨撞了个正着。 孙婆子猫腰上前,一把拉住小哥儿的手臂,缩到了墙边:“二爷, 您没在屋里啊?” 王墨摇了摇头:“爷叫我到外头待着。” “那您还回来干啥?”孙婆子挤着眉毛,“里头吵得可厉害, 您可别进去触楣头。” “不得行, 她们来了好一群人!” 孙婆子微愣:“您还怕爷受了欺负不成?”她声音放得可轻, “我可是瞧出来了,爷这性子,没啥人能欺负得了。” 王墨却想着他不在的那三年, 这大个汉子,还不是被院里的婆子搓磨的不成人样。 孙婆子摇头:“那不一样,那会子, 大爷没心思活, 眼下有您了,他精神气足呢!您进去了, 大爷反倒得顾着您,才影响他骂人。” 王墨听不多明白, 只觉得孙婆子说地好像有道理,他进去了, 是帮不上啥大忙,没准还添乱。 王墨白齿咬着唇边,心里头正忐忑,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屋里传了出来,吴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庭川,你这是叫娘死啊!不能动,柱子不能动啊!” 孙婆子眉头皱紧,自言自语地喃喃:“啥柱子啊……” 孙婆子不多清楚,王墨却是知道的,他手不自觉地捏紧了衣边,心里头直嘀咕,莫不是那桓表石柱真的有啥,爷想让老夫人拆了?可爷为啥不对自己说啊。 正想着,不知道里头汉子说了啥,吴老夫人哭了起来:“那会子庭泽才多大,他能知道个啥!娘已经派人去寻了……” 老夫人的话儿还没说完,只听里头“砰”地一声大响,紧接着汉子炸雷似地吼了起来:“滚出去!” 窸窸窣窣声里,方婆子颤抖着道:“大少爷,您怎么能这么对夫人啊!” “啪嚓!”又一声碎响:“你也滚出去。” 哭声越来越大,肝肠寸断的。 不多会儿,房门“嘎吱”一声开了,方婆子扶着吴老夫人自门里走了出来。 到了门口子了,方婆子还火着,她别个头朝里头道:“大少爷,您咋好这般伤老夫人的心,她好歹是你娘!” “啪”的一声闷响,一本书自里头飞了出来,倒了几个圈,砸在了石阶上。 吴老夫人一愣,提着帕子掩住脸,哭着道:“咱走吧。” 待人都走了,院子也安静了下来。 孙婆子和王墨才哆哆嗦嗦地自拐角探出了头。 孙婆子抚着心口子,慌乱地往院子水井的方向去,边走边道:“哎哟昨儿个的衣裳还没洗完,我、我得给洗了。” 王墨咬了咬唇,将落在石阶上的书捡起来,跨步往屋里跑了进去。 炕头子,玄鳞攥着拳头压在额头上,痛苦地呼吸。 他听见脚步声,以为前院儿的又回来了,眼皮都没抬,张口便骂道:“让你们滚,听不懂吗!” 王墨被凶得一愣,好半晌才呼出口气,将手里的书轻轻放到了桌子上。 屋子里一片狼籍,茶碗粉碎,瓷片崩得满地都是,汉子平日里看的书、垫在背后头的枕头,散落了一地。 王墨没作声,弯下腰,将东西一件件地捡起来,书都码好了,才轻轻放回了炕头子。 玄鳞睁开眼,却瞧见是王墨,他喉咙一哽:“你、你回来了?” 王墨轻轻点头,跟着坐到了炕沿边,垂下头瞧他。 一双可水润的眼,起了层雾气。 小哥儿吸了吸鼻子,软声道:“咋又和人吵起来了?你这气性忒大,伤身呀。” 玄鳞听着王墨软声软语地念叨,直觉得心口子疼,又酸又苦的疼,他明明已经看见希望了,可那东西却飘渺的和头顶穹苍的云似的,摸不着、抓不到。 忽然,王墨的小手轻轻抚在了他的颈子上:“爷,到底是咋了,你同我说说吧,兴许……兴许我能帮上忙。” 玄鳞喉间发堵,他心里清楚,若是叫王墨帮忙,这小哥儿定是会应。 可是不成,绝不成!他不能让他置身困境。 玄鳞沉沉呼出一息,伸长手将王墨一把搂进了怀里。 他收了手臂,将他搂紧了,似要塞进心窝子。 王墨知道他难受,他侧着头,听着他胸膛传过来的一下一下有力的声音,伸手环住了汉子的颈子。 忽然,有什么落到了他手背上,温温热热的,一股子湿。 王墨心口子一紧,猛地抬起头,就见汉子棱角分明的下颌骨上,一湾泪。 他眼睫颤抖,声音都带着哑:“爷……” 汉子的大手压在他的头顶,他轻声笑:“抱会儿,就好了。” 一大天,三院儿里都死气沉沉的。 连小狗子都觉出来了,虽然一早就惦记着肉丸子,可瞧着王墨坐在石阶上心事重重的模样,竟也安安静静地蹲在一边,叫都没叫。 直到日头偏西,快要沉进远山里,天边一片火红的金,四院儿那边传来了声音。 遥枝站在院门边,歪着脑袋朝里头看,见王墨正坐在石阶上,轻声唤他:“王公子,我进来了?” 王墨这才自游魂里抽回了神,他站起身,伸手拍了把裤子:“遥枝,你咋过来了?” 遥枝手里端着个托盘,上头放着汤盅、大碗小碟的:“做了莲藕炖排骨,公子怕您忙着赶不及做,叫我端过来。” 王墨忙走上前,伸手将托盘接过去:“这咋好意思。” “没啥不好意思的,这菜还是您送过来的呢。” 正说着,小狗子哼哼唧唧地凑了过来,埋头蹭遥枝的腿。 遥枝瞧着它笑,又抬头看去王墨,指了指托盘上的小碗:“我还搓了丸子,给地蛋儿的。” 王墨这才想起来,忘了给它做肉丸子,他“哎呀”一声:“瞧我这记性,给忘了,多亏你了。” 遥枝瞧着他笑:“没事儿,我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王墨谢过人,叫狗子到阴凉的地方,将小碗轻轻放到了地上。 地蛋儿欢喜的“呜汪”一声,摇着尾巴埋头吃起来。 王墨瞧着它笑:“对不住啊,忘给你做了。” 狗子没抬头,动了动毛耳朵:“呜汪!” * 日头落进远山,暮色四合,天地都暗沉了来。 六月天,热得紧,就算到了戌时末,也能听得蝉声阵阵,和着咕呱咕呱的蛙鸣,此起彼伏的闹人。 屋子里早早吹了灯,玄鳞吐过血,这两天虚得紧,睡下得早。 王墨却是睡不太着,他侧身卧着,在茫茫黑夜里,借了月光瞧着身侧的汉子,脑子里全是白日里的事儿。 忽然,就瞧见一道白光,顺着半掩的窗子闪了进来,紧接着轰隆一声震鸣,炸破耳际地响了起来。 王墨心口子一慌,忙透过黑夜去瞧身侧的汉子。 果不其然,玄鳞浑身都在抖,筛糠似的,他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一声闷哼,血顺着唇角流了下来。 王墨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他爬过去,颤声道:“爷、爷你是咋了!你别吓我啊!” 外头下起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屋檐上,在寂寂长夜里无端的惊心。 王墨慌地牙齿都在打颤,他翻身下炕,正要往外头跑,背后汉子忽然睁了眼,一只大手伸过来,将王墨的手臂一把攥住了。 王墨一惊,忙回过头,却见冷淡月色里,一双黑黢黢的眸子。 玄鳞瞧着他:“王墨,你去哪儿?” 王墨身子都僵住了,他缓缓转回身,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我去找老夫人来,叫大夫!” “没用。”汉子喉间一哽,垂下头,一股子血顺着唇边淌了下来。 “爷!”王墨吓地哭起来,慌乱地伸手到汉子的下巴,想将他流出来的血接住。 可是没用,那血又粘又稠,顺着指缝滴落在了被子上。 玄鳞瞧着他,一双眼又深又沉:“王墨,你在村子里长大的,该是会爬树吧?” 这话儿问地没头没尾,王墨牙齿咬着唇边,轻轻点了点头:“会。” 闻言,玄鳞攥着王墨手臂的大手紧了紧,攥得小哥儿哎哎叫了疼,他才松开了手,“王墨,我对你如何?” 王墨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极好。” “这事儿只有你能帮我了。”玄鳞呼吸沉沉,带着股血腥味儿,他道,“去渡头,将桓表石柱上的符纸揭下来。” 王墨愣住,好半晌才自喉咙里挤出话儿:“渡头?要、要现下去吗?” “是,现下就去。” 王墨心口子慌起来,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其实不用汉子说,这几天的事儿他也猜出个七七八八了,该就是那石柱,才闹得爷疯魔似地吐血。 可是叫他去,他从没去过渡头,外头又下着这大的雨,他半步不停地跑也得小一天。 最要紧的,揭了那符咒就成了吗?若是不成,该咋办…… 可看着汉子不住的吐血,王墨咽了口唾沫:“爷,揭了黄符纸就成了吗?你、你会不会有啥事儿?” “揭了就成。”玄鳞一瞬也不瞬地瞧着他,一双狭长眼,像是要看进人心里,“王墨你放心,我若好了,许你荣华富贵,绝不食言。” 王墨一愣,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可又说不上来,他抿了抿唇:“我要荣华富贵干啥,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玄鳞怔忡,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揭了符咒我就能活,和你生生世世。” 生生世世……
第四十九章 王墨心口子砰砰砰直跳, 他结结巴巴道:“我、我去就是了,可、可我不认识路……” 玄鳞唇线拉平,孙婆子伺候相公去了, 不在,娘的,这时候不在。 他皱着眉细细忖着,忽的想起什么来, 抬起眼:“王墨,你翻墙出去,过两条巷子到东大街的陈氏药铺, 找周平。”
65 首页 上一页 36 37 38 39 40 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