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在为这件事儿发愁,节目组走后她自己也要忙着学业,等以后上了大学、再以后又还要工作,她不一定每年花宴都可以回来。 镇上的年轻人多数都离开了家乡发展,她又不会教徒弟,长久如此,云槐镇可能要没有下一个槐婆婆了。 但是如果把花宴之舞重编,让更多人看到,是不是也算没有让镇上先人留下的东西在自己这一代失传? 年轻的槐婆婆眼中再次燃烧起了希望的小火苗。 这一上午过得很快,等吃过了午饭就是最后一次的彩排,也是在这个时候,大人们和崽再一次被分开。 很快天就彻底黑了下来,但云槐镇上灯光如昼,家家户户挂起了红灯笼,在鼓乐声中,花宴开始了。 围绕着那棵被圈起来的大槐树,镇上居民搭建了一座戏台,正是给槐婆婆与四只崽跳花宴之舞的场地。 舞台下人山人海,舞台两侧还有上了年纪的老人组成的乐团,各种节目轮番上演。 在节目的最后,随着古朴悠扬的旋律奏响,身穿神衣,手拿神鼓的槐婆婆也登上了舞台。 幕布后,小柳同学目光扫过自己的三个同伴,严肃道:“等会儿咱们就要拿到最后一张线索卡了,今天人多,就算急着去找宝藏也不可以乱跑。”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着的是哆来咪。 而哆来咪大姐大双手掐腰、昂首挺胸,用骄傲的小表情示意自己才不会做出因为着急就乱跑的小孩子行为。 “我看到花宴的流程有一项是放鞭炮,要有心理准备,别被吓到了。”小柳同学又不放心地看向了汤圆儿。 虽然没有被指名道姓,但汤圆儿小朋友还是领会到了小伙伴的意思,使劲儿点了点头。 “还有。”小柳同学最后看向了小卷毛,“就算最后在宝箱里开出来的宝物是亲情、友情或者勇气、冒险精神什么的,也不能大哭大闹!” 小卷毛:“……” 小卷毛无辜眨眨眼:“没关系啦,就算最后花费好多天的努力,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宝藏,其实是亲情、友情、勇气和冒险精神,我也不会觉得委屈的!” 旁听的摄像师们:“……” 就……最后这个宝藏开出亲情友情什么的,貌似还真是他们节目组的行事风格啊?! 【勇者,你看,这是一个宝箱,里面最值钱的东西就是你为了寻宝而经历的种种冒险哦!】 【哈哈哈哈哈我追了前面几季,节目组确实这样干过】 【虽然我安安稳稳坐在办公室里摸鱼追综艺,但是看到宝藏开出亲情友情,我也不会觉得自己白摸鱼了的!】 舞台上的奏乐风格突然变化,很快有节奏的鼓点声响起,四只崽知道这是到了自己该上场的时间。 四个小小的身影依次登场,神衣裙摆翻飞,左手的铃铛发出清脆声响,在祭祀之乐中,四小只右手怀抱的不倒翁玩偶似乎也添上了几分神性。 鼓乐声越来越急促,舞者的步伐也越来越快。 与此同时“嗖嗖嗖”的爆鸣声划破天际,色彩斑斓的烟花点亮夜空,将庆典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经过了这几天的特训,再加上交给他们的任务也比较简单,四只崽跳得有模有样,与舞台中央的槐婆婆完美配合。 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在掌声中花宴之舞圆满落幕。 有早就安排好的工作人员从台下跑上来,为槐婆婆与四只崽戴上了花冠,而最后一张线索卡就贴在四小只的花冠上面。 回到后台,四只崽欢欢喜喜摘下了花冠上的线索卡,但上面只写着“花灯”两个字,此外再没有提示。 月牙摘下面具,低头瞧了瞧小卡片,一下子明白了这是指向哪里,建议道:“你们一会儿可以去河边看看。” 四只崽听取了月牙的建议,手牵手拉成一个竖排在人流中穿行,很快就找到了之前钓鱼的那条小河边。 主持人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已经等在了那里,并且送给了四只崽一人一盏花灯和一支签字笔。 “每一年的花宴,都是云槐镇的居民纪念那些已经无法再相见的牵挂之人的日子,镇上有一个习俗,那就是在花宴之舞结束后来到河边放一盏河灯。” 主持人面对着摄像头,拿起话筒讲起了这些习俗的由来,又让四只崽把自己想写的话写在花灯上。 “灯上不仅可以写下自己对离开之人的思念,也可以写一写自己对未来的展望。最后再让灯盏随着水流漂走,将自己的想法传达出去。”主持人介绍道。 “这条河连通着冥河吗?”小卷毛蹲在河岸边,指着水面问道。 主持人已经习惯了他这偶尔语出惊人的画风,今天又日子特殊,不好提一些鬼鬼神神的,他索性也蹲在了卷毛崽身边,认真回答道:“不,它只连通着下游。” 季夏将大半个手掌放进河水中,感受着冰凉的河水从自己的指尖流过。 人间的无数条河,如血管般交织在一起,连通了大地的脉络,水流仿佛也是一种生命的律动。 仔细聆听,好像还能听到从大地深处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 季夏看了看花灯前行的方向,忽然有感而发:“那世界上有这么多条河,总有一条河,可以流淌进活着的人暂时抵达不了的那个地方吧。” 小卷毛站了起来,在裤子上擦了擦手,从小柳同学手里接过那盏让对方保管一下的、已经写好了字的花灯。 他又回到小河边,小心翼翼地将那盏散发着暖色光的灯放入了河水中。 花灯顺着水流去向了远方,再次突发奇想地,季夏往前追了两步,似是想顺着水流的方向走到尽头,看一看花灯最后会漂到哪里。 柳归鸿追在他后面,抓住了季夏的手。 很快哆来咪和汤圆儿也赶了上来,用不到主持人提醒,四只崽已经手牵着手追着花灯前行的方向跑去了。 跑着跑着,他们看到了河上立着的一座桥,消失了一整个下午的成年人们就站在桥上等着自家崽。 这一下午,成年人嘉宾们也没有闲着。 这回节目组做了一回人,宝箱里装着的不是亲情、友情和一路上的冒险,而是实打实的赞助商提供的奖品。 但是奖品有获取条件,四个大人也做了一下午的任务,直到花宴之舞开始前才拿着胜利品回来看幼崽们跳舞。 可不等看完,他们又被节目组安排到了这座桥上等着小朋友们过来寻找自己,这也是最后一个环节了。 远远地,四个成年人就看到了一颗在烟花光芒的照耀下闪闪发光的小光头。 因为这个目标太显眼,四个大人以他为基点,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小搭档。 一锁定那个正在朝着自己跑来的小卷毛,季言笙就立刻朝着季夏迎了过去,都忘了自己怀里还抱着个宝箱。 等季言笙准备抱起小卷毛的时候,才注意到双手现在腾不出来,干脆把宝箱塞进了季夏的怀里。 季言笙十分激动:“夏夏快看!” 这可是他一下午的劳动成果。 小卷毛晃了晃这个沉甸甸的箱子,听到里面传来重物碰撞的声音,看来亲情、友情和一路的冒险什么的还挺有重量。 季夏没有急着打开箱子,而是等到小伙伴们也都跟自己的家长汇合,要在节目组镜头的见证下跟大家一块儿开箱。 箱子打开,里头果然有一张卡片写着:最重要的宝物就是你一路前行所收获的喜悦。 不过在卡片下还有赞助商提供的各种儿童用的电子产品、书和玩具,确实是很值得去翻山越岭找一找的宝藏了。 直播的最后一天,最后一个镜头,四组嘉宾一起走到了桥上,主持人念起了赞助商感谢名单,并宣告这一季的《崽崽特工队》圆满落幕。 镜头捕捉到的背景,是天空中绚烂的烟花、街道上喧闹的人群,与河中漂流的盏盏花灯。 这是夏末秋初的一个夜晚,整个云槐镇沉浸在花宴的氛围之中,家家户户都挂上了红灯笼,河里漂流的花灯上写满了思念的话语。 死亡是生命不可避免的课题,从古至今的人敬畏死亡,敬畏鬼神,同时也想把自己的声音传达给远在冥河彼岸的、自己所思念的那些人。 还活着的人不曾忘记自己对离开之人的思念,而这种思念,也会变成对未来生活的热爱。 在镜头之中,整条小河都在发光,像是变成了一盏盛满思念的灯。 灯火燃至天明。 * 季夏又嗅到了隐隐的槐花香,眨了眨眼睛,他发现自己回到了那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巨大槐树之下。 季夏感觉自己好像梦到过这个场景,但是想不起来上一次的梦里都经历了什么。 “夏夏!” 一个熟悉的声音引得小卷毛向前方望去,他看到季言箫和徐光宇手挽着手,站在槐树下向他招了招手。 季夏跑了过去,那一头小卷毛一颠一颠,上下摇晃。 他跑进了父母的怀抱,季言箫将卷毛崽抱了起来,轻声问:“夏夏想好了吗,要和爸爸妈妈走吗?” 在这个世界上最安全与温暖的怀抱里,小卷毛有那么一瞬间失了神,仿佛有一种就此沉眠也不错的感觉。 但就是这个想法冒出来的那个瞬间,又有许多人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下次玩儿捉迷藏的话先告诉爷爷你要去哪里好不好?”这是老人家带着点儿担忧与期盼的声音。 哆来咪刻意压低了声音,像是小大人一般的语气说道:“养孩子可不容易啦,你可不能半途而废啊!” 季言笙轻笑着说:“我肯定不会让我们家夏夏失望的!” “我想你长大。”柳归鸿的声音刚开始还是记忆中上学时的模样,可后来就变成了他现在所熟悉的童声,“这一次咱们一块儿长命百岁好不好?” 还有很多很多人的声音也一并响起。 总是担心他下一个领养家庭会不会和顶流夫妇一样、但也是真心为他考虑、为他感到开心与忧愁的靳导和蒋助理。 这辈子本该没有交集,但却意外偶遇,还带着一种熟悉感觉的南荣洛与苗黛青。 云槐镇上遇到的民宿老板、月牙一家、以及隔着网络却一直在传达着对他的喜欢的那些陌生人。 甚至还有云朵的喵喵声与大公鸡高亢的打鸣声。 所有、所有、所有,他以为自己早就遗忘或者根本没记住的声音汇聚在了一起,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化作了大槐树后一条铺满鲜花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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