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犹豫提着剑就奔上了玉阶,铠甲在奔跑的过程中撞击发出响声。 “子玉!” “别…我没事。” 陆时晏捂着腹部,侧过身子挡在了席玉的身前。 额上的汗水聚集,嘀嗒落在鼻尖上,长睫上落着几粒雪花,他轻颤着看向一脸着急的云越,缓缓地摇了摇头。 “子玉!你是不是疯了!他伤了你,你怎么还护着他?快让开!” 云越显然不吃他这一套,长剑一挥就指向了陆时晏背后的席玉。 “放下。” 陆时晏颇为费力地说出了这句话,唇边的血溢出更多,但云越依旧横着眉不肯罢休。 “我叫你放下!” 他提高了声音,来自皇家的压迫感油然而生。 不过这话刚说完,陆时晏就开始剧烈地喘息起来,鲜血涌出,双眼也开始变得迷离。 腹部的伤口虽不致死,但对他造成的伤害却很大,失血过多所带来的晕眩很快便至。 气昏了头的云越这才发现了陆时晏的异常,连忙放下了剑,跪下身子将人扶住。 “快叫太医!” 云越扭过头冲着怔愣住的众人喊道。 接着又从下摆上撕下一块布料轻按在他的伤口上,试图止血。 “子玉,你再忍忍,太医马上就到了。” 陆时晏点点头,睫羽扇动的速度减慢,他用染血的手抓住了云越的前襟。 “答应我,千万…不要伤他,他…不是有意的。” 他的声音如漂浮在空中的浮云般,很轻很轻,轻到风一吹就要散了。 云越的视线越过陆时晏落到他身后之人的身上,而那人正抱着尸首默默哭泣。 见状他的眼神逐渐变冷,之后咬着牙又重新看回到陆时晏的身上,才道:“好,我答应你。” 听到这句话陆时晏露出一抹笑来,鲜血淋漓也挡不住他的好样貌。 长睫抵不住渐沉的眼皮,他带着笑闭上眼,倒在了云越的怀中。 * 陆时晏这一晕就晕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就对上了季泠那张冰山般的脸。 好久未曾见过这张脸了,陆时晏一时还有些迷糊,反应不过来。 “醒了?” 季泠的声音冷淡,倒是没太大的反应。 不过这句话却惊到了屋中的另一个人,在陆时晏还没来得及回话时,那人就奔了过来。 “子玉,你总算醒了。” 云越探头凑进了床帐内,盯着床上的陆时晏看了好一会,长舒出一口气。 “可吓死我了。” “你昨日真的是—” “闪开些。” 季泠微皱着眉,推开了云越的大脑袋,有些不满他的举动。 “打扰我换药了。” “哦,你换你换。” 他弯着腰退了出来,嘴上说的恭敬,可却在季泠的身后做起了鬼脸。 冰块脸! 床上的陆时晏坐起身,刚想下床就被季泠按住了。 触及他如刀的眼神,陆时晏叹了口气只好乖乖地坐着,任人换药。 “云越,席玉在哪里?” 在季泠给他换药的同时,陆时晏偏头看向他身后站着的云越。 云越顿时收了鬼脸,语气不好道:“你还问他?他都把你伤成这样了。” 陆时晏刚想说些什么反驳他,腹处的伤口却猛地一痛,他低头看去,正好看到季泠刚刚收回的手。 ……明白了。 “他非是有意的。” 陆时晏看向云越,后者却扭开了脸,一副不信的样子。 无奈,他只好回看到季泠的身上。 “季泠,你有没有为他诊治过?可看出…嘶,痛。” “下官可没有那么多精力,毕竟新皇若是还未登基就殡天了,那下官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罢了,你们不说,我便自己去看。” 陆时晏也不欲再同他们纠缠,撑起身子就要下床。 季泠立马制止住了他,扯了扯他腰间缠着的纱布。 “药还没换完。” 而云越见陆时晏这样,心里虽还有些不满,却还是将席玉的所处告诉给了他。 “他就在偏殿,就算着急也不是这么个着急法,让冰…季泠给你换好药再去。” 陆时晏这才平稳下来,点了点头,等待着季泠换药结束。 包扎刚一结束,他披了件外袍就去了偏殿。 云越和季泠都跟着,只不过没再跟进去,留在了殿外,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殿中危险的东西都被他们收了起来,倒没什么再担心的了,他们也就放任二人独自相见了。 偏殿内未点灯,不知是收拾的人忘了,还是他们根本就没想点灯。 微亮的天光透过宫窗映亮了床前的一片地方,微小的灰尘在这光芒中无所遁形,轻轻地飘动着。 光芒背后的床上,一个人披散着头发抱膝坐在床上,头埋在腿间,看不清他此刻的面容。 在这诺大的宫殿中,他就那么隐在黑暗中蜷缩着身子,安静又孤寂。 此景刺痛了陆时晏的心。 这是他爱了两世的人,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玉儿。” 他轻唤出声,鞋履踩在地毯上没发出一点声音,整个人安静到只发出那一句话的声音。 陆时晏怕极了。 他怕吓到他,步子放到了最轻,掠过那方天光,来到了阴影后,走到席玉的身前。 离得近了,他才发现抱膝的人正微微打着颤。 感受到陆时晏的靠近时,席玉抖动得更加厉害,也将头埋得更深。 “玉儿,你抬头看看我,好不好?” 陆时晏的语气近乎卑微,若是云越等人听到定然会暴怒跳起。 然而即便是用这样的语气,也依旧得不到那人的回应。 席玉不曾理会他,只是身子抖动得更加厉害。 陆时晏掩住眼中的伤心,抬手在他头顶上方停顿许久,最终却没敢落下,屈起手指转过身就要走。 外袍飘动,一股若隐若无的血腥味传入鼻中。 陆时晏起初没在意,以为是自己身上的伤口破裂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却发现伤口处的纱布干净的很,毫无崩开的痕迹。 脑中闪过什么,陆时晏猛地转回身。 床上还在发抖的人,他快步走到席玉的跟前,不带一点犹豫地抬起了他的头。 席玉的双眼紧闭着,嘴角有鲜血蜿蜒而出,墨发贴在脸上与鲜血粘在一起,整个人的呼吸已经微弱到了极点。 见此景象陆时晏的瞳孔立刻缩成了一个点。 脑中嗡嗡作响,身体比脑子更先做出反应,他掰开席玉的嘴,看见了他嘴里血肉模糊的一团。 “季泠!快,快进来!” 他扭头冲着殿门外喊道。 陆时晏整个人都慌极了,他坐到床边,将陷入半昏迷的人抱进到怀中,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冰凉,仿若生命正一点点流逝,就快要离开他了。 “不要,不要,不可以。” 陆时晏红了眼,握紧席玉冰冷的双手凑到唇边,用力地呼着热气,试图将其暖热。 可就像是少时母妃离世时那般,无论他怎么做,那双手都暖热不过来。 他的心在一刻瞬间停滞住了,仿佛回到了那时的无力,又一个他爱的人要丢下他走了。 陆时晏拥紧了人,心痛如绞,埋首在他发间,哭求道。 “求你了,别丢下我。”
第七十章 中蛊 季泠等人听到动静进去时,看到的就是陆时晏坐在床边,怀里抱着个人,在低声说些什么。 二人进殿时的动静惊动到了他,他抬起头满眼都是泪水,失了血色的嘴唇颤抖着。 “季泠,救他。” 殿内有些暗,季泠二人离他有些远,看不见他脸上的泪水,只听得出他声音中的绝望与无助。 仿若即将破碎的琉璃般,裂纹遍布,只要轻轻一戳就会全然碎裂。 季泠心头一凛,忙走了过去,待看清床上二人的现状后,他瞬间蹙起了眉。 真是一个比一个糟。 只不过靠在陆时晏怀中的那个明显更糟。 季泠抬手搭脉,脉象微弱,他又捏住席玉苍白的脸,迫使他张开了嘴。 看清了他口中的情况。 “咬舌,还有救。” 季泠迅速给出了决断,侧过头冲着已然被吓懵了的云越道:“先把碍事的人拉走。” 云越也不含糊,伸手从陆时晏的腋下穿过,就要将人捞起来。 “子玉,我们先走,别打扰季泠诊治。” 可这么一捞却没捞动,陆时晏整个人像是跟席玉粘合在了一起般,怎么都拉扯不动。 试了好几次都不行,云越的额上都起了层汗水。 见状季泠有些急了,眼底的冰霜层起,他揪住陆时晏的衣领,怒道。 “陆时晏,要是想救他的话,就给我松手,这话我不说第二遍。” 这副凶恶的样子吓坏了一旁的云越,而被如此对待的陆时晏如梦方醒般点点头。 眼角的泪滑落进席玉的发丝中,终是松开了手。 * 被带走的陆时晏回到了原先的正殿中,呆呆地坐在床边,披着的外袍已然没了,只剩下件素白的寝衣。 未束的长发变得凌乱不堪,随意散落在肩下,呈现出一种极度颓败的模样。 云越看他良久,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说,犹犹豫豫好长时间,才倒了杯热水递给他。 “子玉,喝点热水压压惊。” 陆时晏没接,云越也不好说什么,叹息着将杯盏放到了一边。 “子玉…你是不是想起…” 说到这里,他欲言又止,扯着旁边的床帐捏紧又放开,纠结的神色全写在了脸上。 他犹豫良久,最后松开了床帐,语气故作轻松道:“我们要相信季泠的医术,他的本事说是天下第一都不为过,区区咬舌,肯定不在话下。” 没离京之前,季泠的本事他也是看在眼里的,这番话倒是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 不过陆时晏却没给出太大的反应。 云越以为他现在听不进去话,正思考着要不要再说些别的安慰人的话时,就听陆时晏开了口。 “母后当日…也是如此。” 出口的声音晦涩艰难。 毕竟要将这档子痛彻心扉的事情诉说出来,无异于再度剖心,经历一遍当日的痛苦。 这也是云越刚刚没能说出口的话。 陆时晏的侧脸被发丝遮挡,云越站在他的身旁并不能看清他此时的神情,但不用看云越也知道他的眼中一定盛满了悲伤。 “子玉…” “那日用膳前,她让我去柜子里取一个小瓷瓶,母后说这是能让我们都快乐的东西,我当时并不知那是用来做什么的,眼看着她将瓷瓶里的东西都放到了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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