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一缕缕乳白色的烟雾从榻桌上放着的青花松竹梅纹香炉中缓缓溢出,飘飘悠悠地接近了榻上之人。 墨发铺陈开来,眼下的红痣在昏暗的房间中有些模糊不清,平日里格外醉人的桃花眼闭了去。 月光透过合着的轩窗掠进屋来,映亮了榻上人紧皱的双眉,额上更是渗出些薄汗来,但双眼仍是闭着,并未睁开,像是被梦魇着了。 香已然快燃尽了,躺在床上的陆时晏猛地睁开了眼,征然的看着床顶,他梦见了死去的席玉,哭着说自己好冷,说想让人去陪陪他。 耳边传来虫鸣,陆时晏这才有些回过神来。 还好,这一世席玉还在。 他坐起身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墨发似绸缎一般落在身后。 一想到刚刚梦魇中的席玉,陆时晏便没了睡觉的心思,掀开被子便下了床,到桌边倒了杯水,执起杯盏便喝了下去。 杯中的水已有些凉了,但他却并不在意。 “殿下,需要奴才做什么吗?” 男子关切的声音从内间的门后传了进来。 “不—”陆时晏话刚出口,却突然想起那梦来,便改了口,“进来吧。” 凌一听到陆时晏的话,轻推开内间的门,抬眼便瞧见陆时晏只着寝衣坐在桌前,眉宇之间似乎还有些愁绪。 他已经不止一次在殿下脸上看到这种表情了,似乎从上次梦中惊醒之后殿下便一直心事重重的。 陆时晏抬眸看着凌一,手指在桌上轻敲。 “凌一你去查一下二殿下最近的动向,还有他身边的人,查仔细些,莫要让第三个人知晓此事。” 今夜的梦就像是一种预警,陆时晏的心中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感觉陆子修要对席玉做些什么。 探查皇子动向一项是宫中大忌,此时只能交给亲信之人去做。 “是,殿下。” 陆时晏点了点头,抬手便又倒了杯水。 “殿下,这水怕是已经凉了,不如奴才去帮您换壶温热的。” “无事,夜色也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凌一心中划过一抹暖流,太子殿下总是待人温和,对下也是极为好的,凌一这才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内间中的香味飘入凌一的鼻中,是奈花的香味。 “殿下,不如将这香换为安神香吧,这样殿下也能休息的好些。” 陆时晏瞧着那香炉,摇了摇头,“不必了,只有闻着这香味,孤才能睡好。” 见状,凌一也不再劝了,行了礼后便退了出去。 外间飘着的也是奈花的香味,凌一闻着不免有些疑惑,殿下怎么突然就喜欢上这奈花香了,分明从前都是点安神香的。 * 护城河边的直房中,席玉也是辗转反侧,他躺在床上,耳边传来词安轻轻浅浅的呼吸,似乎睡得很熟。 席玉坐起身,轻轻地将外袍取下来,披在身上就打开门闩,出了门。 夜色很深,只能听见几声狗叫声。 他走到护城河边,抬首望着那轮圆月,想起词安跟他说的话来。 “太子殿下吗?我知道的你都知道啊,没什么特殊的。”词安坐在桌前,挠了挠头,似乎对席玉的问题感到很费解。 “哦,那便算了。” 席玉有些颓然,他想多了解一些陆时晏,却不知要如何着手,席玉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大概是陆时晏无意间的善意触动到了自己。 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疯了,上一世便是如此才丢了性命,这一世还是不知悔改,别人稍微对自己好点,自己就忍不住想接近对方。 真是贱…… “对了,还真有一件事你应该不知道,但它只是个传闻,大概不可信的。” 听见这话,席玉却有些犹豫了,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听,总有一种听了之后便会万劫不复的感觉。 好奇涌上心头席玉轻声道:“你说吧。” 词安声音低了些:“我也是听之前那些老人说的,太子殿下的母后,也就是先皇后好像是服药自尽的,据说当时先皇后还想拉着年少的太子殿下一同自尽,只是被宫人们发现了,这才将服药不多的太子殿下给救了回来。” “席玉,这事你别跟别人说啊,听到了没,席玉。” 圆月高高挂在天边,没有一丝残缺。 席玉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过去,突然就有些心疼了起来。
第十一章 吃醋 中秋宴后,席玉便再没见过陆时晏和陆子修,像是错乱的书本重新归了位,他们的人生本就不该有所交集。 他还是跟往常一样上值。 暖阁内,顺平帝靠坐在软塌之上,垂眸看着手中的奏折,眉宇之间积着股郁气。 片刻后,他合起奏折放在一旁的木桌上。 这秋日的天说来也怪,本该秋高气爽的日子如今却泛起热来。 一旁的李仁也注意到了陆城远的反常。 天气转热,这几天他自己都有些无力,更何况是每日处理朝政的帝王。 “陛下,要不要尝一碗冷元子?膳房特意做的,有祛除热气,平心静气之效。” 白玉瓷碗中,圆润的小团子漂浮在奶白色的冷汤之上,并着红彤彤的山楂果,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 陆城远执起瓷勺,搅动了一下,却没什么品尝的欲望。 见状,李仁忍不住劝道:“陛下不妨小试一口。” 陆城远叹了口气,自己这几日确实胃口不佳。 他端起碗,舀过一勺,清香在口中散开,带着凉意,山楂微酸有些开胃的效果。 “这次膳房倒是做得好,从前怎么不见他们做?” 李仁笑了笑,弓着身:“膳房新进了位江南的厨子,这道药膳便是他的主意,似乎跟江南那边的口味差不多。” 江南——陆城远还记得自己当年登基后,去江南微服私访时遇了位有着一手好厨艺的江南女子。 当时他也这般胃口不佳,那女子做的东西却恰合他胃口,最后他将人带回了宫,那女子还为他诞下一子。 思及此,陆城远心中微动,这些年对那孩子倒有些漠然了。 “李仁,将这冷元子给二皇子也送过去一份吧。” 李仁心思一转,便清楚了,皇帝这是听到江南想起了二殿下的生母。 那女子也是可怜,性子柔弱抵不住宫中的尔虞我诈,早早的便香消玉殒了。 “奴才领命。” 说罢,李仁便躬身退了出去。 “席玉,你去让膳房再做份冷元子,给二殿下送过去。” “好,我知道了。” 天知道席玉有多不想去,好不容易避开陆子修了,如今这档子差事,他是万般的不愿。 提着食盒到了乾清宫西二所门前。 席玉踌躇了好久,才上前跟宫人说明了情况。 他本想将食盒给宫人,自己直接溜走的,谁知道回来的内侍给他说二殿下请他进去坐坐。 席玉都不用想就知道陆子修是故意的。 宫人领着他穿过庭院往正堂走。 这地方席玉倒是熟悉,上辈子他不知避着人来了多少回。 进了正堂,席玉便对上了陆子修似笑非笑的脸,一股子恶寒瞬间遍布了全身。 “你们先下去吧,我和席公公单独说说话。” 内侍一走,正堂之中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席玉稳了稳心神,提着手中的食盒,弯腰道:“殿下,圣上特遣奴才过来给您送这冷元子。” 陆子修并未应答,反而是走到席玉面前,看着他握着食盒那只细白的手,:“辛苦席公公了,这般远还特意送过来。” 他的语气很平常,手却直接覆了上来,有些戏谑的瞧着席玉。 语气故作抱歉:“呦,没看瞧见公公的手,直接握了上去,公公不会介意吧。” “殿下说笑了,奴才怎么会介意?” 席玉不明白陆子修这又是玩哪一出,只好顺着他的话说。 “那便好。” 陆子修接过席玉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上,席玉顿时心中一轻。 “那奴才先告退了。” 席玉一刻都不想再多留,转身想走却被陆子修叫住。 “等等,公公这几天都不想我吗?”陆子修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 委屈?席玉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请殿下慎言。” 陆子修脸上露出笑容,慢慢逼近眼前油盐不进的人,“我可是很想公公呢,日日想夜夜想,从前还未如此,中秋宴后却像是疯魔了。” 席玉步步后退,直到身后碰到了门板,退无可退,“殿下说的话,奴才听不懂。” 面前的人并不动容,只是越靠越近,近到已经可以感受到陆子修的气息,席玉忍不住侧过头,试图避开他。 “我想天天见公公,不如我让李仁把你调来我宫中伺候,可好?” 席玉的眼瞳猛地一缩,正过头看向陆子修,拒绝道:“奴才笨手笨脚的,恐怕伺候不好殿下。” 席玉说完这句话后,其实并不抱希望,之前自己求他都不管用,现在估计就更不行了。 却不想陆子修摸了摸席玉耳边的发,撤开了身。 “我开玩笑的,公公不愿意,我自然不会强迫公公。” “时候不早了,公公也该回去复命了。” 席玉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没想到陆子修这么容易地放过了自己。 他连忙行了礼,转身便走了,直到出了西二所,席玉都有些没回过神来。 陆子修今天太奇怪了,不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说话语气都很奇怪,像是变了个人。 席玉直觉这一切都不简单,但却没有什么头绪。 他怀着满腔疑虑走了,却没看见在他走后,身后另有一个内侍匆匆地走了,而他去的方向正是端本宫。 端本宫中,陆时晏正在同自己对弈。 “殿下。”凌一气喘吁吁的进来。 陆时晏立刻放下棋子,瞧着他问:“怎么,发生了何事?” 凌一缓了口气道:“乾清宫中的席玉去了二皇子住所,还提着个食盒。” 陆时晏让凌一盯着二皇子,事无巨细的汇报其中还特别提到了乾清宫,虽然不明白意图,但凌一还是在看见席玉后第一时间赶了回来。 “好,孤知道了。” 凌一退了下去,陆时晏的心却有些动荡起来,席玉难道你还是放不下他吗?
第十二章 “玉儿" 日子过的很快,天气却依旧闷热的紧。 席玉提着个木篮子往御花园里走,突然而至的热气让帝王数日愁眉不展,义父便让他来御花园里摘些桂花放在顺平帝书房内,想着这花的清香也许能舒缓皇帝烦闷的心。 席玉置身此地,空气中传来桂花的清香,倒确实让人忘却烦忧,心情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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