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从小肠胃不怎么健壮,中午吃了那么一点的汤泡饭,也顶不了多久…… 简固双手扶住自己面前的碗挪了挪,随即伸出右手,恭恭敬敬地把装牛肉的盘子向甄语那边推了推。 上辈子他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他没记错的话,甄语好像还挺喜欢吃牛肉的。 甄语来到简家后那几天,简家父母病的病、操心的操心,在张罗家事上有心无力。 大哥简益又没时间,如何招待甄语,完全由简固和管家一起决定。 他从前就在帮母亲张罗家里的事。 他知道大哥有明确他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的意思,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好在甄语并不怎么在意。 甄语好像对什么事都不太在意。 简固当时和管家商量着,也小心翼翼地问过甄语。 他恨不能在最短的时间里,把最好的和对方喜欢的全递过去,让甄语感受到家人的接纳和疼惜。 母亲躺在病床上,见到甄语前撑着病体,不断地嘱咐这嘱咐那,见了亲儿子后,便只剩下止不住地哭泣,连完整的话都很难讲出来。 简固从小经常听大哥说,母亲在生第二个孩子时健康出了问题,休养了很长一段时间。 母亲她,本以为二儿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了吧? 没想到,竟然出了抱错的事。 她肯定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他还记得,自己小时候,母亲身体还没好起来时,经常感慨自己有心无力,不能像其他母亲一样陪着他。 好不容易好起来了,她又得知始终看着、担忧着的根本不是亲儿子…… 简固感觉,在这件事上,全家人包括甄语在内,恐怕各个都比自己痛苦。 他能理解简益对亲弟弟的态度。 大哥从小就爱敲打他,让他做好自己该做的事,不能惹事生非让父母担心。 他没有多优秀,没关系,要找到自己想做的事业,尤其是要尊重爱护母亲。 大哥或许不喜欢甄语。 毕竟母亲知道了这件事就哭,见了甄语之后,身体状况更是一落千丈。 他原本不怎么方便劝,毕竟大哥不是他亲大哥——大哥在这件事上的态度异常坚决,并且不赞同他与亲生父母深入接触。 他也能理解。 当时,最重要的是母亲的身体。 大哥早早接过了父亲的事业,忙得没时间承欢膝下。 他素来是母亲身边的乖儿子,突然说自己要回到亲生父母那头,她恐怕受不了。 简固匆忙间做了决定。 先把甄语安顿好,尽量调和他与家人的关系,再去解决甄家在抱错一事中的谜团…… 太难了,要调节甄语与家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难了。 甄语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也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简固觉得甄语喜欢牛肉,主要是由于,某顿饭厨师做了牛肉,他看到后忽地笑了一下。 看上去不太像欣喜的笑容就是了。 简家全家,有心的父母、出力的他还有略显冷淡的大哥其实都想尽可能从各方面补偿甄语受过的苦。 物质上也好,精神上也罢,都想给甄语最好的,和他好好地沟通。 在简固重生前,甄语始终不愿意接受。 因此,他常常会想,要是早点知道抱错一事就好了。 他从家里得到的,都可以加倍还给甄语。 让他做什么去补偿,他都是愿意的。 他得到的爱与教导原本并不属于他,却满满地充盈了他过去的二十几年人生,让他得到了太多太多。 如果他能早点知道,早点找到甄语,那该多好…… 这不就来了吗! 他重活一回,幸运地来到八年前,坐在了十六岁的甄语对面。 多好啊,甄语还是少年人该有的模样。 多好啊,不像以后,一块水果都不动,甄语现在还会主动买点橘子吃。 高中之后那些他难以想象、看到就难受至极的经历,还没有在甄语身上发生。 一切都还来得及。 所以说,他胆怯个什么劲? 大胆点! 简固方才小心翼翼地伸着手,错估了桌面的摩擦力,只把装牛肉的盘子往前推了一点点。 这样不行啊。 他冷静了一下,为表现出自己的诚意,再度扶着盘子的边缘一推…… 盘子发出“咯啷”一声,颠簸着朝甄语挪动了一段距离。 甄语正在琢磨事。 他想和这个为孟舒然而来的简固谈谈。 对方看着就像个憨憨,吵架了说出那种话,说不定是有口无心的? 孟家的人似是不经意地提到过,说俩孩子就是吵架,是孟舒然自己想得太多,心思比较敏感。 那些人这样说,肯定有失偏颇。 不过,人俩确实是发小,是从小到大事无巨细都知道的关系。 他该怎么说,才能显得不那么多管闲事? 甄语正组织着语言,就被盘子的动静给吓到了。 这简固又干吗呢? 挪盘子能挪出这么大动静……挪盘子干什么? 在甄语疑惑的目光中,简固又结巴了:“你,你吃。” 甄语瞅着简固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感觉对方就像在给山大王送吃的,顿时越发无奈:“你吃你的。” 这个简固,真是个憨憨吧? 甄语倒也清楚,自己去管俩人的事,有点管得太宽了。 他就是忍不住。 此事可能要追溯到他家里有个弟弟。 他弟甄荣家只比他小一岁,从小脑子就活,智商高,成绩好,目前也在泓展国际读书,就是吧,情商有点问题。 甄荣家小的时候,可太会惹事儿了。 他们家住的地儿算是城中村,父亲是装修工人,母亲做住家保姆,家庭条件在邻里间数一数二。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老病残,生离别,像他们家这样父母都在努力工作的家庭,在城中村的过日子,矬子里拔将军,过得还算相当不错。 他是哥哥,偶尔有点吃的玩的,都紧着甄荣家。 甄荣家这臭小孩儿,从来也不把肉埋在饭里吃。 非得出了门,在大街上,溜溜达达地吃着玩着……是会被抢的。 甄语上了学以后才明白一个道理。 原来同龄人之间不仅仅是敌人,还可以做同学、做朋友。 在那之前,他已经在城中村打遍街道无敌手了。 不管是比他大的,还是比他小的,他从不手软,只要欺负了甄荣家——多半是甄荣家惹的事儿,来一个他赶一个,来两个他揍一双。 习惯成自然了,按照进入中学后某位同学的说法,他莫名带着一股“大哥气质”。 孟舒然就是他在初中时期的“小弟”。 他的老同桌啊,原本性子开朗柔和,时时带着笑脸,学习上有问题也好,课间活动也罢,都爱跟着他。 可不就是他的小弟嘛。 初中三年,孟舒然每天到了学校都开开心心的,去泓展国际以后居然变了。 他没法放着孟舒然不管。 知道孟舒然的情况后,他时不时抽空去瞧瞧,偶尔电话联系着,眼看快过去一年了。 孟舒然现在好是好点了,他每回过去的时候看着学习进度也还行。 好得有限,还是不想出门,也不想和别人来往。 是心病。 解铃还须系铃人。 甄语看着面前这个系铃铛的憨憨,怎么看怎么觉得简固不像能说出那种话、办出那种事的人。 笨手笨脚的,说不定“系”完把自己绊个跟头。 该不会是有什么误会吧? “简固。”甄语见简固守着面碗也不吃,心事重重的模样,决定单刀直入,“你和孟舒然,最近联系了吗?” 简固愣愣地看着甄语,怀疑对方已经聪明到了会读心的程度。 他正想用孟舒然当借口,甄语就提出来了,这么巧的吗? 简固和孟舒然打小算是一个圈子的。 上辈子他的下属查到过。 甄语和孟舒然是初中同学,在孟舒然休养期间时常过去看望,最后还全程参与了孟舒然的葬礼。 当时,他们说不定擦肩而过了,甄语少年时和母亲长得那样像,他竟然没有留意到。 还好,现在还来得及! 对了,还有孟舒然,甄语唯一长期来往过的好朋友,不知生的什么病,早早就去世了。 回头他得打听一下,如果能帮上忙,也要帮的。 现下简固选择诚实以告:“我和他不太熟……” 甄语眉头抽了抽,瞅着对面那张憨直的面孔,在心里“啧”了一声。 看错人了。 一点都不实诚! 第5章 5 在短短的时间里,甄语对简固的印象变了三变。 第一个印象是“奇怪”,任谁在大街上走着走着就发现自己被人跟了,都会产生类似的感觉。 第二个印象是“意外”,他通过对话,再一琢磨,分析出对方是孟舒然那发小,觉着实在不像。 第三个就是“不实诚”了。 他怀疑孟舒然这发小是想通过自己和孟舒然和好。 他都主动开口问了,结果简固说“不熟”。 不熟,是怎么知道他陪孟舒然学习、搞成绩的事的? 不熟,是怎么从孟家人那打听到他是谁、在哪念书的? 甄语觉着简固只能是从孟家人那知道这件事的。 不然呢?他又不是什么全市有名的学神学霸,怎么可能有人莫名其妙跑来找他。 还是在个人成绩相当不错的情况下? 别看简固读的是泓展国际,这所私立同样参与全市联考,由于特招生的存在,在联考中名列前茅的学生也不少。 甄语的弟弟读的就是泓展国际,他自然知道那所学校的大概情况。 泓展国际对教学挺重视,毕竟办学条件在那摆着,师资力量格外雄厚,大约不想办成不尴不尬的二流。 从简固的成绩单上看,学习其实相当可以,完全没必要专程找到他帮什么忙。 这个“帮忙”相当耐人寻味。 结果呢,话都说到这了,简固不承认。 是好面子? 甄语决定再给简固一次机会,毕竟这人看起来实在不像会恶语伤人的:“你说,从小就和孟舒然认识?” 简固正在莫名忐忑地对甄语有问必答,听到这话,顿时怔了怔。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甄语纠结于孟舒然的问题,老实地点了头:“是的,从记事就认识。” 甄语觉着有点可笑了:“那你们,不熟?” 简固不知甄语想问什么,继续坦诚道:“我们确实不熟。” 甄语看着简固点头时过分真诚的眼神,说可气吧,还有点可乐,无可无不可地说了句:“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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