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俩站了一天, 想必也累了。身子可有不舒服的?”宋闻清将手洗净后, 笑着问。 两人摇头, 他这才放下心来。 “大人,您现在感觉如何?”守卫见白县令醒了,颤颤地问。 好在送来得及时, 并未有什么大问题。白县令虽说为了自己的政绩会耍些小聪明,现如今见宋闻清医治自己的腿, 也没真的是个白眼狼, 朝着守卫摇头后又对给医用器械消毒的宋闻清道谢。 “无碍,也算是报答县令老爷好几月前送来的药材罢。”他开口道。 白县令还没说实情, 他们村里人都以为药材是青雨县送来的,听他这样讲,白县令身子微僵,沉默了半晌道:“都是我该做的。” “县令老爷,我能问一问您怎会来寻我治病?”将医用器械归置好位置后,宋闻清问。 白县令还很虚弱,给守卫使了眼色让他说。守卫跟他很久了立马会意,道:“今日大人出去打猎时从马背上摔了下去折了腿,去济世堂时唐医师说让我们来寻你。” 闻言,宋闻清点点头,说:“这儿什么也没有,恐怕多待几日也不方便。若是可以不如早些回去修养,一个月后再来寻我。” 见他们应声后,宋闻清这才彻底歇下,拿上药匣子就走了。 回去的路上,宋闻清轻轻吐了口气。头脑有些眩晕,额头上不知何时布满了薄薄的一层冷汗。 “身子倒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他小声喃喃道。 好几个月前他还能凝神做七八个小时的手术呢,也不知是不是今早早饭吃得不多的原因。 也没多想,缓过神后,他才继续赶路。 医馆离家得走好些时辰,许是家家户户都酿酒的原因,宋闻清隐隐约约都能闻到飘出来的酒香。 他刚才同李郎中说了明日休息,近来身子确实不大舒服,医馆有李郎中,他没什么不放心的。 到家时天已经暗了,宋闻清难得心中酸涩。里屋那盏总是为他留的烛火也没了,他打开房门。 灰球趴在墙角,见他摇着尾巴凑上前来。 宋闻清抿唇笑了笑,蹲下身揉灰球:“你今日也没出去玩啊。” 以前灰球不爱着家,每次都要在外面玩尽兴了才晓得回来。不知是不是有灵性,裴瑾容走后,灰球乖得不行,像是专门等他回家一样。 灰球舔了舔他的手,宋闻清起身,给灰球和鸡喂了食后才去灶台生火做饭。 今年年初时他还同裴瑾容说要不要买头小猪喂,好在两人没买,若买了现在怕根本忙不过来。 八月田里能吃的多,宋闻清洗了两个茄子,切成小条,打算放在水里煮。煮熟了蘸辣酱好吃得很,就算放凉了也好吃。 番茄也熟了,前几日捡的鸡蛋还没吃,正好可以做一个番茄炒蛋。 他想出了神,直到灶台的火烧着了他的手。宋闻清赶忙避开,下意识用嘴吹了吹。 “嘶——”他惊呼出声。 猛地,眼泪扑簌簌留下。他将头埋在臂间,低低地哭出声。 他想,明明他已经尽量适应没有裴瑾容的日子了。 一个人趴了半刻钟,宋闻清起身给伤口简便包扎了一下,做好菜后,他还是没胃口,随便吃了点便睡了。 翌日清晨,胃里传来的感觉不好受,他头也晕得不行。 摸了摸额头,见没发烧,他松了口气,可能是昨晚吃坏了肚子,这才拖着身子起床。用柳枝刷完牙后,宋闻清把鸡笼打开,将鸡圈在后院,又捡了蛋。 早上没什么想吃的,不过倒是馋小菜了,配点白粥倒是正好。 一上午也没做什么,医书也看得滚瓜烂熟了。他打算过几日去青雨县寻新店铺用来开医馆,到时候再多买些医书。 衣衫囤了好几件,左右下午没事,不如拿去溪边洗。 这样想着,他拿了些许无患子,端着盆往溪边去了。 来洗衣衫的人不少,也热闹。见宋闻清来,都热情地打着招呼。 “闻哥儿也来洗衣衫了哦。”大娘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囤了好几件了。”宋闻清笑着应声。 不多时,村里一个妇人端着一大盆衣衫也来了。 “王婶子今日怎么一个人来?平日不是都和祺哥儿一道来吗?” 祺哥儿是王婶子家今年刚进门的夫郎,手脚勤快得很,话说得也好听,哄得王婶子高兴得不行,走哪儿都带着。 王婶子一听,笑着瘪嘴,将衣衫放在石板上拿着棒槌捶,说:“还能因为啥?” 她说得隐晦,周围人却都听懂了,连忙问:“怕不是有了哦。” 王婶子笑着轻轻点头,继续道:“还不到三个月呢。” 村里有怀孕头三个月不能说的说法,王婶子心里高兴,点到为止即可。 大娘也来了劲,问:“我记得我家那个怀的时候反应大得不行,祺哥儿现在有反应了没?” 王婶子嘴上的笑合都合不拢,道:“说想吃酸梅子呢,早上起来难受得不行,得让人哄着才好。” “那敢情好,生个大胖小子。”另一个村妇插嘴道。 “……” “哗啦——”宋闻清猛地起身,心怦怦直跳。 大娘被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问:“闻哥儿怎么了?” 他脸色煞白煞白的,将衣衫随便揉了两把放在盆里,忙端着盆往家里去。 他最近每天早上起来确实都难受得不行,头晕乏力,时不时还想吃酸的。 他下意识避开自己是怀孕了的可能性,毕竟潜意识里宋闻清仍然觉得自己是个男人,却没想到他现在已然是个哥儿了。 心里着急,脚步也加快了。宋闻清脑子空白一片,自己是不行了。他将衣衫放好就去了医馆。 直到李郎中笑着小声道:“有了,瞧这脉象现在才两个多月呢。” 闻言,宋闻清才彻底慌了神。
第38章 看他神色, 李郎中还以为是太开心了,也没细细深究,笑着揶揄他:“可惜瑾小郎还没回来, 往后月份足了反应大。更别说等到六七月份的时候腿脚浮肿,那时身边可不能没人呢,让瑾小郎早些回来也好。” 宋闻清已经听不进去他在说些什么了, 意识昏昏沉沉的。起身同李郎中道别, 见他要走, 李郎中叮嘱他道:“你虽说医术好, 怀孕也是头一次。若是早上起来时难受吃点酸梅干压一压, 花生和鸡蛋也可多吃些。” 他勉强勾唇,朝李郎中点点头便走了。 直到宋闻清走远, 小童才小声念叨:“怎么感觉宋医师不是很高兴?” 李郎中将放在高处的药材拿下,说:“许是还没缓过神来呢。” 八月燥热得很, 宋闻清却觉得有些冷。他像是踩空了一样,心也提了起来。 这一刻他终于切身地体会到了哥儿的身体构造同男人当真是不同的。可他额间的孕痣不是说浅得很,不容易怀孕的吗? 恍惚间, 有马车路过。 路不是很宽, 宋闻清站在小路两旁, 微微侧身。 “多谢闻哥儿了。”川小哥笑着道。 “无碍。” 马车消失在尽头,他垂眼,看着自己下意识护着肚子的手一怔。 — “少、少爷……”柳红跌跌撞撞地闯进绸缎庄, 泪眼婆娑。 裴瑾容正和掌柜的商量着这个月要拿多少布料,听到柳红的声音, 朝掌柜说了后便起身往外去。 “可是家里发生了何事?” 柳红哽咽道:“老爷他醒了。” 闻言, 裴瑾容也顾不上那么多,忙与柳红一道赶回家去。 裴府一众人见裴煜醒了都神采奕奕的, 比往日干活儿更加起劲。裴煜还是裴府的顶梁柱,他现如今醒了,也代表着裴府还不会垮。府中雇的长工猛地松了口气,见裴瑾容进门,也不怕他了,还有几个小厮抹着眼望着裴瑾容哭。 裴瑾容知晓他们近来受了惊,说:“今日每人去钱庄领一两银子。” “谢谢少爷!”身后传来欢呼声。 他心中着急,刚进屋就看见裴煜背靠枕头,支起半边身子喝顾楠喂的药。 见他进来,裴煜的眼眶立马红了,笑着朝他招手,道:“我听你娘说你如今长高了,也能走了,还以为她说来唬我呢。” 裴瑾容顿了顿,走上前,出声喊:“爹。”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裴煜侧身,背着他擦眼泪。 顾楠虽然也哭了,但语气是高兴的,娇嗔道:“你们父子俩矫情得不行。” 裴煜笑着握住顾楠的手:“这几日夫人想必也吓坏了吧。” 顾楠垂眼,睫毛轻颤,将装药的碗塞到裴煜手中,凶巴巴道:“岂止吓坏,你自己喝吧。” “我错了,夫人。”裴煜委屈地开口,“我现在双手无力,勺子也拿不起来。” 顾楠气鼓鼓地瞪他,从他手中又拿过碗:“你就知道欺负我。” 裴瑾容轻咳一声,两人这才意识到他的存在。顾楠脸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儿子现在也大了。 裴煜倒是爽朗地笑出声:“闻清没跟着你回来吗?” 说到宋闻清,裴瑾容浅浅笑一下道:“他开了个医馆,最近忙。” “说到这件事,我听你娘说你的腿是闻清治好的呢。”裴煜抬眼,看裴瑾容脸上挂着的笑还愣了愣。 裴瑾容点点头:“他医术好,有些青雨县的人还专门来寻他治病。” 裴煜回神,同顾楠两人相互对视了一下,笑着说:“臭小子,当初说什么也不成亲,现在倒是上心得紧。” 还没等他出声,裴煜继续道:“闻清能治好你的腿,他的能力进太医院恐怕都不是问题。” 裴瑾容抿唇笑笑:“阿闻医术好。” 裴煜刚醒,和顾楠两人黏糊得不行。裴瑾容心中也知自己继续待下去碍眼,说:“爹,娘,绸缎庄还有些事没处理好,我先下去了。” 裴煜挥挥手:“你和老钱多学点,往后家中的生意你也要照看一二。” 老钱是绸缎庄的掌柜,裴府虽说除了织染生意外还有其他的,但织染生意是大头,老钱跟在裴煜身边有好些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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