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声音本就清越,如今刻意放柔之后,倒透露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恶意和……暧昧。 离的背影不易察觉地僵了僵,他藏在斗笠底下的眸子用力一闭,然后冷声开口:“什么事?” 听见他的声音,时屿眼睛微微眯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而后笑吟吟地走了过去。 他比男人矮了半个头,想看清男人的脸就得仰首,蜿蜒的脖颈线条美好流畅,眼底水润,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声音仍旧是轻轻的:“离大哥,我鞋袜好像被水沾湿了,你有多余的帕子能借我用用吗?” 男人眉头似乎是皱了起来,启唇想说些什么,又忍住,最后只说了一句:“你兄长手上没帕子吗?” 在船上,时屿一直都宣称严承昱是他的兄长。 闻言,时屿无辜地眨了眨眼,眸子清凌凌的,看起来纯稚又无害:“兄长臭烘烘的,身上带的帕子也脏死了,我才不想用他的帕子呢。” 时屿的瞎话张口就来,得亏严承昱现在是在睡觉,不然叫他听见了,恐怕又得是一阵胡闹。 离似乎也懵了一瞬,没有料到会是这么一个回答。 他抿了抿唇,说道:“我的帕子用过了。” 时屿笑的眼睫弯弯,说道:“离大哥用过的我怎么会嫌弃?” 离手指一顿,斗笠底下的眸子晦暗一片。 眼前的少年生的一副唇红齿白,肤白貌美,活该被人好好疼爱的模样,却如此不自爱,硬要用着陌生男人的帕子。 当真是……不知羞耻! 离气的大脑充血,手指发抖,身体却更加诚实,从袋中掏出了一张翠绿的帕子。 那帕子看起来并不细软,粗布制成,周边还毛糙地起了球,和时屿伸过去接的那只白皙手指格格不入。 但时屿没有丝毫嫌弃,他接过那帕子,竟然就地坐下来,直接撩开裤腿,脱掉鞋袜,用那张颜色俗气的粗帕子擦起腿来。 离呼吸一滞,厉声道:“你做什么?!” 时屿被他吓的身体一颤,不明所以地抬起头来,红唇微张着:“擦腿啊,我腿都湿了。” 他的神色实在无辜,倒显得离才是那个心思龌龊的小人。 见状,时屿笑了下,像是参破了他的心思,宽慰道:“离大哥放心吧,我不会用这帕子擦脚的。” 说着,他朝离微微一笑,笑容映衬着清澈河水,如春花秋月,潋滟无边。 离克制地移开视线。 但没过多久,身下蹲着的人便突然极轻地“嘶”了一声。 离骤然回身,声音带着说不出的紧张:“怎么了?” 明明只是个刚见过一次面的陌生男人,却对时屿有着超乎寻常的关心。 时屿掩去唇角淡淡的笑,微微扁起唇,说道:“腿,被擦破了。” 翠绿色帕子停留的地方,赫然是一道深红的伤疤,看起来很浅,但是却源源不断地流着珍珠似的小血珠,在雪白的腿肉上分外旖旎醒目。 离嗓音干涩,下颌绷紧,像是在忍受着什么巨大的苦楚:“……为什么擦的这么用力?” 时屿听见这话,不由得委屈地控诉道:“我没有很用力,是这帕子的料子太粗了,我用不惯。” “那你一开始就不该来找我借帕子!”离赫然出声。 话说出口后,他才恍然发觉不能这样。 果不其然,时屿倔强地抿起唇,眼眶里盈着晶莹的泪水,看起来委屈又可怜:“你凶我做什么?” 离喉咙干涩的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如此凶做什么?少年被养的娇贵细嫩,一身皮肉禁不起这粗帕子不是很正常吗?他在这撒什么气?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道心不稳。 离痛苦地闭上眼,随后也蹲下身来,粗糙的大掌握住少年的脚踝,将那张粗帕子从时屿手上取下来,沉声道:“我来。” 声音低沉,恍惚像是掺了冰碴般冷凝。 时屿乖乖地将手松开,放出那翠绿的粗帕子,一手撑着下颌,饶有兴致地看着离从袋中掏出一瓶药膏,帮他细细地涂膜起来。 少年从腿到脚都是白皙的颜色,因为好长一段时间缠绵病榻不曾下地走动,甚至到了白腻的地步。 如同上好的釉质层层堆积。脚背线条流畅,青色的脉络蜿蜒其上,如花枝般曼妙,迫使男人的目光一刻不停地落在上面,喉间饥渴地吞咽着。 时屿唇角的笑容越发放肆——皮肤再娇嫩也不可能只是被擦一下就破皮出血,不过是时屿玩心大起,用力擦拭捉弄的结果罢了。 他倒要看看,这位“离大哥”究竟能装到何年何月。
第144章 病弱徒弟和他的白切黑师尊(58) 离的动作十分轻柔,他总是害怕,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再次将少年擦破皮。因为指腹粗糙有薄茧,他不得不屏息凝神,轻之又轻地在少年小腿上涂抹着。 不知过了多久,那道细小的伤口终于涂完药。 时屿甩了甩自己的小腿,幅度很小,晃在离的眼底,却是一片刺目的洁白。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 离呼吸粗重。 斗笠深深地压下去,无人能窥见他失态的神色。但时屿就是觉得,他一定是在痴狂地看着自己,目光赤裸露骨,带着无穷无尽的欲念。 那张被斗笠掩盖住的脸,是他曾经日日夜夜都在看着,以及相处的。 思及此,时屿笑了笑,漫不经心地从地上站起来。 他手掌扶住离的肩膀,借力才站了起来。 离淡淡看向他。 时屿眨了眨眼,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脱口而出:“离大哥,我小腿好疼的,不撑一下根本站不起来。” 离身体一顿,将即将出口的质问咽了回去。 没过多久,肩膀上的那只手慢慢脱离,连带着主人身上那清幽的竹香味也随之消逝。 男人贪婪地嗅闻着那点仅存的味道,他总是如此矛盾,心口不一。 最后那点清幽消失不见,离失望地阖上眸子,唇角下撇。 少年就站在他身侧,这处流放之地确实荒芜,但看久了,却有一种别样的美感。 远处残阳如血,脚下的河水却又是清澈见底的,瞧起来倒是万分的和谐壮观。 时屿脸上是纯然的笑意,他站的久了,便开始累。 离眼睁睁看着少年下意识要将手往他身上搭,却不知想到了什么,临时转向,最后又落回身侧。 离垂下眸子——他合该离这少年远远的,最好一辈子都不要相见,以免再次生出事端。 少年懂得回避是再好不过的,过完这最后一程水路,他和时屿便再无瓜葛,此生都不要再相见。 半刻后,时屿突然感觉到肩上一热,他愣了片刻,怔怔地扭头去看自己身后的男人。 离双手扶住少年的肩膀,姿势万分亲昵,声音却是冷漠的:“站好,放松腿,紧着点你的伤。” 时屿愣了好一会,才红着耳根转回去,继续赏景。 少年面庞羞红,手指紧张地纂紧,一副羞赧不已的模样。 离看在眼里,胸腔内不可抑制地升出一股怒气:少年,总是这样,面皮薄,羞于见人,所有人都能上去逗弄他两句,直逗的少年面色泛红,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不,不是离开。那些逗弄过少年的男人们,总是要日日夜夜期盼着,渴望着与少年的下一次相遇。 人人都可以欣赏他,人人都可以得到他。 这才是最让人气愤的。 离扶住少年肩膀的手发紧又颤抖,却始终不敢真的下大力气。他想,时屿就是这般勾的所有男人为他死心塌地的吗?可真是……拙劣不堪的手段。 殊不知,他心目中最爱勾引人的少年,唇角就挂着狡黠的笑,看起来胜券在握,毫无在他面前不能自理的柔弱模样。 他们就这样用着几乎是相拥的姿势,看完了金乌西沉,云水相接。 恰在这时,严承昱睡眼惺忪地从船舱里出来了。他醒来的时候没在身边看到时屿,便立刻出来找他了。 谁知道刚一出船舱,就看到自己心上人被别的男人抱在怀里的暧昧模样。 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冲上前去:“你们在做什么!叫离的,放开他!” 时屿身体一顿,颇为无语地看向严承昱。 离听到他的叫喊,手指颤了一下,随后便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时屿的肩膀。 严承昱几步上前,粗鲁地将时屿拽进了自己怀里,动作很大,瞬间就将那道小伤口又撕裂开来,一阵细微的疼痛传来。 时屿被养的娇气,就算是三分的痛也要表现出五分来,霎时就痛苦地叫出声来,用力推搡着严承昱的胸膛:“你放开我!痛死了!” 听到这话,严承昱顿时一阵慌张,连忙松开桎梏,说道:“没事吧?哪里疼啊?” 时屿恼怒地挣开他:“不用你管。” 少年娇纵,许是真的疼极了,才会这样双眼红红的看着自己。 严承昱顿时心疼的一塌糊涂,什么离不离的,晦气,早就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只一个劲地哄着时屿:“别生气啊,到底哪里伤着了,我帮你涂药。” 时屿渐渐安静下来,但仍旧不忿,他硬邦邦地说:“不用你帮忙,方才离大哥已经帮我涂过药了。” 闻言,严承昱一愣。 紧接着,时屿又说:“我腿上有伤,想看晚霞又不便长时间站立,这才让离大哥扶着点我的。” 严承昱一时语塞,他说道:“那为何不叫我?我也可以……” “叫你有什么用?”时屿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不是忙着睡觉吗?哪有心思来管我?” 严承昱顿时讪讪着不敢说话了。 他只得憋下满肚子火气,转身对离说道:“多谢兄台照顾我家小时。” 离沉默地看着他,在心底默念着“我家小时”这一句话,不由得扯出一个冰冷至极的笑容,声音也是淡淡的:“你们兄弟俩,倒是感情很好。” 闻言,严承昱一僵,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那是自然。” 他们毕竟不是真的兄弟,如果可以的话,他更想当时屿的情哥哥。 - 是夜,小船甲板上铺了一床不算厚的被褥,离,或者说,陆昭明,身高将近八尺的大男人挤在这狭窄的甲板上,也不嫌弃束手束脚。 他并没有入睡,应该说,他早就没心思睡觉了。 夜里,时屿和严承昱已经在船舱里熟睡,所以那斗笠便歪歪斜斜地散在一边,遮挡容颜的法术也将散未散,那张清俊出尘的冷峻面孔便再也遮挡不住。 他应该离时屿远远的,陆昭明今天不止一次地想。 但大抵是实在眷恋,他才会不受控制的,在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易容跟上了小徒弟,心底的贪恋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抑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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