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脑袋嗡地一声。 过高的顶层根本搭不上消防云梯, 消防员们只能顺着下层楼房浇水降温。陈睢疯了一般冲上前, 却被围观的群众们死死按倒在地上。他疯狂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令人艳羡的楼王大平层烧成整一个透黑的钢筋水泥壳子。 膝盖上的痛楚在被允许上去的时候仍隐隐作痛, 短暂又漫长的几个小时之间,温馨的家尽数化作焦炭。陈睢浑浑噩噩地跟着身边换来换去的大人们上了法庭又下了法庭,少年麻木着签了一份又一份文件, 最终被叔叔婶婶以监护人的身份带到另一个“家”中。 一切来得太突然也结束地太突然, 不知是哪股力量在背后推波助澜,避过好巧不巧丢失的监控不谈, 调查在第二日便尘埃落定。陈睢打开电视机,本市所有新闻均循环播报着某高档小区顶层因电路损坏引起的惨痛火灾。 比起弟弟,陈睢的长相更肖母,在弟弟出生后也跟随自己意愿改成了母亲姓氏。这可能这是叔叔一家不喜欢自己的原因吧,他将生活费分了三份出来,一份省吃俭用学校花费,一份留着打发不知足的堂弟,最后一份存进藏在枕头底下的银行卡中。 他知道自己身上有大笔的保险赔偿与股份变卖金,在他刚被带来这个家时叔叔婶婶还避着人商量这些钱怎么花。两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陈睢的耳朵,少年在被临时搭起的隔断间中捧着相纸,被梦魇了足足三年。 有的人一出生便背负着使命,陈睢知道自己不能停下。 天光大亮,男人眯着眼睛抽光身上最后一根烟。他将截断的烟头在早已蓄满的烟灰缸中碾灭,陈睢伸手拽了两下身上发皱的西装又清了清嗓子,他用手指着名片,确认两次后将数字逐个存入手机。 傅月迟对梁婉的马屁不置可否,他当然知道陈睢的能耐,现在尚未找出真相的男主还是根正苗红好青年,自然上进地很。司机照常在医院门口停下,男人手指扣住包装,内里有些歪斜的甜点自动扶正。 他抬脚走向小花园,眼见着剧情开始进入正轨,傅月迟的心情颇好。这份不用加班的快活心情一直持续到他看见少年粉嫩唇角沾染的奶油,男人想也不想,无比自然地抬手拭去。 019竟有了剧情结束后留在这儿的念头,即便收养了小猫小狗也要负责到底,019觉得自己想对凌云久好。 他不想见到凌云久受伤的样子,他甚至已经计划好,等自己的戏份一结束,便动用系统的力量将少年治好。 清洗干净又加了衣物柔顺剂的兔子玩偶乖乖呆在枕边,床头柜上放着一方小小的鱼缸,鱼在里面咕噜咕噜吐泡泡,傅月迟的心也跟着咕噜咕噜吐泡泡。 少年清醒后被叮嘱不要剧烈活动,便只能整日在病房里闷饺子,得亏傅月迟总来病房里陪着。两人在护士巡班的间隙秘密出逃,少年走不远,只能在周边两条街上逛逛。街角有家宠物店,隔着玻璃窗能看见些仓鼠猫咪小狗,还有被锁在阴凉处的爬行动物。 凌云久路过宠物店的时候总会放缓脚步,傅月迟曾提出给他买一只真的兔子,男人拿出手机给少年看照片,这世界上的人类对宠物很上心,就连兔子也有美容美发一条龙。他让梁婉搜寻了几只性格乖巧的品种兔,还有各种培育十几代传下来的温顺血统证明。 凌云久想了想,最终依依不舍地回绝。 “算了吧,”他将手藏在大白枕头下,扣弄数着那些安眠药片:“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少年歉疚地笑笑,驳了男人的好意。 “没事,我来养。” 傅月迟脱口而出。 少年怔了一下,而后笑眯眯地看他。 他这一看不打紧,只是傅月迟不争气地落荒而逃。 019站在走廊上,冲鼻的消毒水味令系统清醒,男人不着痕迹地摸了摸脸,好像有些发烫。 果然还是要抽个时间去换水冷吧。 幸好这个世界没有崩人设部门的同事看管,019呼了口气,他倚在墙边给梁婉打了个电话,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个圆滚滚的鱼缸,里面游了条胖乎乎的黑色斗鱼。 “它不需要照顾,”男人绷起脸,强硬将玻璃鱼缸放在充当床头柜的配药台上:“每日给点鱼食,吃多了才会死。” 凌云久故意转头不去看,他非要等傅月迟离开后才起身趴到小小的鱼缸前观察。如葱细白的手指好奇地戳戳缸壁,斗鱼黑色的大尾巴像纱一般在水中飘荡。 病房门被悄悄推开,有护士进来给他换药。 “一看傅先生就没照顾过人,哪有送病人黑色斗鱼的?”她随便调侃一句,熟练拿过少年手腕穿刺后伸手调整药水流速。 凌云久笑了笑,他垂眸看硅胶管中温热的回血被冰冷药水冲回自己血管中,病房中没了男人的身影,空荡又清冷。 他伸手将兔子玩偶放在小鱼旁陪着,把自己整个儿埋进被子里。 至此陈睢跟在傅月迟身边做事也有些日子,他由衷地佩服这位先生的一切,抓住一切机会学习的男主不过来了两个月便得到傅月迟器重。听梁特助说,傅先生最近在公司的时间不会像之前一样多,所以更要抓紧讨教。 陈睢满脑子想着今日经手的项目,拿秘书卡刷开专用电梯。 电梯一层层上升,在礼貌敲门后无人应答。陈睢透过百叶窗发现与总裁室同层的秘书部和特助办公室皆是空无一人,他顾忌手上的文件,只能尝试能否推开总裁室大门。 陈睢轻手轻脚地走进总裁室,往日一丝不苟的书桌上摆满了文件。傅先生应该在整理陈年文件,陈睢知道这不是自己作为新人秘书该看的东西,他将自己的文件放在公文桌上便转身,尚未收回的余光瞥到桌上文件的签字,陈睢心跳如鼓。 他曾在自己的、弟弟的试卷上见过无数次的名字,陈睢有一瞬间感到自己被眼睛看着,他猛地回头,在确定身后没有人时才勉强松了口气。 他来的第一天便被梁婉告知傅先生极其注重隐私,所以总裁办公室中根本没有安装监控。天助我也,陈睢舔了舔今日忙到干燥起皮的下唇,他伸手缓缓挑起压于其上的杂物,抽出那份吸引了自己所有注意力的文件。 陈睢挺直的眉毛拧紧,他一目十行,一个庞大而黑暗的秘密在眼前缓缓揭开。身后专用电梯传来上行声响,陈睢当机立断,他没有选择将文件藏在身上带走,而是迅速掏出手机逐页拍下后放回原处,尽量与原先分毫不差。 “傅先生好。” 候在电梯旁的陈睢垂下头,极力压制着胸腔起伏。 他装地不错,可终究是乳臭未干的狼崽子,根本不懂得如何在猎人面前藏起自己的尾巴。 傅月迟顿住脚步,他侧眸看向陈睢,眼神似乎要将他看穿。 陈睢脊背僵直,他握成拳头的掌心已经沁满了汗,他极力控制着自己不能失态。直至傅月迟终于越过他身边,陈睢这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屏住了呼吸。 而跟在傅月迟身后的梁婉根本不知道两位之间发生了什么事,错身之间,陈睢勉强冲她扯起嘴角笑笑。他走进电梯,已经迫不及待要找个僻静角落将手机拍摄的文件看完。 傅月迟在走进办公室的瞬间便确定陈睢已经看过自己故意放在办公桌上的文件,这具身体的原主疑心重,纸质文件还要拆开分置,不枉自己在办公室翻找了两日的光景,就连去医院看望少年的时间都挤不开。 男人站在四周通透的落地窗前向下看,只见陈睢闷头快步走出公司大门,他轻轻勾唇,男主急切的样子才是见一次少一次。 “好戏开场。” 梁婉第一次觉得工作竟如此轻松,顶头老板有了心上人还不耻下问,以追人为由请教她这名母胎solo如何抱得美人归。 试问哪个小女生在青春期没幻想过嫁给大佬总裁呢?梁婉当即掏出手机下单闪送十来本市面上最火爆的霸总小说,她做贼般抱着这一堆书穿过大堂直达总裁办公室,花花绿绿的封面与四周无比严肃的装修格格不入。 所以在傅月迟垂眸认真研读名为《总裁天价小娇妻》的系列小说时,梁婉心虚地移开了眼神。 她实在怕自己会笑出声。
第163章 太超过了 修长指尖逐字划过道林纸页, 傅月迟翻开这些绝不是梁婉因年终奖而赞助的“教材”们。019蹙起眉头,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看得认真,甚至还动了将其打包录入系统空间的念头。 小说里的模范霸总大笔一挥定下9999朵玫瑰花只为博小娇妻一笑, 现实世界中的019看着密密麻麻的方块字无师自通—— 结果便是身形挺拔的男人捧着巨大花束坐在豪车宽敞的后座,饶是傅月迟一米八几的高个子,竟也被浪漫盛大的花海淹没了大半。 学得很好,下次别学了。 恰逢谐音着爱情的好日子, 即便是在日间,市区宽敞的街道上也熙熙攘攘地挤满了贩花的手推车,一对对情侣相伴走过小声交谈,眉眼流转间皆是爱意。 各家后备箱也不甘示弱,繁复堆叠的玫瑰开得盛大, 整座城市充斥着香甜浪漫的气息,即使闭窗驶过, 也觉花香扑鼻。 司机握住方向盘, 覆着厚茧的手指在小牛皮上焦躁连点,他在等待红绿灯的间隙偷偷观色, 显然惊讶于一向沉敛的傅先生竟会选择亲自怀抱玫瑰走进医院。 这让他想起了三十年前的自己, 好不容易结了整日工作的毛头小子紧攥着掌心中汗津津又皱巴巴的纸币飞奔到路边花摊, 他不懂什么值钱的品种花色, 只能仔细从一桶晚花中挑出最明艳的那支。 他将花仔细护在怀里飞跑回破旧的棚户区, 一朵夕阳洒在身上。男人身上的衣服被洗地发白,胸口处被汗水渍透了个破口,扛重物那侧的肩上缝着细密的针脚, 一眼便知下了多少仔细功夫。 男人住的地方离城区很远, 为了省些公交钱每日天不亮就要匆匆扛着包袱上工,等天空变成能隐约窥见星子的昏蓝时, 他终于气喘吁吁地推开木门。 家中只在唯一的桌子前留了一盏昏黄小灯,妻子正坐在桌前凑着这灯光做些缝补的活计,桌上倒扣着两三个粗瓷碗,红泥小炉上温着热旱茶。 整日的难捱与疲惫在见到这一幕时瞬间土崩瓦解,他定了定神,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上前,从怀中掏出这支尽力娇嫩的玫瑰。 那时妻子喜悦的神情仍历历在目,中年男人用余光留意着车窗外熙攘人群聚集的动向,他打算下班收工后再来这儿仔细挑一大束最漂亮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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