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候自己会站在如同败犬的路德维安面前,大声宣布那个秘密。 所以当他看到藏在床下的虞朝阳时, 白和星并没有出声,当领队拍摄现场照片收录交差时,白和星极其自然地走到尸体旁边,用自己的身体遮住床底僵硬成一团的黑色身形,当路德维安离开别墅去搜寻试图转移杀手们的注意力好让虞朝阳逃走的任务对象后,白和星垂眸掩去自己隐秘的念头,他稍稍弯下腰,冲床下的小孩伸出了手: “跟我走。” 极度兴奋挤压下的心脏敲打着杀手隆隆作响的鼓膜,人在这时候极难控制住自己的手上的力度,白和星大力地拽着已经被吓坏了的小孩子迈出别墅大门。小孩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光着的脚丫没出几步便被冻地通红。 “哥哥,我好冷。” 浑身上下只有一件单薄睡衣的孩子小声怯懦,白和星闻言停下脚步,他上下打量着这名好像还没搞清楚状况的小少爷。 被抛弃在建筑门口的杀手并没有理由关心小少爷的心理以及身体健康,但白和星还是大发慈悲地折回去拿了一件挂在门后架子上的羽绒衣,成人的羽绒衣穿在虞朝阳身上甚是宽大,近乎及地的衣摆下带起一路雪花。 将手贴近火苗取暖的小少爷安静了一会儿,又鼓起胆子戳了戳白和星的后腰。 “哥哥,我睡不着。“ 小孩黑色的瞳仁正不安地晃动,原本白嫩的脸颊已经泛起被风雪吹刮出的红色血丝,他缩了缩脚趾,试图温暖近乎失去知觉的脚底。 睡不着就对了,白和星抽出小刀拨动火苗下的干柴树枝,绝大多数的风雪已经被隔绝在薄薄的雨布外面,但自车底下吹进的一星半点也足以让小少爷将自己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赶紧睡觉。” 杀手凶巴巴地说,反正报复路德维安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回建筑后是刀是剜还是未知数。 自出发后便雾蒙蒙的天空根本见不到心心念念的太阳,白和星只想安安静静地看会儿雪景,他恶狠狠地想道,只要这聒噪的小麻烦再说一句话,自己立即将他抛在深山野林里喂熊。 可拥有着小动物直觉的虞朝阳闻到了白和星封印在冷漠外壳下孤独又柔软的内核,他试探地扯了扯杀手利索的袖口,小声请求道:“我想听摇篮曲。” 白和星嗤笑一声,他用与现在完全相反的圆眼睛斜斜瞥回去,意味不言而喻。 你以为我会唱摇篮曲这种哄小孩儿的东西? 需要被哄的小少爷倔强地盯回去,两双圆圆眼睛在火苗燃烧木柴的噼啪声中对望,最后的败者叹了口气妥协。杀手卸去自己装模作样的专业与冷漠,他抬手呼噜了两下小孩因跑动而胡乱翘起的头发,示意这名麻烦的小少爷赶紧睡觉。 防雨布内暖暖和和,虞朝阳乖乖地缩进羽绒衣内,伴随着低沉沙哑又十分温柔的歌声沉沉睡着。白和星抱着木仓微微阖眼休息,可还没多久就被小少爷梦中金手指老头相传的一记王八脚踢醒,他睁开眼睛看向雨布外垂落的雪花,好脾气地不与突遭巨变的小孩子计较。 毕竟自己曾经走过这一遭。 白和星默默将自己移到防雨布遮不到的风口坐着看雪,杀手的心中刚要浮起陈师傅口中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类要世人顺其自然的普世句子,下一秒便再次被虞朝阳踹回苦难人世。 罪魁祸首踹完人后又将裤脚已经卷至膝盖的小腿收回羽绒衣中缩着,白和星莫名提前知会了嬷嬷照看自己时的感受,他将手伸进被烘地干燥温暖的羽绒衣中,帮麻烦的小少爷将裤脚妥帖地拉回脚踝上呆着。 虞朝阳就这样得到了一个新称呼,这个称呼可以唤小猫小狗,也可以唤来已经不再是小少爷的虞朝阳。 “小麻烦。” “我才不是麻烦。”虞朝阳小声反驳道,他不喜欢这个称呼,无用到甚至拖沓的东西会被厌恶地抛弃掉,他不想被抛弃。 白和星一眼瞥过去,他看着小麻烦紧紧抓住自己的手指,意味不言而喻。 他起身拍去作战服上的雪渍,没来得及松手的虞朝阳猝不及防地被白和星带了起来,小孩踉跄了几下,闯进另一个孩子紧紧关闭的小保护圈。 天刚蒙蒙亮,积了整夜的雪地松软,大雪已经将来时的痕迹尽数掩埋。两人就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虞朝阳也不问杀手要将自己带往何处,他就这样沉默地跟在杀手后面当一个透明的小尾巴,直到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在空空荡荡的雪林中是无比的清晰。 白和星停住脚步,正垂头想着事情的虞朝阳一不留神就撞在粗糙作战服下坚硬的后背上,他猛地捂住鼻子,氤氲着水汽的眼睛越来越红。 乖乖,这小麻烦怎么看起来还要哭? 不明所以的杀手使用了最简单粗.暴的哄人方法,他掰了半块硬邦邦的压缩饼干,递往虞朝阳唇边。 白和星抬手将剩下的另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他囫囵用牙齿嚼了几下就吞进喉咙,尚未被唾液完全软化的棱角一路剐蹭着杀手的食道,最后强硬地坠入胃中。 香香的花生味道混合着冰雪的气息充盈着虞朝阳的鼻腔,他细嚼慢咽的样子看得出家教极好,但配上现在可怜的红彤彤又脏兮兮的模样,总有种莫名的讽刺喜感。 这半块饼干的微弱热量支撑虞朝阳鼓起巨大的勇气开木仓于棕熊掌下解救白和星,并在山脚下放出惊到杀手的豪言壮志。 就这样,白和星的脑袋里回荡着小孩发狠的语气,手上倒扣着木仓口完全散热,马不停蹄地赶往安全屋的方向。他猛地发现洁白雪景中一抹突兀的黑色,白和星立即躲在一人合抱粗的树后。 永远不会被认错的绿色眼睛与头上微微卷曲的发丝彰显着此时落单之人的身份,是路德维安! 这是无比的好机会,白和星隐秘地抬起木仓口,可头顶上飞鸟踩下的簇簇落雪模糊了他的视野,远处嘶哑的声音阻止了杀手试图精准瞄准的动作。 “谁在那里?” 凌厉的绿色眼睛顺着落雪的声音直直望过来,白和星暗叹一声时不待我没把握住好机会,连忙赶在路德维安抬木仓射.击前现身。 路德维安上下打量着白和星,他对这名空降进自己任务中的观摩者没什么好印象:“你现在应该在安全屋。”他缓缓移开木仓口,但仍保持着绝妙的射.击范围。 “我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话音未落,路德维安一枪打在白和星脚边,激起片片雪花,他随即调整枪口对准白和星的脑袋:“我的任务不需要别人插手。” “立即离开。” 白和星回身转向安全屋的方向离开,可还没走两步便被路德维安的临时改口叫停。 路德维安盯着白和星的背影,他将枪口抵在白和星的后腰上,猛然从白和星怀中掏出把一模一样的枪! “你忘了把这个还给我。” 厚实的雪地手套会模糊人对手中物体重量的感知,可路德维安颠了颠原本便属于自己的枪,他狐疑地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白和星,灵巧地打开弹夹。 原本被填满的弹夹中,竟然少了一发子弹。
第133章 雪泥鸿爪(下) “我在来的路上遭遇了棕熊。” 白和星大大方方地向路德维安展示自己经历了不少的作战服, 路德维安上前查看,狰狞的破口处确实是由巨型猛兽的爪印所造成。 他抬手示意小孩别在这里碍事,白和星冷静转身走到安全屋的方向, 杀手在安全屋中裹着毯子睡了一整日,于第三日的傍晚登上了返回建筑的直升机。 “砰!” “你说什么?”审讯室中的路德维安提高声音,一双泛着血丝的绿眼睛死死盯着雇主的脸:“跑了个小孩?” 可任务清单上明明只写了两个任务对象,加上监管任务的领队, 谁都没看见还有个小孩在场。对面的雇主已经开始责怪建筑的纰漏,为了请动这个神秘的杀手组织,他足足花了近半身家。 最终由领队出面压下了这件事,但该有的惩罚一个不剩地落在了路德维安身上,七日后, 从角斗场上费了半条命活下来的人拖着断了一半的腿闯入训练场,将一把0.44口径的枪抵在白和星额头上。 他仿佛想欣赏白和星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样子, 但杀手并不如他所愿, 白和星反手箍住路德维安破皮的手腕,金属制的弹壳掉在地上的声音煞是悦耳。可是在绝对的年龄以及体型的差距下, 路德维安用一只手扼住白和星的脖子, 另一只手按着白和星的脑袋发狠地往墙上撞。 白和星也不遑多让, 他仗着灵巧的身形抓住路德维安散在耳边的卷发死命地扯, 头皮上钻心的痛感令路德维安手松了一瞬, 白和星立即抓住这个机会,抬腿将人狠狠地踹到墙角,骨头碰撞的声音令人牙酸。 两个人不要命的打发惊呆了在场所有人, 额间流了满脸血的白和星头脑开始一阵一阵地发晕, 他将后背斜靠在墙上借力支撑着身体,恶劣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路德维安硬是爬都爬不起来。 白和星体内的恶劣因子被完全激发出来, 杀手摇摇晃晃地走到路德维安面前蹲下,他刚要张嘴吐出一口血沫,却被着装模作样的人扣着脖子压回地上。 可路德维安的力道比之前小了许多,白和星轻而易举地化解了他的招数,还没等杀手将胜利的结果宣告于众,负责路德维安的领队姗姗来迟。 他上前一脚踩断了路德维安的另一条腿后抬手拎着人转身离开,毒蛇沙哑的声音警告着两人之中的某一位下不为例。临走前领队还深深地看了依旧头晕目眩的白和星一眼,杀手耸了耸肩膀,并不在意。 这样一来,出于小小欣赏得来的庇佑就此告吹,提前出了名的白和星被分配了极其偏远危险的任务,路途遥远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出发前一夜他睡得是出其意料地好,知道白和星为何如此的嬷嬷叹了口气,将已经缝补好的作战服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床边。 路德维安就此与白和星结了怨,两个人在建筑中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但有心无意之间总是能碰上。某次回到建筑提交任务的路德维安经过训练室,他远远地看着白和星从作战服的兜里掏出一把在夕阳下五彩斑斓的水果硬糖塞到嬷嬷手里,还从怀中变出两包封着透明塑料纸的中式香烟扔到陈师傅面前。
169 首页 上一页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