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闲聊这回功夫,马车已经到了东宫。 连翘他们早便急不可耐,听见动静,纷纷跑出来,想瞧瞧沈禾怎么样了。 戚拙蕴下马车,手中还捏着沈禾的手。 他站在马车跟前,抬手朝着马车上分沈禾伸过来,弯着眉眼轻声说:“下来,哥哥接你。” 沈禾说:“哥哥我长这么高了,我能自己下来,不用抱。” 他说着,搭了下戚拙蕴的手,从马车上轻而易举跳下来,仰头露出个笑。 戚拙蕴怀中空荡荡。
第58章 怎么做? “小公子, 可受伤,快快叫奴婢瞧瞧。”连翘与荷菱她们围上来,紧张的打量沈禾。 一眼看见他下巴上的一条小血痕。 脸上还有些擦不干净的血沫, 远着看不能发现,凑近了便一清二楚。 连翘心疼得眼睛都红了:“小公子怎地受了这样的欺负,对面是什么人, 竟敢如此对您。” 沈禾安抚的拍一拍连翘的后背, 放软声音, 撒娇似的哄她:“好哦好哦不哭, 连翘我没事, 我打的他们,没受欺负呢。你不知道, 我将那个世子打成了猪头,他若是肯出门, 我就带你去瞧他那个猪头样子。” 他又摸自己的下巴,解释:“这个不是被打的,是不小心, 让碎片划到了, 其他地方好好的, 不信你瞧。” 他挽起自己的袖子,让连翘看自己白净的胳膊肉。 上面连个磕碰的小乌青都没有,原先还是有些拉拽时候留下的红痕的, 这么一路在马车上坐回宫,连红痕也消失, 恢复原样。 连翘却抓着沈禾的手说:“小公子骨节都红了, 这样红,明早一准儿要肿, 到时候才痛呢。” 沈禾被拉着手,脸红,不好意思的说:“这是打人打的,嘿嘿。” 打人把自己的手打肿,沈禾从前也是闻所未闻,这让他显得有点儿丢人。 连翘瞧着他这副笑模样,看来是真的不怎么痛,这才松口气,好笑不已 :“小公子下次切莫如此,若是有个万一可如何是好?” 沈禾说:“好的,我晓得了,下次不这样,我下次带着一大群人,我以多欺少,仗势欺人,行不行?” 连翘被沈禾逗的哭笑不得。 荷菱在一侧打趣:“小公子要学会仗势欺人才好呢。” 沈禾洋洋得意:“我哪里不会?我会得很,今日就将祖父、外祖、姨母他们全部搬出来了。” 戚拙蕴怀中落了空,有些不适。 他总是忘记,这两年沈禾已经长高,个子拔得快,不是从前那个需要自己抱上抱下的小孩。 他收回手,听见沈禾与荷菱、连翘他们嘀嘀咕咕。 总有种,沈禾在她们跟前,比在自己跟前还要乖顺的错觉。 戚拙蕴心中有一份微妙的不快。 孩子大了,与他没有从前亲近了,为何与连翘他们还是如初? 这些情绪一闪而逝。 戚拙蕴负手,跟在沈禾背后,听见他叽叽喳喳,问:“是么?禾禾报了这样多的靠山,怎么不报哥哥?哥哥不该是你最大的靠山么?” 沈禾点头:“是呀。但我欺负人呢,又不是挨欺负,报哥哥万一惹麻烦怎么办?” 他下意识去扣手指,想起自己还年幼时,与五皇子打了一架。 随后皇帝便将太子叫去。 沈禾至今想想,仍旧有些愧疚。 如果他惹是生非,妨碍到男主搞事业,多不好。 男主已经够艰难了。 可惜,沈禾这份好心,并未让戚拙蕴觉得开心。 戚拙蕴揽着他的肩头,推他往殿内走。 他们在外耽搁这样久的功夫,日头已经只剩下一半还挂在天际,马上便要垂入夜幕。 光斜斜射过来,将沈禾与戚拙蕴的影子拉的极长,拖得远远的,半截折在了宫殿的墙上,瞧起来似乎纠缠在一起。 戚拙蕴说:“禾禾无需忧虑这些,哥哥的权柄就是用来给你做靠山的,惹了麻烦,哥哥会解决。若是你不用哥哥这个靠山,那权柄有什么用?” 沈禾嘿嘿笑了两声,乖乖的应下:“我记住了,下次就报哥哥的名字好吧?” 他心说男主可真会说话。 权柄这东西,对事业文男主不都是心向往之,哪儿管怎么用。 他心中随便想了想,回到殿中,戚拙蕴还是坚持让周彦给沈禾重新看了手,而后开了药来。 沈禾被抓着手。 连翘点灯,烛火晃动,他被养得过好,除开上课与自己玩耍在外头溜达,往日里养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肤色雪白。 沈禾自己也宅,到了夏日,日头毒的时候,他在屋里左右打滚都不会出去半步。 雪白的肤色到了烛火下,泛着种白玉的莹润感。 他现在的手纤长,跟幼时那短短的小胖手不同。 唯一相同的,大概是戚拙蕴仍旧能够,轻易将这只手拢在掌心里。 他捏着沈禾的指尖,为他上药。 沈禾这会儿觉得痛了,他龇牙咧嘴说:“哥哥你轻点!轻点!嗷嗷痛!” 戚拙蕴动作已经很轻,他听见沈禾痛叫,笑他:“禾大人不是没受伤?这点小伤何足挂齿,怎么痛得大呼小叫的?” 沈禾左手盖住脸,粗着嗓子说:“禾大人今日一时失手。况且禾大人也是肉做的,小伤也会痛,呼痛再正常不过,不要有刻板印象。” 戚拙蕴被他逗的笑出点气音,上药的手指抖了抖,压在伤口上,沈禾顿时哎哟哎哟:“轻点,轻点!哥哥实在不行,你让我自己来上得了!” 戚拙蕴压着嗓音轻斥:“别动!最后一点药抹开就好。药膏沾在我手上。” 沈禾马上乖了。 上完手上的药,他仰着下巴,将脸伸过去。 脸上的污迹用水擦干净,那道伤痕顿时如同美玉上唯一的裂痕。 让人瞧得分外碍眼。 戚拙蕴轻轻将指腹上余下的药膏沿着伤口抹开。 烛火下,少年仰着面孔,眼睫颤动。 戚拙蕴垂着眸子,凝目瞧他,有片刻的走神。 他回过神来时,沈禾将脸退了回去,用帕子帮他擦手上的药膏,问:“哥哥,擦干净了吗?手指上还有没有?” 戚拙蕴轻声说:“没有了,都擦净了。” 他站起身,揉揉沈禾的脑袋:“写完课业,早些睡,明日宋少傅大约不会来东宫,你若是要出宫,也得吃完早膳再出去,知道没有?” 沈禾点头,仰着脸看戚拙蕴:“哥哥我知道了,你去忙吧,要早些睡哦。” 戚拙蕴离开后,沈禾马上蹬掉鞋子,跳上床去扒拉他的书,翘着腿躺在大老虎背上,美滋滋的看他的话本子。 先让他看看。 明天不上课,作业等等再说也来得及。 芜湖~ 连翘跟荷菱无可奈何,将床头的灯火挑得更亮些。 那厢,戚拙蕴回到书房。 忠洪晓得今日这件事还没有了结,安静候着,等太子殿下吩咐。 果然,到了书房,没有沈禾在,戚拙蕴的眉眼瞬息冷下来。 结了寒冰般。 他冷声说:“今日参与的人,有一个人算一个,皆去查清楚。” 他道:“便从允王开始。他生了个独子,将其子养得性情荒淫,创下的祸事不计其数,在皇城脚下,所有人都看在他姓戚的份上睁只眼闭只眼。” “……他千不该万不该,惹到了禾禾头上,还妄图带坏他。若是禾禾性情不若这般纯然,跟着他在临江阁狎妓,染了些不好的癖好……” 光是想想,他一手带大,如玉雪般的孩子,变成允王世子那般伏倒在女人身上,纨绔荒唐的世家子弟,戚拙蕴便下颌绷紧,黑眸在烛火跃动的光影中甚至有些阴沉。 今日因为禾禾在外头等着他,所以他并未来得及多做什么。 允王总不会以为他是打算如此轻易揭过。 戚拙蕴又问:“禾禾不认识允王世子。那个带他去临江阁的世家子叫什么名字?” 忠洪轻声应:“殿下,那位公子唤做江知同,乃是江府江德明续弦所出嫡子。” 戚拙蕴笑了声,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也好,孤早先便想着,这位殿阁大学士,该换个人当。” …… 不仅戚拙蕴不打算轻轻放过这件事。 老国公怒气冲冲回到国公府,小孙子走之前,自己还没能再看上一眼,又想起那太医的诊断,心中火气更甚。 沈砚跟在祖父身后,入了府中,低声问:“祖父可打算与允王计较?” 他眸子幽深,看起来黑而安静。 笑起来时,还是个清秀温和的少年郎,只是瞧起来没有那般活泼。 不笑的时候,那双幽暗的眸子将所有的情绪都敛起来,少年的锐气在他身上不见半分,总觉得像是平静的水面下涌动着的暗流。 老国公虽然看起来风风火火,实则是个粗中有细的人。 他闻言哈笑一声:“砚儿,你同祖父说,此事若是你来办,你会如何?” 沈砚下意识便要说,自然是让允王府自食恶果,允王世子日后被碾落成泥。 旁人暂且不论,单是允王世子敢打沈禾,若一日不将他碾进泥里,沈砚都会忧虑,有一日被允王世子抓住机会,报复到沈禾身上。 这些话即将出口前,沈砚张开的唇瓣合上,垂下眼眸道:“孙儿觉得,咱们需得将允王世子的罪名闹大……但不可得罪允王府,不可大张旗鼓与允王府作对。” 老国公闻言,叹口气:“砚儿,咱们爷孙俩个,无需遮遮掩掩,你若有话便直说。你心疼小禾这个弟弟,我做祖父的同样心疼,也同样忧虑。” 他拍拍沈砚的肩头。 老国公年轻时身形是魁梧的,如今年岁大,逐渐佝偻,沈砚这个少年竟然快要超过自己的祖父。 老国公问:“你熟读兵法,于行军打仗上很有一套见解,可朝堂之事,也不过是场不用动刀枪剑戟的战事。你觉得在战场上,你会如何做?” 沈砚愣了片刻,蠕动唇瓣,慢慢说:“我懂了。” 老国公神情松缓下来,再度拍拍沈砚的肩头:“那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你想如何为你弟弟出气,便如何做。” 沈砚微微颔首。 他行礼后,转身离开,院子外还守着那名跟在他身边的人,那是沈砚的近卫。 等沈砚走后,老国公松缓的表情破裂,在屋里团团转,骂骂咧咧:“你懂了,我还没懂。这狗娘养的允王!太子未到之前嚣张至极!真当老子拎不动刀!战场上怎么干?自然是干它爹的!” 老夫人从后头走出来,幽幽唤道:“……将军。” 老国公:“……”多少年不说粗话了,这不是气急了吗。
第59章 当面毁尸灭迹 沈禾睡了一日。 第二日告假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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