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眼眶也有点热,算上折花会开始,他已经大半年没在宁宣王府住过,这时候跟王秀玉一见面,他发现自己也想念娘亲。 宿怀璟在一边看了会,默默退了出去,留给他们母子俩交流的空间。 宁宣王在大虞朝堂上是一个很特殊的朝臣,宿怀璟站在王妃的小院外,遥遥看着后花园中来往的人流,间或出现几位朝中的官员,眸中晦暗不明,看不清在想什么。 “怀璟。”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清朗中带着几分软糯,透着几分大概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娇气。 宿怀璟眸中那些晦暗瞬间就被清明笑意所取代,他回过头,自然而然地牵住容棠的手,轻轻摩挲了几下想帮他取暖:“怎么不多跟母亲聊一会?” 容棠望了眼花园,目光从宿怀璟方才看的那些人身上收回:“娘要我来找你。” 宿怀璟眼中笑意愈深,有时候他觉得自己会得寸进尺,棠棠在身边了,还要想让他一颗心都挂在自己身上;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很好满足,容棠主动来找他,乖乖地陪着自己,宿怀璟就能自发压下心底所有不可为外人道的念头。 有好的,也有不好的,有跟容棠有关的,也有跟朝堂有关的。 但无论是什么,多少算计压在身上,都抵不过棠棠主动地走过来,唤他一声名字。 “回去吧,陪会母亲。”他说。 容棠偏过头,不着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宿怀璟的神色,确认没有任何异样之后,才点点头,跟他一起往院中走。 这几个月来,京中发生的事一件比一件大,庆正九年的戏目,正由此开始上演。 哪怕蝴蝶效应那样神秘莫测,写在小说里的既定剧情线必然还是会发生,或早或晚罢了。 比如宁宣王府即将迎来一位刚诞生的小主子。 比如二皇子生母怡妃娘娘,在庆正九年的秋天,被太医检测出怀有身孕。 再比如《帝王征途》的男主,过了年便到出宫立府的年纪。 有时候很难说是作者本人的恶趣味,还是书中人物的劣根性。 仁寿帝赐给盛承厉的宅邸,位于宣武大道,端懿长公主府的正对面。 ——那座荒草丛生,门庭破败,了无人烟,曾经赐号为‘显’的国公府。 卫准卫少将军自幼生长的地方,宿怀璟的外祖家。 被仁寿帝赐给了他最不宠爱的儿子。 容棠不自觉地想:盛承厉如何配呢?
第76章 显国公在大虞历史上是一位相当传奇的人物,他自宣帝年代起,经明宗,而后死在先帝在位的朝代里。 那是一位战功赫赫的将军,戍守北疆多年,帝王优待颇深。 卫家常年没有成年男性,子嗣到了从军年龄几乎都会义无反顾地前去军营历练,国公府一般情况下都由主母当家,府内官员较其他煊赫世家要少,便显得清净许多。 然而清净归清净,国公及大将军该有的待遇卫府一点也不少,宅门高大厚重,庭院繁复精美。 若要将大虞如今高门显贵的宅子全部拉在一起做个对比,显国公府绝对排得上前几。 但与此同时,它的破败程度却是任何一家都比不了的。 朝中官员纷纷对这座国公府讳莫如深,仁寿帝不喜任何与先帝扯上关系的东西,更讨厌那些曾有口皆碑、值得青史留名的良臣。 因此,显国公府便成了他心头一根刺。 不能拔,却也不能放任不管由他溃烂。赐给谁都不太合适,谁也都不敢住,思来想去,还是自己的儿子合适。 可是国公府破败,当朝视作不详,给了哪一位皇子不免都会被妃嫔及外戚吵得头疼,于是无母家依持、又无帝王宠爱的男主便成了最佳人选。 仁寿帝不喜欢这座宅子,也不喜欢盛承厉,此举实际上便是打压放弃的意思。 欲扬先抑,盛承厉天崩开局,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一步步将自己送到了夺嫡权力的最中心,读者追文看起来便会抓心挠肝,期待小可怜主角速速成长干翻狗皇帝。 而且显而易见的,最不受帝王待见的府邸,必然会经年累月的藏有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秘密,那些秘密又反过来帮了盛承厉许多。 这是一个良性循环,在前期却以打压男主的形式给了出来。 容棠想到这些,眉头一皱,已经对天道给盛承厉的眷顾麻了。 他近来总是会想,这个小世界的所谓“秩序”到底是什么呢? 小说由作者创作,作者给到笔下人物设定和性格,但结局不如他意,世界崩盘,系统才从万千世界中抓了容棠这个任务者近来弥补漏洞。 那么这之后的一切其实就不是作者来控制的了,世界既然有独立运行的秩序,那就该有一个类似于天道的设定。 于是盛承厉获得的优待,甚至于因为盛承厉不能当上皇帝,而将容棠拉进来做任务辅佐他这件事,本质上都是天道对男主的偏爱。 容棠理解天道对自己男主的偏爱,但偏爱到这种程度,将整个世界千千万万人的生命,绑在盛承厉一人能不能当上皇帝这件事上,是否过于武断? 容棠不太理解。 他只觉得离谱。 他在王秀玉院中用完膳,跟宿怀璟一起沿着王府花园回棠华院,路上思绪飞来飞去,连自己都没能抓住一个具体的线头。 容棠觉得脑袋疼,面色不自觉就稍显凝重。 有仆人行色匆匆,在府中奔跑,身后拽着一路跌跌撞撞、快要被他拖倒在地的大夫。 王府大夫姓林,容棠这几辈子跟他打过好多次交道,林大夫医术挺好,但经常把着世子爷时好时坏的脉陷入沉思,容棠不止一次看见过他脸上流露出的迷茫神色,心下不太过得去。 毕竟他脉象偶尔是会随任务成果及商城药丸所转变的,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大夫随身帮着调理,大概也会迷茫。 这一世没有那些隐形因素阻挠,容棠觉得林大夫配的药越发有效果了,正想感激他,见状便直接出声制止:“是怎样了不得的大病,要这么折腾大夫?” 容棠在府中一向透明,不惹事、也不会有事惹上他,比起容峥容远,他甚至一向都窝在自己的小院中不出门,如今出去半年没回来,这位小厮竟没认出来他。 对方闻言稍稍一愣,正要皱眉训斥,瞧见二人身上华贵的衣裳料子,话到嘴边改了个口风,趾高气昂地道:“不知这是哪家公子,若要拜访赴宴也走错了门,应该去正院,后院可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 宿怀璟脸色霎时沉了沉,眸光变冷。林大夫在那小厮身后神色尴尬得不行,刚整理好自己一路跑乱的发冠,就要跟容棠问好,容棠却暗暗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别吭声。 他正觉得烦,如今在自己家中却被一个小厮这样对待,他倒是不觉得生气,只感觉正好。 容棠抬头看了眼太阳,在心里默默点了个头。 嗯,天气也好,适合仗势欺人发个疯。 他敛眸望向那小厮,轻笑了一声,道:“宁宣王府好大的排场啊,便是我们走错了路,你是哪个院里的下人,竟对客人这般态度?” 对方皱眉,脸上表情很不耐烦,想走,但是一来容棠跟宿怀璟堵着他路,二来林大夫也没有跟他一起行动的意思。没办法,他只能停下来,敷衍地告了个歉:“小的并非有意,二位公子切莫怪罪。实在是我家主子怀了身孕,今天午后突然腹痛难忍,恐惊了腹中小贵人,才慌慌忙忙地寻了大夫前去诊治,还请二位公子不要为难小的。” 容棠望向林大夫,后者陪着笑点了个头,证明确实如他讲的这般。 可容棠却不动,问:“王府大夫便只有这一位吗?” 那小厮一怔,表情差不多是一点都绷不住了,闻言一皱眉,音量也拔高了几分,问:“公子这是何意?” 容棠微微一笑:“小哥别恼,我只是好奇,宁宣王府这般显赫、人丁众多,府中大夫若是只有一个,可忙得过来?若不是只有一个,各位大夫分工负责的是否有所不同?” 灰衣小厮:“自是不止一个,主子跟下人用的当然也不是一个大夫。” “这样啊。”容棠点点头,又问:“那这位大夫是负责谁的呢?” 小厮很不耐烦:“你这公子是不是听不懂人话!我都说了我家主子腹痛难忍,那林大夫当然是负责给主子看病的,你在这一直不依不饶地拦着,若是延误了病情,你能担得起责任吗!?” 话音落地,宿怀璟抬头,冷冷地凝望了他一眼,那小厮顿时就跟被寒冰冻住了一般,心下一慌,胳膊上不自觉冒出一小片鸡皮疙瘩,却还是强撑着气势不往后退,仰着脑袋用鼻孔看人。 容棠得了那句回答,便懒得再跟他多话,神情微冷,语调平缓而自然,问:“宁宣王妃有了身孕?” 小厮一愣,没反应过来,林大夫却立马矢口否认:“不是王妃,是侧妃钱氏。” “容远他娘?”容棠问。 林大夫点头:“对对对。” 小厮脸色顿时变得不好看,嘴巴一张就要斥他不讲礼数,却听容棠偏过头,很自然地装作不知道一般问宿怀璟:“我有点分不清,侧妃可是妾室?” 宿怀璟微微一怔,旋即笑开,顺着他家小菩萨:“是的。” “既是侧室,又如何算得上主子?”容棠皱着眉头问,“我从未听说过谁家连妾室都算得上主子的,是宁宣王府礼数泛泛,还是说王爷打算宠妾灭妻,要抬钱氏当正妃?” 秋高气爽,王府花园内绿植繁盛,人来人往,全都忙忙碌碌,这一处角落发生的小争执,或许有人看到了,却没有人主动上门触霉头。 容棠长相清秀干净,带着几分病弱气,平平淡淡地一眼望过去,没有谁会把他当成不好惹的对象,可偏偏他那几句话越说声色越冷,越说越带上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慑力,震得人一时哑了口。 容棠站在原处,等了几秒,也没等到那灰衣小厮的回答,便有些不耐烦,想要邀林大夫跟自己回去。 刚要开口,却见小厮终于反应了过来,破口大骂:“你是哪家的公子!这般不知礼数,在他人府中如此耀武扬威颠倒黑白?!我家夫人如何不算主子?且不说三公子便是我家夫人的孩子,如今她肚中正怀着未来王府的主人,你在这说什么狗屁不通的蠢话!” 宿怀璟听不下去,手腕轻轻一抬,正要动作,却被容棠摁了下来,相当冷静地望向那小厮,轻声问:“宁宣王世子是死了吗?” 林大夫一下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容棠,就连宿怀璟,也立刻僵在原地。 当事人自己却没觉出任何需要避讳的东西,他只是平静而严肃地问:“是谁告诉的你这些话?” 小厮分明已经失了言,但话赶话到了这里,若是不圆过去,反倒容易出问题,思及此,他脖子一梗,高声道:“是王爷亲口许诺的我家夫人!等世子爷死了,这王府便是夫人腹中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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