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两个月相处下来,容棠又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一个很好的时间。 大反派并未黑化完全,还不是很多年以后会让整个大虞陷入战火连绵的那个暴君模样。 容棠做不了救世主,他至少想救一救宿怀璟。 两次任务失败之后,系统追溯剧情,得出的结论都是男主死亡宿怀璟失踪。 容棠以前从来没想过,现在却忍不住好奇。 蛰伏了十数年终于坐上龙椅的大反派,看到整个天下即将付之一炬的时候,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是痛快还是怨恨? 恨他父皇爱护的子民不问缘由叫他戮帝?恨太子哥哥以命相守的城池不记他姓名?恨他年仅十四岁正如花一般的幼姐跳下城墙殉国却被路过的叛军用长-枪挑起裙角?恨他三哥临走之前还给他一个永远也回不来的梦? 若他痛快,那自无话可说。 若他其实并不开心呢? 若他报复了全天下也不觉得开心呢? 那自己究竟还能为他做什么? 容棠陷入了迷茫,愣愣地看着眼前一株爬了半边墙的紫白色蔷薇出神,直到身后有脚步声贴近,唤回了他的神智。 容棠轻眨了眨眼,回过头。 宿怀璟从转角处出了来,手里捧着两只芍药,开的恰好,不含蓄也不盛放,正在观赏的时节,适合养在蓄满清水的盆子里静静等它盛开。 宿怀璟一手捧着花,一手顺势便过来牵住了容棠,迎着四月晌午的阳光,温声笑着往去处行走:“来之前就觉得这花适合你,棠棠行行好,今天便赏我跟它们一起陪你看话本?” 少年撒娇卖乖,容棠早先提了信,他便还了一句信里的话,一时间竟说不出是写下那句话的人更娇俏一点,还是如今捧着花想要讨便宜的人更可爱一些。 春光与时节相叙,于是容棠突然意识到,方才想到的那些人间炼狱,悉数未曾发生。 作者有话说: 注:“天生万民,而立之君,君则民之天也。天之养物,以治阴阳为本;君之化民,以政教为务。故寒暑不时则疾疫,风雨不节则岁饥。刑罚者,民之寒暑也;教令者,民之风雨也。刑罚不时,则民伤;教令不节,刚俗弊。故水浊无掉尾之鱼,土确无葳蕤之木,政烦无逸乐之民。”出自《刘子·卷三·爱民》-作者写这章的时候在想什么be like:糟糕,好像要长脑子了(不放心地摸了摸,啊——还是cp脑啊,放心了~~~OvO)
第30章 淞园小院只是一个临时居所,但宁宣王世子矜贵,双福双寿收拾了一天,此处便又沾上了许多熟悉的气味。 只可惜房间不够,没办法单独辟一间书房出来。双福找管事支了一张美人榻,吩咐小厮将其抬进了院中,再铺上从王府带来的毛毯薄被,在院中寻了棵枝叶繁茂的桂树,周遭摆上一张石桌、几把椅子、一副棋盘,便又圈出来一个又清闲又舒服的所在,正适合看书习字,懒晒春光。 容棠一回院子就被双福惊喜了一下,双眸发亮地快步走了过去干脆不挪窝了。 宿怀璟看得好笑,认命地回房翻出来几本话本跟来之前特意让行风排队去买的零嘴,一碟碟分类装好,用小托盘一并托着放到了院中石桌上。 容棠已经脱了鞋坐上了小榻,方才在湖心岛上吹了风觉得有些寒凉,但这一段路走下来,身体热上些许,也不觉得冷了。 宿怀璟替他将要看的话本、要吃的零嘴全部准备好,便安安心心地坐在一边侍弄起了那两朵芍药。 宿怀璟折花的时候没带剪刀,容棠这时随意落过去一眼,却看见断口处极为锋利平整。 他暗暗咂舌,心道大反派的武力值的确不容小觑。 只不过…… 用在摘两朵花上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一点啊! 容棠手指卡在书页上,半天没动静,宿怀璟余光瞥见他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模样,唇角弧度很满意地上扬了几分,如同被安抚成功的兽。 蓄水的瓷盆是从库房里找出来的,青蓝色的浅口大盆,盆底绘着两条双色锦鲤。宿怀璟盛了半盆清水,又往里放了几颗光滑圆净的石子,顺手折了一根末端的桂花枝,剔除杂叶和枝干,比对一番之后剪掉多余部分,挑了个角度放进花盆中做底座。 两朵芍药都是重瓣,一朵粉白一朵黄白,颜色恰与三月初在棠华院和永安巷瞧见的山茶相近,容棠分不清是凑巧还是宿怀璟有意为之。 他只是望着宿怀璟的动作出了神,大反派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从花瓣上拂过,时不时勾连一点盆中的水珠,凝结在指尖,又“噗”地一声轻轻坠落,将盆中一方水面搅出涟漪,荡漾开的水波从双色锦鲤身上划过,竟似游鱼逐波,格外生趣。 暖融融的光线透过桂树缝隙落下,一点点跳跃着落到宿怀璟眼睫之上,配上那副插花都格外赏心悦目的表情,容棠忍不住第一千零一次感叹大反派真的超级超级好看。 “棠棠。”宿怀璟突然唤他,眉目温润,垂眸望着瓷盆里的花,笑着问:“你在看什么?” 容棠特别诚实:“在看你。” 宿怀璟愣了一瞬,眉梢轻挑,目光在盆中花枝上移了移,似乎在找更适合做支架的位置,又好像在透过水面看他的小菩萨,随口问:“好看吗?” 容棠点头:“好看。” 小世子脸皮薄得让人不忍心逗弄,可等他自己无知无觉地说出一些自以为坦诚的话时,又会惹得旁人想要弄他。 宿怀璟顿了一下,手下剪刀落错了位置,不小心多剪了一段。 宿怀璟有些许浅淡的惋惜,却听见容棠又认认真真地来了一句:“你真的好好看啊,怀璟。” 于是那点惋惜顿时无影无踪,宿怀璟很难得地在做一件事的时候被分了心,甚至有了一点也不想继续下去的冲动。 剪刀柄上缠了绳,触感粗糙硌人,宿怀璟指腹在上面滑了两下,没忍住,将其放在了一边,芍药也丢进了清水里,抬眸望向容棠,声线微沉,似哄似骗:“棠棠再说一次。” 容棠微怔,稍显警觉地皱了下眉,身子往后退仰了些许。 宿怀璟坐在椅子里,抬着眼看向容棠,凤眸之中光彩闪烁,如同布下网的猎人。 容棠迟疑几瞬,道:“你好像在诓我。” 没有听到想要的答案,宿怀璟情绪有一点点躁动,手垂在身侧,隔着衣袍准确无误地找到那块雕着福寿如意的腰牌,安抚性地捻了捻,有些委屈、又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嗔怨:“分明是棠棠哥哥先勾我的。” 容棠:“……” 宿怀璟将芍药又从清水中捞了出来,低着头,不看容棠,只说:“棠棠哥哥要看话本,我替你找来了;想吃零嘴,我帮你准备好了;想晒太阳想吹风,我也让双福布置好了……原本你看话本我插花,挺相安无事的——” 他说着顿了顿,抬眼睨了容棠一下,再次重申:“是你先勾我的。” “勾完又不认账了。”宿怀璟声音越小,容棠越觉得不太对,到最后大反派音量跟蚊子哼似的,容棠却觉得面上烧的慌。 偏偏宿怀璟还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做了退让,又好像很委屈:“不认就不认吧,反正我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容棠:“???” 容棠:“!!!” 你就是在诓我啊!!! 容棠心中大骇,一双眼睛瞪得有铜铃那么大,盯着宿怀璟脑袋,绞尽脑汁地思考说什么话能给他堵回去。 系统幽幽出声:【别想了宿主,你玩不过他的。】 容棠倔强反驳:“我不信。” 系统无情地打破他的幻想:【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家小媳妇用这种似嗔似怨、似怪似让的语气让你缴械投降多少次了吗?】 容棠:“……” 容棠蔫了。 “他是真的一点包袱都没有啊。”容棠愤愤说。 系统冷哼了一声,心想他追老婆他要什么包袱,就自家宿主跟个小笨蛋一样什么都看不出来。 系统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于是它沉默了两秒钟,怂恿道:【不过我可以给你支招哦。】 容棠眼睛霎时亮了:“谢谢你!我亲爱的统子!” 系统:【……】 系统卡顿了两秒,道:【你跟他说夸张的实话,看谁绷得过谁。】 容棠:“?” 系统:【比如你觉得大反派有十分好看,你就说他有一百分好看;你觉得大反派有十分聪明,你就说他有一百分聪明。】 “真诚才是必杀技?”容棠总结道。 系统很得意:【嗯!】 容棠皱了皱脸,沉默片刻,却道:“可他就是有一千零一分的好看,一千零一分的聪明,我要怎么夸啊?” 【……】 数据流出现一瞬间的凝滞,白色光团在系统空间里悬浮半天,最终回过来神一般,看不见任何表情,却好像气得要命,以一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架势把自己狠狠往下一砸,准确无误地砸到美人榻上那个坐着的小笨蛋怀里。 系统来回跳了好多下,妄图靠重量累死自家宿主:【你、没、救、了!!!】 它愤愤地说完这句话,立刻下线休眠,以免被宿主气死。 容棠唤了两声,唤不出来,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从刚刚那点被宿怀璟揶揄的慌乱中反应过来,身子向下矮了矮,又开始专心致志地盯着他插花,然后道:“你很好看。” 宿怀璟怔了一瞬:“嗯?” 容棠说:“你不是让我再说一次吗?你超级好看的,宿怀璟。” 淞园花卉全都进行过培优,盛承星光是每年花在这座庄子上的园林开支就数以万计,芍药落在白净的指节上,粉色与白皙相衬,倒影落于水中,宛如绣活最好的苏州绣娘刺在绸缎上的灵动漂亮。 宿怀璟已经放了一朵芍药进盆中,容棠俯身碰了碰,指尖碰见微凉的水珠,他又说:“你很好看,又聪明、又温柔,还耐心、体贴,会做饭、会做风筝、连插花都会……” 容棠顿了顿,视线从芍药花瓣移到宿怀璟侧颜,想了一下,道:“还很坚强。” “宿怀璟,你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人了。”容棠轻声说。 ——我要给你打一千零一分。 红漆阁楼立在触手可及的位置,如果站上去,随眼一望,这座庄子上从里到外,处处都是繁奢的迷蒙。 有人呼朋引伴,有人酒兴正酣。 而在红漆阁楼下,一棵桂花树投映的光影错落里,说要看话本的人看着别人插花,该插花的人手下忘了动作。 宿怀璟愣了半天,出现了一种近乎幻听的不真实感。 他极轻极轻地眨了眨眼睛,鸦羽似的眼睫便扑簌扑簌地颤了颤。 于是容棠又找到一个夸赞的点:“你睫毛还又长又翘,哇——你眼型也太好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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