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着宿怀璟吻他的样子,一点点轻啄、舔舐,直到将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来。 容棠双手撑在宿怀璟胸前,小声说:“怀璟,告诉你一个秘密。” 宿怀璟心下一紧,下意识扭过头:“不想听。” 容棠松开手,趴在他身上,掰过人脸颊,在他逃避似的眼睛上又亲了一下:“宿小七是胆小鬼!” 宿怀璟:“嗯,我是。” 容棠微微一滞,鼻尖酸涩,偏过头吸了吸鼻子,还是觉得堵堵的,索性凑过去蹭宿怀璟的鼻尖,直到将他也蹭出鼻音之后,才平衡了一些,故作神秘地说:“我只说一次哦,你要认真听。” 宿怀璟不吭声。 容棠骄傲道:“我是天上的神仙!” 宿怀璟望着他。 容棠眨眨眼睛:“你不惊讶吗?” 宿怀璟摇头:“不惊讶。” 容棠突然挫败:“为什么?” 宿怀璟:“棠棠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来渡我的是吗?” 容棠一怔,莫名心虚,不知道能不能点头。 可宿怀璟又问:“如今棠棠觉得我变好了,要回天上去了吗?” 他很理智冷静地问:“什么样算变好?什么样算需要被神佛相渡?” “我要多坏棠棠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杀人?放火?弑君?灭国?” 容棠听傻了,直起身子匪夷所思地盯着他。 宿怀璟与他注视很久,轻轻一笑,将人重新揽进怀中:“我开玩笑的。” 他说:“棠棠走这一遭,拘于红尘,羁绊缠身,只是想看我变好罢了,如果我反过头来做这些事,棠棠多委屈啊。” 宿怀璟轻轻地说,辨不出情绪,也不知道真假。 他只轻轻问:“所以棠棠,你是来渡我的吗?” 心跳声被放大,容棠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 他沉默很久,点头:“我是。” “这就够了。”宿怀璟轻叹:“那棠棠想告诉我什么呢?为了让我不要陪葬,打算告诉我说以后该怎么去找你了吗?” 容棠再一次觉得太聪明真的不好。 一点都不好。 宿怀璟聪明到让他觉得自己的谎言全都拙劣,大反派分明知晓全部,却陪他在玩游戏,纵容地看着他一次又一次撒谎。 可容棠还是要撒谎。 他说:“怀璟,等我死了,你不要殉葬。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我回去交完差就会来找你的。” 宿怀璟点头:“好。” 他连期限都不问。 他甚至不要容棠给他划一个虚假又残忍的死期。 他只是又点了下头,亲吻落在容棠眉心,轻声道:“好,我知道了,棠棠晚安。” 第二天,容棠没能下得来床,宿怀璟请了一天假期。 第三天,容棠昏昏沉沉半梦半醒了一整天,每次睁开眼睛,宿怀璟都在他床边。 …… 第七天,京中大雪止息,阳光明媚。 仁寿帝破例让盛承厉提前入朝听政,宫中传来消息,说帝王网罗天下名医,要替爱子治疗伤腿。 容棠傍晚醒来的时候跟宿怀璟说想喝甲鱼汤,大反派望了他两眼,转身去吩咐厨房。 脚步声消失在转角,容棠偏过头,咳出了一滩乌黑浓稠的血。 他躺到床上,用帕子擦了擦嘴,唤道:“系统。” 【棠棠,我在。】 容棠轻声问:“我与盛承厉,究竟是互相绑定相辅相成,还是相生相克不死不休?”
第128章 并不是第一次有此一问,只是曾经没有必要细想,如今不得不思索。 穿越一事本就荒诞不经,在荒诞的真实之上,添上多少匪夷所思的前提,都显得并不要紧,很好接受。 而主脑在某种程度上,又确实对容棠有控制作用,任务失败后,他也会不同程度地受到反馈于病体的惩罚。 前世穿越小说看过很多,脑子里又切实存在一个系统,所以容棠从来没怀疑过系统和任务的真实性。 可如今想来,真的是真实吗? 系统显然也不知道答案,它甚至连肯定前者的果断都做不到,只轻声道:【棠棠,我不知道。】 它是一个笨蛋系统,既不能让宿主恢复健康,也无法联系主脑,而今就连关于穿越的本源真实都无法得知。 这世上再没有比它更没用的系统了。 系统垂头丧气,容棠闭上眼睛缓了很久,唇角扯出一个微弱的笑意:“没关系。” 他躺在床上,默默思索。 大雪降温会生病,天灾会生病,可哪怕江南那七日大雨,容棠也未曾病得这么严重过。 地上那滩浓黑的血是佐证,清清楚楚地告诉容棠他已近乎膏肓。 容棠以前怀疑过很多,他甚至因为迟迟未受主脑惩罚,而怀疑过沐景序和柯鸿雪的真实站位。 但如果从一开始设定的前提就错了呢? 并不是男主受挫他会受到惩罚呢? 盛承厉出冷宫时,容棠仍处于大病初愈的状态下,无法准确判断病情有无恶化。 淞园那道剧烈的疼痛,如果不是因为盛承厉身边死了个人,究竟又该作何解释? 月容对盛承厉来说,本就是迟早会死的存在。 她的死,会给男主带来数不尽的好处,所以当时容棠才会产生剧烈得、仿佛被撕扯开的疼痛。 基于这个可能…… 他们破坏盛承厉的计谋,容棠并未被罚; 他带宿怀璟抢走苏莲儿,容棠并未被罚; 劝导柯沐倒戈转向,容棠并未被罚; 盛承厉断腿、显国公府被烧、盛承厉出京守皇陵…… 这桩桩件件,本身都是于男主无利的事,容棠一次也未被惩罚。 他原以为主脑的判定在于盛承厉去皇陵,会学到功夫治好伤腿,才并未惩罚自己,可好像不是。 只是单纯的,于男主无益。 而今盛承厉回到京城,受到帝王赏识,重新走回他既定的路线,得到一座更加豪华、彰显无上宠爱的府邸,容棠病情毫无预兆地恶化了。 来势汹汹、摧枯拉朽,似要将他拖入无底深渊。 那这究竟算什么呢? 容棠开始回忆。 前两世每次帮盛承厉取得一个阶段性的成功之后,病情都会有大幅好转,几乎与常人无异。 一而再、再而三,他习以为常,确信这是系统关于他完成任务的奖励。 可他却忘了,那些好转之后,长则半月,短则三五天,他必然会出现各种意外,导致病情加剧。 只不过通常那时候由于刚获得系统币,有足够的资金去兑换药品缓解疼痛与病势,他下意识就忽略了这些疼痛。 因为太过寻常,又很好解决。 福兮祸之所伏,这是可以接受的代价,并不致命,因此也不值得过分关注。 但如果那三五天的好转才是假象呢? 他尽心尽力、在系统和主脑的要求下辅佐了两世的天道男主,究竟是什么? 相辅相成?还是相生相克? 于盛承厉有害的,于容棠有利; 于盛承厉有益的,于容棠有害。 那他本身,又算什么? 还有…… 容棠睁开眼睛,眼前有一瞬的空茫无法对焦,他看着头顶雕花的床板,陷入良久的沉思。 宿怀璟又算什么呢? 他与盛承厉相生相克,那这故事里的大反派本身,究竟该充当什么角色? 有人去而复返,门口传来脚步声,木门“吱呀”开合,宿怀璟人站在屏风外,轻声唤了一句:“棠棠?” 没有直接走进,容棠回过神来,望了眼床头地板上那摊血迹,毫无预兆地落了两滴泪。 宿怀璟隔着屏风问他:“我能进来吗?” 容棠其实并不悲伤,他只是……有点发蒙。 为过去的两辈子,为这具沉疴难医的身体,为宿怀璟的过分聪慧和体贴。 他沉默片刻,开口:“我刚刚咯血了。” 空气一瞬凝滞,宿怀璟说:“今天的夕阳很好看。” 容棠笑了一下,问:“你背得动我吗?” “棠棠很轻。”大反派终于从屏风后走出,一眼也没有往地上那滩污血的位置看,将容棠从床上扶起,一件又一件穿好外衣,而后笑着在他唇角落下一个略带涩意的吻:“棠棠好多了。” 他意味不明地说,容棠并未反驳,顺从地张开双臂,想要趴到他背上,宿怀璟却一伸手一弯腰,径直将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容棠微微一怔,宿怀璟低头,在他瘦削得几乎快要看出骨头轮廓的鼻翼上轻蹭了蹭,温声道:“棠棠抱紧我。” 雪后艳阳天,云霞散落明灭,冬日晴好的天空边缘,一层层翻涌交叠的云雾。 ——像极了他脑海里那团灰色雾气的边缘。 容棠想着,靠在宿怀璟肩头,声音轻得像是耳语,情人之间最亲密的厮磨:“怀璟。” “我在。” 容棠:“我没那么容易死的。” 宿怀璟不应声。 容棠轻声笑:“你太紧张了。” 风声从院中吹过,梨树上掉下来一丛丛洁白的雪花。 他们赏了很久的雪景,久到容棠以为宿怀璟其实是在默然反驳自己的断言的时候,他敛了眸,低声问容棠,也在问自己:“我如何能不紧张呢?” 气血一日日虚弱、一日日枯竭,脉象一天天紊乱、一天天棘手。 再名贵珍稀的药材喂下去,也不过虚不受补,药效十之一二,填进了看不见底的窟窿之中。 他亲眼见到容棠变得虚弱,亲手感知好容易养出来的肉一天天瘦削,他要怎么不紧张啊? 宿怀璟说:“棠棠这样聪明,不如告诉我要怎么才能不紧张好不好?” 他害怕得快死掉了。 八岁丧亲,尚且年幼,不知生死究竟意味着什么。 十八岁的年纪,他该怎么蒙蔽自己呢? 宿怀璟在某一瞬间,突然就理解了沐景序为何宁愿抵死不认,也不给柯鸿雪一点点希望。 会死的。 是这世上永远都不会再看见、再碰见、再听见的消亡。 是死生不复相见,一年一年春风吹过坟头的杂草,一日一日钻进棺材啃噬腐肉的昆虫。 棠棠那么怕痛,那么能忍痛,被咬狠了都不给他托梦怎么办? 他该把棠棠藏到哪里,才不会被侵染被腐蚀,被成群的食尸虫觊觎躯体? 宿怀璟快要疑惑死了。 云流聚散,院中飞进来几只麻雀,墙头跳到树梢,树梢飞往厨房,想要偷尝一尝碗沿漏下的稻米。 容棠偏过头,看见身边人的神色,一时间只觉得生病的是自己,被魇住的却是宿怀璟。 他心疼得无以复加,强自撑起笑颜,凑过去一点点啄吻大反派姣好精致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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