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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承颜低敛了神情，垂着脑袋，一副听进去又没听进去的模样。师江瞧他没有要发作的模样，也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对僵尸的理解和概念只停留在林正英先生的电影里，青嘴獠牙，满面疮痍。像萧承颜这样躯体保存完好的僵尸，他第一次见过，性情之类的，他只是预感，萧承颜不会伤害他。 若是想伤害他，一早就害了，何必等到今天。 “我是鬼东西吗？”萧承颜突然说道。 师江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萧承颜却突然不说话了，他的身形比师江高了一头还多，挺拔的身躯就那么将人笼罩，往下垂眸看去，高挺的鼻梁在微弱的灯光下形成阴影，薄而淡的唇角平平拉成一条直线。师江想着，他面部的肌肉已经随着细胞的消失变得不再有弹性，所以应该很少时候能看到萧承颜露出其他多余的表情。 不知为何，竟觉得可惜。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之前无意间对萧承颜发过唠叨——“棺材你早就带进来了，偶然发现我有危险，误以为那些‘鬼东西’要伤害我，放下棺材就赶过来救我了？” 萧承颜竟然记了一晚上！
第13章 如果能拥抱他，痛又如何！ 师江的脸上突然很是复杂，一句无心之言，竟然让人想了一晚上。萧承颜是否觉得自己与常人不同，心中起了自卑的心理，一晚上都在埋怨自己为何是个活死人，而不是一个能活在太阳下，自由自在出现在人群里的普通人！ 他突然后悔脱口而出了。 他认真地看着萧承颜：“我说‘鬼东西’并不是指你，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如果你为此感到受伤，我可以向你道歉。对不起。” 萧承颜突然抬起头，灰蒙的眼瞳落在少年的身上，像一只冰川时代正待捕猎的剑齿虎，生存在寒冷无比的冰川时代，寒冰已深深刻入骨髓，一旦出现便是夹杂着凛冽的寒风，透寒彻骨！ 师江瞬间一抖，被死人锁定视线的感觉就好似凭空而降，无法接招。下一秒，手腕被人钳住，从无法摆脱抗拒的感觉里剥离开来。 萧承颜眼眸一凝，竟是没有控制住么…… 低沉又沙哑的嗓音响起：“抱歉。”他的道歉冷冰冰，可以说是真正的没有“人气”。 师江的湛蓝色眼瞳慢慢转到他的身上，这才第一次察觉到眼前的男人，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全，或者说，很是危险。 他突然猛地拨开萧承颜的手，转过身，喃喃道：“我该洗漱了，今天有实践课。” 萧承颜的手就这么停在了空中，指间还有一丝温热萦绕。他眼神稍霁，缓缓垂下手，卫生间里传来哗啦的水声。他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指间，隐隐灼痛的手指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痛楚。 生死之间，他沉入遐飞意萦，骤然望见窗外孤松摆动，清风无闲。少年的体温，会灼痛他冰冷的皮肤。 就像人类去空手接触八十度的烫水，他接触拥有炙热体温的人类，一样会觉得烫。 萧承颜握紧了苍白的手掌，试图将快要散去的温热留下。 突然，他的喉间吐出一道怪异的声线，像是在笑，夹杂着疯狂的笑。 “如果能拥抱他，无时无刻的痛又算得了什么？” …… 师江此刻有些欲哭无泪，桌上一张黄纸，一根毛笔，鎏金墨水顺着毛笔往下淌，浓墨洇湿黄纸，圈圈无际。有一道视线时不时扫了过来，审视着，观察着。 这道视线的主人，便是画符课的任课女士。这位女士姓宫，名倾。长而浓墨的卷发，一双淡眉微挑，红唇自然上挑，细细看去，气质非凡，攻气十足。 师江躲避着她的视线，尽量忽略那瘆人的表情。方才，宫倾上台只作了简单的自我介绍，便开始了任课。课桌上方垂下了一个机器，将她画符的姿势和动作，都清晰的投射到前方的大屏幕上。 至于为什么宫倾总是看着他，那是因为他手持毛笔的姿势别扭难看，别人已经练习下一张，他连一个撇捺还没撇出去。 宫倾眉头微皱，扬声说道：“画符练习的手法和姿势特别重要。”缓缓吐了一口浊气，“我看你们有许多人连毛笔都不会拿，想把符画好，简直痴人说梦！” 师江浑身一抖，这不摆明着说他么，那能怎么办，谁成想前两日还理论课，今天就直接画上符了。 拿毛笔的姿势不对，那能怪他么，他这是第一次用毛笔啊，能不别扭吗？ 眼看宫倾时不时走到自己身边，低下头不满地看着他手底的动作，师江只觉得后背一层汗一层汗的往下冒。差生，差生，上辈子就是差生，怎么来这了也是差生…… 宫倾长叹了口气：“你先别练了。” 师江呆住，听她继续说道：“你不懂毛笔，不论怎么练，都是白用功。先把怎么使用毛笔练好，再来学画符吧。” 就这样，师江被赶了出去。 虽然宫倾没有出声赶他，他却感受到了。尤其是他出了符室的门，室内往外飘出若有若无的对他的讨论声，就觉得自己的一张老脸，算是真丢尽了。 于是他魂不守舍地往自己的寝室走，路上恰巧走到一处拐角，一阵莫名其妙的响动吸引了他的注意，在这寂静的小院里，格外明显。他细细听着，貌似这动静就在拐角不远处，其中有一道声音他格外熟悉。 “这位小姐，我看你额间有黑气，可是因为这日头太大了，我替你挡一挡……” 师江嘴角一抽，如此骚包的语气，见貌美的女人就主动搭讪，不是南荣是谁？ 还是不要打扰他把妹了。 他正要蹑手蹑脚地离开，选别的路回院，脚下一个不稳，不小心踩到一根树枝。“嘎滋”一声，拐角处瞬间没了声音。 他在心底疯狂打拳击，这种只要一偶然路过，听到别人谈话就不小心踩到树枝的狗血桥段，要不要经常发生啊！ 怪就怪院子里的树太多，早晚非给它们砍了。 “谁！”传来了南荣温书的冷喝声，女人用力推开男人，率先跑到了师江的附近。 方才她想走小道，谁成想这里埋伏着一个“大汉”，嘚啵嘚啵半天。想起各个师姐师妹同她提起过，南荣温书出了名的滥情，谁成想今天这么倒霉，让她碰到了！ “这位师弟，我不认识他！”她着急说道。 师江眉头一挑，看样子南荣是在自作多情。 “没关系，我也不认识他。”说罢忙不迭就要走。太丢人了，太丢人了，光天化日之下，调戏美女，如果让美女知道自己和南荣“关系匪浅”，把他也当成登徒子怎么办？！ 脚底流油，恨不得踩上风火轮。同一时间，那女孩呆愣了一会儿，朝他的背影挥手，“等我一会儿！” 跑得比我还快，莫不是……南荣温书连眼前的少年也没放过，早早就调戏过？ 二人逃荒般离开，只留下南荣温书一人在原地，若有所思。 女孩很快就赶上了师江，二人很快达成了共识，一同躲在墙边，抻出个小脑袋往外瞧。确保人没跟上来，他们齐齐抹了一把汗，重重舒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没跟上来。”女孩说道。 师江嘴角又是一抽，擦着额头上并没有冒出的汗，“他骚扰你来着？” “可不，”女孩皱了皱眉，“突然不知从哪个草丛里钻了出来，莫名其妙的。” 南荣他容貌昳丽，绝世无双的气质，也会有跌跟头的时候！师江在心底发出大声的嘲笑，顾忌女孩看出苗头，忍了又忍，闷咳几声：“南荣长得不错，你怎么像看到鬼一样恐惧？” 关于这点，她倒是没否认：“的确好看，但架不住人品不行。” “噗！”师江喷水，“南荣人品不行已经人尽皆知了么？” 哈哈哈哈！ 让你一天天总是把妹，你也有今天！ 女孩孤疑地瞥了他一眼，“你不也深有体会吗？”这句话，完全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与她一样被南荣试图荼毒的倒霉蛋发起共鸣。而师江却会错了意，以为女孩在怀疑他和南荣之间的身份。 “啊……对，我就是想这么说。”师江重重点头，打定决心，死道友不死贫道，“这种人就该给他一些教训！” “真是不明白，这种人怎么当上的先生！” 是啊，怎么当上的。他都成了先生，自己却连符都画不明白！看他不说话，女孩想了想，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师江流下了面条泪，无奈之下，吐槽南荣：“是啊是啊，他怎么当得先生……” 女孩开始了一系列的疯狂吐槽，师江在一旁连连点头称是，可听着听着，思绪就开始飘远，想起方才课堂上发生的事情，脸上的表情也低沉了起来。 女孩似乎也发现了他的不对，但也终于意识到俩人还没有互报姓名，说道：“我叫贝菁，很高兴认识你。” 师江回过神，反应过来，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我叫师江，今年的新生。”他自我介绍一说完，贝菁眼睛瞪大，手指着他，“你就是师江啊！” 师江眼角一抽，他不会用毛笔被赶出来的事，这么快就传了出去？！不是吧！ “没错，我就是师江……”无奈承认。 贝菁围在他身边左看右看，一副看着大人物的模样，让他心底发毛。 她小手一砸，“你就是那个吼了断手前辈，又一棍子抽了上去的新生！”面容一绽，大眼睛忽闪忽闪，“可以啊你，胆识过人啊……” 啥？ 师江僵硬地扭头，下巴脱落到地上，惊讶到嘴巴收不回。 “你的壮举在我们小鬼之间都传开了，不过断手前辈出了名的记仇，你接下来的校园生活，怕是不好过哟。” 师江觉得，他的校园生活从不会用毛笔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好过了……突然，他好像发现哪里不对！ “我们小鬼？！” 女孩的身子渐渐变得透明，无色透明到他可以清晰地看见贝菁身后的花草树木！师江的第一反应就是，想立马晕过去，这样他就可以忘却眼前的萝莉少女是个鬼的故事。 可惜他并没有如愿晕了过去！贝菁控制着身体的透明程度，一会儿是正常的人形态，一会儿又变成了虚无缥缈的隐身状态。一闪一灭，玩得不亦乐乎。 师江宁愿相信她拥有超能力，可以随意控制身体可视程度。不知是不是因为家里有个僵尸，他的胆子并没有像一开始那么胆小，心脏嘣嘣跳，面上却能维持住，颇有几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格局！ 太阳光时而穿透女孩的身体，照过来，时而遮挡住刺眼的阳光。 他嘴角一抽：“你能不晃了吗？”闪得他头晕…… 贝菁悻悻然地恢复了正常人的形态，嘴里小声嘀咕着：“明明宫姐姐很喜欢我变来变去……”声音不大，蚊子嗡嗡声，他并没有听得太真切。正午的阳光刺眼，在他的印象中，鬼不能出现在阳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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