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道门也不知道有没有弟子派出来。 不过忙了半日,总感觉忘了些什么事…… 在茫茫荒野中,马车的后轮碾压到了一块不小的石头,狠狠颠簸了一下。鹿舟耳尖微动,捕捉到一声闷哼,从他们的马车后的货箱传来。 原来是忘了池归砚还在后面颠着。毕竟裴景湛并不会那么好心,给池归砚也上一层鬼气防护。 那没事了……鹿舟松了口气:反正池归砚不重要。 不过也不是完全的不重要。鹿舟对裴景湛道:“你去问一下池归砚,当年云家和池家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以池归砚的脑子,再过一百年也想不起来主动告知他们信息。 裴景湛无声地点头,身影消失在车厢内。 鹿舟抿了口新续的茶水,掀开窗边的帘子,目光眺望远处的山野。 “又来了一批难民……” 这一批的难民的情况没有之前那几批严重,在呼吸了带有药性的空气后,看起来除了营养不良没有别的问题。 鹿舟刚刚放下心来,忽然辨识出一股熟悉的气息。 他向远处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破旧兜帽、身形娇小的少年,蒙住了脸混在难民堆里,露出了一个鼻头,小心翼翼又如饥似渴地呼吸着药性。 鹿舟:“……” ……林初霁? 他不是巴巴地留在东洲舒家当舒长洲的未婚夫吗,什么时候跑回来的?
第46章 寻道城 鹿舟盯了林初霁一会儿, 有点犹豫自己该产生什么反应。 落井下石?他没有兴趣。 叫林初霁一声,看他的反应?鹿舟没有那么无聊。 他总不能把林初霁叫上来,关怀小师弟这一路吃得饱不饱, 穿得暖不暖吧…… 两世牵连太累,再深的感情终究成了漠然。他就祝林初霁越作死得越快吧。鹿舟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收回了视线。 在帘子放下的那一瞬, 人群中的少年终于看清车里的人,失声叫了一声:“大——” 大师兄! 可还没等他的话说完, 鹿舟便落下了帘子。 林初霁的眼眶刷得一下红了, 在原地哽咽起来。 这一路上没有灵脉, 他的灵力早就耗尽, 从舒家带来的那些灵石也在兵荒马乱里丢掉了。他此时不敢叫太大声,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他知道舒家已经派人来抓他, 他好不容易才从那些人眼底下逃掉。 他好迷茫。 离宗门还有好远, 他方才已经走不动了。听难民们说,寻道门在附近,最近在开门迎客。他原本打算去寻道门的,可大师兄显然是往那边去了…… “你怎么了?”林初霁身旁, 一个嗓音嘶哑的男人扶住了他。 林初霁吓了一跳,刚想甩开那个人的手, 却听见一声令行禁止的:“停下。” 脑子昏昏沉沉…… 林初霁茫然地抬起头来, 望向那人的脸。那是一张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脸庞, 林初霁却轻声道:“我是不是见过你……在什么时候来着?” 那人声音宛如昏了沙子, 笑声让人毛骨悚然:“什么时候来着?” “对了,是在我到乘风宗之前……你给我算了一卦, 告诉我只要死死将鹿舟踩在脚底下,我就能……我就能得到一切我想要的!”林初霁眼神空洞, 却投射出了可怖的精光。 “这么久之前的暗示,你记得清清楚楚……是得了不少利吧?”男人桀桀笑着,对林初霁道,“那便继续——回到乘风宗,在吾主现世之前,不要出来。” “好……好的……”林初霁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在万魔宗尊主出世之前,不要离开乘风宗……” 确认完这些,林初霁愣了一下,眼神恢复了神采。 而在他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他刚才在想什么来着?对了,要不要去寻道门…… 算、算了。林初霁裹紧自己脏兮兮的衣裳,他才不要在鹿舟面前丢人!反正大师兄散出的药性也便宜了他,他现在又有了不少灵力。他林初霁就是爬,也要爬回乘风宗。 他要告诉师尊,鹿舟在路上对他爱答不理,让师尊把鹿舟赶出宗门。 “一定要告诉师尊,让鹿舟付出代价……”林初霁点点头,暗暗对自己道。 · 马车后的货箱内,裴景湛垂着眸子,与池归砚对视。 在本就局促的环境中,池归砚本能地缩进了角落,语气却还蛮横:“你来干什么?” 肯定没什么好事!他想。 少年面色冷淡,一丝不苟道:“师尊让你把池家和云家的恩怨,理智地写出来。” “哦……”池归砚咳了一声,“我知道了。” 裴景湛转身离开,却听见池归砚叫了他一声:“裴景湛!” 少年脚步停了一瞬,但身上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池归砚非常相信,如果讲不出让他满意的理由,自己会经受惨无人道的折磨。 上一次,他便是因为不长眼睛,本命灵剑在逍遥峰被生生折断。 想到这里,池归砚更加紧张,轻声道:“其实当年……方絮把你从主峰带走的时候,我看见了。但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死在逍遥峰。” 话音刚落,池归砚便觉得身周的空气猛然凝滞,他面色狰狞,仿佛被什么东西捏着脖颈提起来,脸色憋得铁青。 在窒息之中,他听见少年暗藏危险的声音:“真的?” 在极致的恐惧中,池归砚瞳孔放大,嘴唇颤抖着道:“真……真的——我只是看见了,没有参与!你不要朝我寻仇、咳、咳咳——” 话音刚落,少年的身影便消失在了他的面前,连同那股恐怖的威压。 池归砚如同死尸般,滑落在杂物堆中。良久,他忽然踹了一脚旁边柔软的草垛。 裴景湛不知道得了什么机遇,变得这么强大。他就知道,乘风宗一定有机缘瞒着他!他不屑于跟小辈抢机缘,但池明霄、池明霄他这个叛徒怎么配…… 天之骄子,呸!池归砚一边深呼吸抚平自己方才心灵的创伤,一边激情咒骂池明霄。 与此同时,车厢中的鹿舟抬眸,对上了裴景湛平静无波的眼神。 “有事?”鹿舟淡淡道。 “师尊,方絮是谁?”裴景湛光明正大地问。 这名字有些熟悉……鹿舟指节敲了敲太阳穴:“是池明霄随身杂役的名字。我印象里,他跟了池明霄很久。这次池明霄失踪前,他应当也在跟着。池归砚和你提起他了?” “嗯。”裴景湛垂下眸子,在心里记住了这个名字,“我感觉,他就是当年杀死我的那个人。” 当年杀了裴景湛的人? 鹿舟的脑海里响起一阵嗡鸣。什么池明霄、魔修、生之大道……这世上的一切,他全都无暇关心。 只有方絮这个名字在他脑海中回荡。 就像裴景湛死后那段时间,他每晚的噩梦一样——每一次,他都看见裴景湛要说出,杀他凶手的名字,可鹿舟总是听不清,而后浑身冷汗地醒来,想起这个空荡荡的逍遥峰里,已经不会再响起他徒弟的声音。 这一次,他终于听清了,不会再挣扎着从梦中醒来。 裴景湛久久没有听见鹿舟的回应,抬起头来,却看见青年的唇已然发白。 “……师尊?” 裴景湛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微不可查的慌乱:“没关系的师尊,一个修士而已,我们杀了他,给我报仇……” 鹿舟的眼眶乍然红了。 察觉到眼眶发烫,鹿舟闭上双眼,两滴滚烫的泪珠,从眼角溢出。他赶紧撑住额头,不想让裴景湛看见。 手腕被一只温暖的手抓住,而后两臂被强行分开,鹿舟被迫着仰起头,流着泪与少年对视。美人垂泪,绷紧的脆弱宛如能击穿人的心扉。 安慰的话堵在喉口,裴景湛仿佛察觉到了心脏在激烈跳动,带来阵阵酸楚。 是怜惜,也是愧疚。对于修行多年的鬼王来说,这种情绪实在太渺远,又太刻骨铭心。 他猛地将鹿舟抱在怀里,一遍遍地吻去他眼角的泪珠,一遍遍地发着誓:“对不起……对不起师尊……我错了。这种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 几日后,鹿舟遥遥望见了青山,便知道寻道门快到了。 与荒山野岭的乘风宗不同,寻道门山脚下便是富庶的寻道城。门派在北,城池在南,红墙碧瓦延伸出了一条半包围着寻道门的凡人经济带,傍晚灯火掩映,看上去极度奢华。 但在这奢华之下,三五不群、衣衫褴褛的难民排着队,在不被灯火照亮的地方,排队进入寻道城。不少人已经席地而坐,休养生息,不知道是已经等了多久。 然而这些人不像鹿舟他们之前遇到的难民,宛若行尸走肉。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 一架马车停在寻道城门前,由于宗门标志被刻意遮挡,显得并不引人注意。 “师尊,需要等。”裴景湛安分地充当着车夫,转头对鹿舟道。 鹿舟淡声道:“那便等……等等,有人来了。” 一道散发着光芒的身影,御着剑从寻道城中飞出,是一个金丹修士提着灯笼出来,在天空中扯出一条长长的光尾,照亮了等待的长龙。 “看啊,是寻道门仙长!” “仙长万安!” 人群中响起一阵喧嚷,无数只眼睛紧紧盯着那道身影,近乎偏执地想要获得仙人的垂怜,却谨遵着寻道门定下的规则,不敢轻易有所举动。 不过,仅仅是看到寻道门的弟子,他们便已经感觉到了幸福。 以难民而言,这排队人群的素质,未免也太高了……鹿舟将这些情况尽收眼底,不出意外地看见那弟子降落到了自己面前。 金丹弟子满面春风地笑道:“这便是乘风宗的鹿舟道友与裴景湛小友吧,你们是来参加我寻道门云如意仙子的解气大典吗?” 云如意是寻道门现任门主之女的名字,那场让池明霄失踪的合籍大典,便是因她而起。 鹿舟微微颔首,状似无意地赞道:“道友好眼力,不知道友名姓如何?我该如何称呼?” “个人虚名,不值一提。”金丹弟子呵呵笑道,“道友请随我来,我们从旁路进入寻道城。” 由于寻道门与下面城池独特的关系,只有穿过寻道城,才能进入寻道门。 鹿舟没有拒绝他的提议,任由金丹弟子在前面御剑为他们引路。 马车从小路爬上寻道城的城墙,而后沿着一条独特的悬空通路直朝着山中的门派而去。在他们行驶的桥下,星星点点的是凡人家与集市的灯火。 这一点,在池明霄的传讯中提到过。他当时进入寻道城时,走的也不是凡人所走的通路。 这本不足为奇,但鹿舟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随口问:“道友,不知那些凡人入城后,会被安排到什么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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