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崽子懂事,父亲处理正事之时,只安安静静陪着,偶尔会独自一人跑出去玩。 只在府中,并不会走远。 “剑!”尺玉举起小胖手虚空摆了几下,澄澈的圆眼中浮现期待,“漂亮,玉也有。” 方才又去看黑衣叔叔使剑,漂亮。 尺玉的确有小剑,虽然还未拿到。 宋遂远宠爱崽,前两日听他念叨之后寻空亲手制了一把,轻木所得,只是崽的小玩具。 “尺玉的剑,父亲明日便做好了。”宋遂远温声道,捏一下他柔软的小手,“先使者玩,待爹爹回来教你。” 尺玉闻言用小胳膊环住父亲的脖颈,肉肉脸贴贴,撅起小嘴巴:“爹爹回来呀?” 许久未见爹爹哦。 宋遂远被奶香环绕,回道:“快了。” 小家伙纵使比同龄旁人能说会道,但总体还带着小孩子的缺漏。 正如此句他在问爹爹何时回来。 尺玉奶声长叹一口气:“尺玉想爹爹。” 宋遂远垂眸,轻笑一下,淡声道:“这父亲也无解,父亲也想爹爹。” 尺玉仰起小脑袋:“找爹爹!” “这不行,我们得等爹爹回来。”宋遂远揉了揉他的脑袋,脚下微转,抱着崽朝书房外走去,转移话题道,“到用膳的时辰了。” “鱼,爹爹喜欢~”尺玉软声道,“回来。” 宋遂远心下柔软:“嗯,那在爹爹回来之前,尺玉帮爹爹吃鱼。” “好!”圆滚滚的小崽子作势要啊呜啊呜。 …… 四月底,夯夷王继任后首次亲征,这时云字军的军报才终于送往盛京。 此后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以洛土镇为中心,夯夷王又征战拿下一城,云字军轻骑却绕后攻回洛土,与此同时,主将回归,夯夷被夹击,进退两难…… 再之后军中传来消息,夯夷王逃脱,云世子率兵千里追击。 “只有世子追去了?”九溪问道。军中不良人被看押,审问粮官被云握川接过,他已悄然回来两日。 消息传来时,宋遂远正在书盛京回信,九溪带着尺玉崽方才回到屋中。 宋遂远闻声抬了下眼,显然在意的是同一件事。 “是,世子带了二百人追去。大将军言请二位放心,世子定会安然无恙归来。”心腹道。 九溪闻言挥手让他下去,皱了下眉心,同宋遂远道:“云休如今的武力的确不凡,但终究是第一回 上战场。” 宋遂远收好信笺,淡声启唇:“云将军最是明了云休的实力,既然如此特意嘱咐,只需再等些时日。我信云休。” 从与云将军暗中商讨让云休上战场起,他便给予了无条件的信任,信云休可以完成任务,信他可以安然无恙地凯旋。 “爹爹打!棒棒~”尺玉奶声昂扬道,一小团立在屋中地上,无甚章法地扬起自己的小木剑,随父亲盲目信任着爹爹。 九溪望着小崽子重新笑起,眉心的担忧散了些:“是,再等些时日。” 宋遂远将手中信笺递出,棋局已近尾声。 不久,盛京城中。 康离率先暗中解决世家,其次杨为清朝上参忠义侯与夯夷王勾结、暗中联结朝中反叛势力,桩桩件件,人证物证具在,比之去岁卫氏更加险恶,天子闻言当场勃然大怒,犯了旧疾,此事交由几位皇子查办。 再之后,西北捷报才到。 杀夯夷王,逼近夯夷王廷,夯夷一族势力大伤、内乱四起。 一件紧接着一件,一时间朝中议论纷纷。 而在西北。 宋遂远牵着尺玉首次踏上了洛关城墙,迎接着战胜归来的云小世子。 宋遂远立在大将军身侧,微微靠后,顶着迎面的凉风,视线顺着阳光落在远处。 黄尘翻腾半空中,云字军的旗帜从隐约显现其中,很快真实出现,百匹骏马奔驰归来,最前头棕色高马之上,是满身盔甲、一身肃杀之气的云休。 即使看不大清人脸,一身气势也与旁人不同。 等待轻骑逐渐靠近,林副将忽地开口,语气几分幽幽:“小世子真像将军当年。” 云握川目露骄傲,并未接话。 宋遂远视线始终追踪着云休,终于隔着不短的距离四目相对,对方遥远做着口型:“我回来了。” 他的心底微微紧了一下,说不大清楚是何感受。 那一刻脑中似乎闪过无数个过往,却也什么都未留下,唯有眼前这一幕清晰。 带着血性与荣光的少年将军灿烂凯旋。 他怀中抱着尺玉崽,相似的两张脸上是几乎一致的表情。 尺玉静悄悄的,一双圆眼睁得滚圆,望着眼前,完全不舍得眨一下,一只小手不自觉地抓着父亲的衣领,一颗小小的种子在此刻生根。 …… 尽管打了胜仗,过来的一两日也无法轻松。云休每日都被云握川叫去营帐中问询细节。 并非没有凶险的时候,不过云休每回恰好躲去了,云握川依职责,自然要过问。 云休的回答通通是:“宋遂远告诉我的。” 然后他被迫在营帐中复习了一遍临走之前所学内容。 带他写完,云握川拿起了牛皮纸。 “父亲,你放我回雁回城吧。”云休趴到了桌上,垂着眼皮,手中笔虚空写写画画。 猫回来可只见了宋遂远两面,早就想跑了! 云握川自纸上抬眼:“可以。” “真的?”云休亮起圆瞳,“那我今晚便回家了!” “嗯。”云握川颔首。 云休带兵最虽强,却不是做将军的料子,他的爱才之心压下来。 转念一想,或许尺玉……不过想来还太早。 眼下便以足够。 云休才不管父亲在想何,得了令立马欢快地跑了,生怕他反悔。 小世子连夜驾马离开军营。 与此同时,大将军府驶出一辆马车。 宋遂远坐在其中,怀中裹着奶白一只崽。方才尺玉沐浴之后,便说着要寻爹爹,他不闹腾,小肉脸失落耷拉,用一双与爹爹一模一样的圆眼瞧人。 宋遂远思索片刻,忽觉正好可借此将云休接回来。 于是便用毯子裹着只着里衣的尺玉出门来。 “爹爹、爹爹~”尺玉头顶小毯子,左摇右晃着小身子,如同不倒翁,小家伙如愿开心起来。 宋遂远虚护着小崽子,笑道:“尺玉这样开心。” 尺玉奶声奶气:“尺玉开心,父亲开心!” 宋遂远扬眉,温声打趣:“你又知道了。” “对哒~”尺玉认真点一下小脑袋。 一家三口在城门口相遇,此时乃城门关闭之时,宋遂远特意带了令牌,不等他拿出来便见有人驾马进城。 宋遂远掀着窗边帘子,一眼便笑起,轻咳一声。 一心往前的云休闻声勒住马,圆瞳顿时充满惊喜:“宋遂远!” “爹爹!”小奶音热情回应,尽管尺玉还未瞧见人。 等了很短一瞬,云休跳上了马车。 宋遂远将将把崽放到了身边,眼中含笑朝来人张开了臂弯,怀中霎时扑进了柔软的身躯。 分别太久,两人都用了十分的力气抱住对方,亲密交颈,气息相容。 被裹成一团的尺玉忽然面壁,眨了眨困惑的大眼睛。
第78章 两人并未拥抱太长时间, 一是场面所限,二是一旁的尺玉崽生起胖气。 “玉不开心。”小奶音道,丝毫不受这委屈。 云休噗嗤笑出声, 从宋遂远怀中出来,去抱一旁的小崽子, 端起来亲亲小脸蛋,故意曲解问道:“尺玉见到爹爹不开心?” 尺玉奶哼一声:“不见到。” 才没有见到。 云休抱起他才发现这古怪的小装扮,好奇问道:“这是新衣裳?” 尺玉闻言, 低下小脑袋,努力探出小胖手扒拉。 “方才沐浴本打算睡下了, 他想念你,闹着要寻爹爹。”宋遂远轻笑着解释, 伸手稍微帮了帮小家伙。 “哇!”云休再亲亲崽,“爹爹也想尺玉。” “还有父亲!”他紧接着打补丁。 宋遂远弯了唇角,抬手揉了下他的脑袋, 桃花眼中感慨复杂。 云休瘦了些, 侧脸凌厉,下巴尖尖,尽管语气如常玩闹,但身上仍带着尚未收敛的锐气。在十九岁的年纪, 又是第一回 经历上战场杀人, 在这不曾相见的一月, 小狸奴完成了蜕变。 好比幼年期的温软彻底被成年的威风凛凛所覆盖。 马车返回。 云休抱出只着里衣的尺玉崽, 埋在他的脸颊边闻了闻:“爹爹每日都超想闻尺玉。” 他闭上了双眸陶醉。 话音落, 尺玉顿时停下了装模作样要推开爹爹的小胖手, 努力伸直了脖颈,乖乖任吸。 沐浴啦, 香香哒~ 宋遂远一只胳膊环在云休身后,护着一大一小,闻言心底浮现心疼。 云休以往未有闻小崽子的习惯,在战场上迫切想闻崽的奶香,或许是因鼻中充斥了血腥味。 尺玉身上的奶香是最干净的味道。 宋遂远微抿唇,手掌轻抚上他的背,隔着微凉的布料,一下又一下。 安静片刻,然而古怪的是,除了马蹄踢踏和马车碾过的声响,耳边总是响起一些不寻常的动静。 宋遂远皱了下眉。 不等他内心划过无数个暗算可能,一声凄厉的猫叫响起。随之云休终于放过了尺玉,回味着鼻腔的奶香道:“雁回城的猫又在怕我了。” “嗯?”宋遂远一顿。 “我现下无法控制气息,所有猫都会绕着我走。”云休解释道,“父亲说是血脉压制,爹爹偶尔也会有。” 宋遂远明了,安下了心。 外头动静着实像野猫逃窜。 云休低头看怀中乖崽,掐着他的腋下举起来,笑道:“你看我们尺玉就不怕。” 尺玉弯了下眼,奶乎乎:“不怕~” 尺玉何止不怕,小家伙一直黏着爹爹,直到府中。 云休回到府上第一件事便是沐浴,以柚叶煮水,泡澡驱除邪气。他昨日匆匆冲洗过,并不细致,故此先简单地清洁之后才坐进了浴桶。 宋遂远在浴桶旁放置了一把椅子,把尺玉提上去,道:“尺玉先陪爹爹,父亲过会儿回来。” 旁人不许进寝屋,云休的衣裳得他亲自去取。 尺玉叉开腿端坐,小小一只占不满椅面,他乖巧点头:“陪爹爹~” 云休满眼温情地看着崽笑,真可爱! 宋遂远转身离开。 尺玉摇了摇小脚丫,圆眼好奇:“爹爹水香香。” 不是习惯了的皂角味,尺玉第一次闻。 云休道:“是啊,人类的习俗,洗香香驱邪。” “驱、邪?”尺玉不懂。 云休正想开口解释,不过想了想,依他听过的话本,他和尺玉崽两只小妖怪也是“邪”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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