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是在这几百年间,封霄阳坐稳了他那魔尊之位。 难不成当年的自己,真是离了魂、去那凡间走了一遭? 程渺心中惊疑不定,封霄阳笑的累了,慢慢将头枕在程渺肩上,手无意识的松开,正好让程渺看清上面的一个“嶂”字,与隐约浮现而出的、极为熟悉的术法。 他们脚下,是一座高耸入云、望不见下方的悬崖。 这是修真界边缘一处著名的地方,其下河流一路流入三千凡间,而入了凡间,封霄阳身上那抑制不住的信香,便也能掩盖几分。 程渺慢慢将封霄阳从背上放下来,魔人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有些紧张的带笑问他:“哑巴公子,我们到地方了?” 程渺不答。 他微垂了眸,不让封霄阳看见他面上的挣扎。 “可我听着怎么有水声呢?你莫不是要淹死我?” 李致典心术不正,我怕你遭了毒手。 “哑巴小哥,你怎么也不说句话呀。” 你下去了,便不要再回来了。 程渺如是想着,却始终是一点反应都没有,默不作声的将封霄阳半抱到悬崖边上。 “算啦。这些日子我过的很开心,谢谢你……” 封霄阳话语未尽,程渺便松了手,自然也没有听见那被风声搅散、极轻极小的两个字。 他站在悬崖边,怔怔望着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眼中的迷茫已被坚定所取代。 那铜铃上的,是虚怀宗的术法,而封霄阳已经成了那副模样,没有说谎的必要。 一瞬间无数过去被程渺极力忽略的疑点纷至沓来——他为何会沉睡几百年,又为何会在醒来后失去了渡劫之前几乎全部的记忆,为何会总觉得虚怀宗上应当还有个人伴着他一路成长,那梦中持着长刀的黑色身影,又为何会成为萦绕在他身边、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要上虚怀宗,为自己、也为封霄阳,讨一个说法。 作者有话说: 真不容易啊仙尊(抹眼泪) 解锁解了一整天的咕咕精也很不容易呜呜呜呜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忆旧游(八) 他要站在闻鹤才面前,把这些年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问个明白。 李致典自秘境中出来的时候,程渺全身上下的经脉已然全数贯通,丹田也在慢慢的修复,甚至有了些凝聚灵力的势头,却在他的刻意控制下并未真正凝聚出哪怕一丝的灵力,一般的修士看来,只会以为他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他睁着眼睛说瞎话,告知李致典,封霄阳已被自己师门的人接走,不用劳烦他们再费心,可以继续前行。 云雾遥深信不疑,甚至还有些淡淡的惋惜,李致典却是但笑不语,即便是程渺,也摸不清他究竟是信了没信。 总之人他是送到凡间去了,这小子心中就是有再多的疑虑,也不能去把那个魔人再自凡间中挖出来吧? 李致典从未将自己要寻的机缘究竟是什么告知二人,只模模糊糊的说自己要去那修真界中的第一宗门虚怀宗一趟,程渺自然随行。 说来奇怪,他在旁人看来分明是一副灵力稀薄、毫无修为的样子,李致典与云雾遥面对他时,却总有一种下意识的防备与忌惮,甚至于从未询问过,他这样一个凡人去虚怀宗,是为了什么。 虚怀宗离草原足有千里,李致典得了那秘境中的传承,已然晋级到了分神期后半,决定加快脚程,三人纷纷乘上法器,向着虚怀宗而去。 云雾遥的灵兽对程渺颇为嫌恶,程渺又要装出一副修为全无的惨淡样,索性与李致典同乘一剑,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互不干扰。 路途行进到一半,李致典面上仍是一副专心操控飞剑的模样,暗地里却传了音过来:“你为何要去虚怀宗?” 程渺心中一紧,正要和从前一样在板子上写字,却被李致典轻飘飘的制止了:“程仙尊,你我同为剑修,便不要再耍什么心眼了。” 程渺闻声一叹,传音过去:“我出身虚怀宗,如今脱难,自然想要回去看看。不知小友你又是为何要与我同路?” 李致典倒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说明了:“掌门与我曾有一面之缘,说座下空虚,愿许我一个成为他弟子的机会。” 他没有说这“一面之缘”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程渺却也猜的出来,一时心中苦涩不已,沉默不言。 他师父向来便是个心冷面冷的人,那日说出要将他逐出师门的话怕是也真情实感,是他还心存侥幸,觉得二人若是能当面谈上一谈,如今这样的场面或许能有所改观。 修真界师徒千千万,冷如闻鹤才这样的师父却是万中无一,有时程渺也在想,他师父收下他、将他一路养育到现在,究竟是心甘情愿,还是有所算计。 他心中乱作一团,一会在想那魔人手中的、刻着虚怀宗术法的铜铃,一会又在想他孤身一人在冷冰冰的虚怀宗上修习练剑、孤寂无比的千年。 程渺总觉得,那时的虚怀宗上该是还有个什么人,日日陪着他练剑、陪着他读书的,后山也不该是如今的一片冰雪,而应当有满山漫山遍野的桃花。 那层层叠叠的桃花林中,也该有些鸟兽虫鸣,该有灵兽嬉戏,该有……如李致典肩上那只一般无二的,青鸾飞舞。 可那些终究只是梦中的幻想,午夜梦回,伴着他的永远只有虚怀宗上无尽的冰雪,与怀中比雪更冷的霜落剑。 他的日子,从来都是枯燥无味、一眼便能望到尽头的。 直到封霄阳出现。 封霄阳……程渺如今想起这三个字就觉得头痛心痛的很,决定暂时不去想,却仍是不受控制的揪心,想那个魔人到了凡间后会怎样。 又想那日魔人与他讲的三个故事,想那故事里的“爱人”,想来想去也理不出个什么个头绪,茫茫然收场,却再落得满心的苦涩与矛盾收场。 他竭力让自己不去想封霄阳,心却全然不听指挥,翻来覆去的想他的泪、他的伤,以及他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讲出的故事。 到底只是人罢了。 程渺慢慢叹出一口气,微垂了眸子,目光闪烁间隐约瞥见李致典腰间有道流光闪过,似乎是一对铜铃的样子。 他从前腰间挂的,是两个铜铃么? 程渺心有疑虑,自己却也拿不准,只得将方才那一眼归于是自己看错了。 如此一路无话,待到第二日晨间,三人便已到达了虚怀宗下、小城之外。 云雾遥刚一落地,便被早在城门前等着、咬牙切齿的一位老者揪着耳朵提走,甚至来不及与他们告别,就欲哭无泪的被带进了城,看她那副臊眉耷眼的模样,应当是族中有人来寻、要将云雾遥这个偷偷逃出来的弟子带回族中了。 李致典丝毫不觉奇怪,与程渺一同走到城门处,接受护卫的查验。 谁知护卫在查验完二人的身份后,骤然换了张脸,对着李致典点头哈腰:“道友可算是来了。无需再多查验,道友现在便可进城了,会有专人将道友带到大人面前的。” 李致典有些意外,却很快冷静下来,伸手指向身后的程渺:“我与他是一同来的,可否一起入城?” 护卫看了程渺一眼,眼中有着些许不屑:“这待遇只给道友一人,不是什么闲杂人士都能享受的。” “可他是……”李致典看了程渺一眼,望见他极轻微的摇头后便改了口,“好,我同你一同进去。” 那护卫欢天喜地的带着李致典入了城,换了个满脸麻子的护卫顶上,在彻底查验过程渺随身之物、确认眼前人就是个穷的叮当响的剑修后,面上顿时带了些鄙夷之色,颇为不耐烦的挥了手,将程渺放入了城。 程渺与他擦肩而过时,还能听见那护卫郁闷的嘟囔:“……妈的,又是个穷光蛋,连点油水也捞不到。” 程渺闻言,微微挑了眉,颇觉新奇——十年不见,守城门的小护卫也敢找他要油水了。 可转念一想,他的心情又不由得沉重起来。 过去这些闲事都是闻鹤才管的,如今这副场面,只能证明自己那位师父已经无暇顾及这些细处了。 进入城中,布局与十年前并无什么大的变化,路上的行人却都是行色匆匆,曾经布满街道的小摊小贩也都不知去了何处,不时还有穿着虚怀宗道袍的弟子自半空中飞过。 程渺心中起疑,叫住经过的一位长衫道修:“道友,这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两旁的商家皆是大门紧闭?” 那道修怀里抱了柄有些掉毛的拂尘,见是个清贫剑修叫住他,也就停了脚步,叹道:“道友是才入这城中来的吧?” 见程渺点头,他才接上自己的话:“道友有所不知,这城中现在,并不平安呐。” “前月虚怀宗上,忽然浮现出一朵好大的黑云,而后便是电闪雷鸣、天昏地暗,还有许多混乱气息自其中透出,据知情人所说,是有一位不知从何处来的大能,撕裂虚空到了虚怀宗上。” 程渺听的心头一跳,忙问道:“虚怀宗上的阵法没拦住那东西么?乘风道人与青莲仙尊呢?” 道修拨了拨怀中的拂尘,摇头叹息:“那种动静,哪里是咱们这种散修敢上前去查看的?我也不知道究竟如何,只知道虚怀宗上天地变色了七日,满城的虚怀宗弟子都被紧急召了回去,且自那日后,乘风道人与青莲仙尊便再也没有在人前露过面,只是靠着传书往来。” “你也看见那城门护卫的嘴脸了吧?都是近些日子调来的。原先守城的那些啊……”一队剑修自半空中飞过,道修下意识缩了缩头,压低了声音,“早被调到虚怀宗下了,现在那虚怀宗啊,守得像个铁桶似的,是一点风声也不往出漏,严实的狠呐。” “你看城门那排了长队的修士,都是想进城、都觉得外头不太平,躲到第一宗的庇佑之下起码能多一重保证,可谁又知道,这城中如今也并不安全啊。” “外头怎么不太平了?”程渺下意识出声询问,见道修满脸奇怪之色,赶忙找补,“我才从闭关中出来,又是孤身一人,还望道友答疑解惑。” 道修许是许久没有同人这样说过话了,又长长的叹了口气:“原来如此。道友闭关多年,不知世事倒也正常。” “魔尊封霄阳,十年前曾与修真界签下协约,百年之间两界不兴战事,这个道友知道吧?” 获得了肯定的答复,他便继续了下去:“那封霄阳也是一介化神期大能,可谁能料到,竟也有被人篡位、狼狈出逃的一日呢?” “道友知道那已平静了几百年的极渊吧?前几个月忽的突破封印、铺天盖地的涌了出来,将魔尊的亲兵吃了大半,剩下的魔人早有反心,便在夜里突袭了魔宫,将那个暴虐无道的魔尊从位子上掀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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