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人活白骨,连化神期大能自行损毁的经脉也能修复的天材地宝,三界中屈指可数,即便是魔尊,也不能轻轻松松的拿到其中的任何一个。 结合封霄阳从前疯癫般的絮叨,程渺几乎是瞬间便锁定了一样物事。 传说中在妖界层层守护之下的、只存在于典籍记述中的天材地宝,玉生胎。 殿外的杂声越来越大,殿门处甚至传来些沉闷的哐当声,似乎是有人打算破门而入,一声更比一声来的急、来的响。 殿内的防御被触动,无数流光冲向殿外,一时间金铁交击之声不绝,封霄阳就在这样的动静中慢慢挺直了腰,赤眸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执念,低声问:“程渺,你对我可曾有过任何……除去仇恨以外的念想?” 防御阵法层层碎裂,化作无数细碎光点纷纷而落,封霄阳便在这无数的光点中沉默着等待。 程渺的语言能力已在一瞬之内恢复,却始终只是冷着一双墨眸,定定与封霄阳对望,不发一语。 直到最后一层法阵也被破解,大殿中轰然而动,上古留下的最后一道防线开始运转,门外的喊杀声也越来越近,混乱魔息将空中的细碎光点荡出真真涟漪,他才终于慢慢的出了声,却是极凄惨极嘲讽的一声笑。 “好……”封霄阳慢慢阖上眼,“我明白了。” “我辱你十年,仙魔大战逼你失了全身修为,如今尽数奉还。” “这玉生胎,应当能将你的经脉修复九分。至于修为……”他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有些自嘲,“我借绝代炉鼎之身,燃半身之魂,送你一个成神的机缘,也算是还了五成。” 他本就体虚,又主动自发的折腾了这么一遭,早就有了些想要中止的意思,是始终强压着魔息才没有彻底让术法溃散。如今话已说尽、时机恰好,便也撤了那阻塞的术法,在一声低喘中结束了这漫长而磨人的过程。 “我们扯平了,程渺。”封霄阳的声音很轻,似乎是极轻微的笑了下,“你若觉得还不算够,修为恢复后再来找我复仇也好。” “只是可能要来的早些,不然我多半就只剩些骨肉残渣了。” 封霄阳慢慢撑起身子,手脚仍有些抖,眸子却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抬手一招,漫天锁链骤然收紧,包围在程渺身边,化作一枚厚重至极的茧,慢慢融入地面之中。 魔宫大殿本身便是一件精巧无比的机关,每一片砖每一片瓦都能为他所用,如今却被全然用来保护那个如今深藏地下的人、掩藏他的气息。 周围景物变幻、天旋地转,封霄阳却是岿然不动,微垂了眸,慢条斯理的将身上的红衫理整齐,拎出夜虹横放在膝上,少见的正襟危坐起来,脸上仍带着些情热的潮红,有些失焦的眸子却定在了那不断颤抖的大门上,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殿门轰然洞开,一道被斗篷掩盖了大半的身影瞬息而至,停在封霄阳面前三丈处,无数道流光自他身后发出,直奔封霄阳而来,又被大殿中的阵法尽数拦下。 “魔尊就在殿中,诸位小……这是什么味道?!” 无数魔人涌入,在闻到殿内那股浓郁至极的气味时纷纷大骇:“这里怎么会有信香?!” 分明只有炉鼎陷入情期时,才会散发出信香,这殿中只有魔尊一人,信香却如此浓郁…… 莫非?! “莫非魔尊竟是那传说中的绝代炉鼎?!”有人失声喊叫,顿时魔人们望向封霄阳的眼神中,都有了些细微的变化。 大部分虽仍是满眼忌惮,却都多了一丝蠢蠢欲动与垂涎。 那可是传说中得可成神、对修炼有着无数裨益的绝代炉鼎之体! 况且封霄阳再怎么能耐,毕竟处于情期之中,修为被压制的仅有万分之一,或许有成功击败的可能,甚至还可以将这炉鼎之体收入囊中! 一瞬之间,许多魔人心中便有了许多旁的盘算,目光也更加肆意起来。 封霄阳自然注意到了那些不善的目光,却是连一丝注意都懒得给,赤眸定在眼前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斗篷人身上,微勾了唇:“果然是你。我原以为煽动二十一军便算结束,怎么连极渊都动了?你倒是当真心狠。” 斗篷人小幅度的动了动,像是点了点头:“不劳魔尊费心,我是来赴约的。” 他慢慢抬手,无数道无形的利刃便逼上了封霄阳的脖颈:“你该还债了。” 封霄阳能察觉到脖颈上那气刃的锋锐,却是毫无惧意,甚至主动站起身来,斜提了夜虹,一阶一阶缓步走下高台,停在斗篷人面前,轻声道:“我反悔了。” 话音未落,夜虹便骤然出鞘、直奔斗篷人而去! 与此同时,封霄阳脚下猛地一蹬,借着斗篷人下意识躲避的机会,直直冲入人群之中,顿时便是一阵慌乱喊叫与厮杀之声。 程渺并不知道外间究竟是怎样的惨烈场景,也不知那个魔息全失的魔人究竟有没有逃出这险象丛生的层层重围,只在周身经脉恢复的剧痛中听见外间杂声逐渐远去,以及封霄阳与那斗篷人双双压低了声音的一句对话。 “值得么?”斗篷人的声音中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无奈,“连信香都放出来当筹码,你真是……” 封霄阳则是低笑一声,反问道:“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斗篷人便不再说话。 程渺并不懂他们在说的究竟是什么,却也能从这短短的几句话中听出一股惊涛骇浪的味道来,像是有什么对他而言会翻天覆地的大事,就隐藏在这短短的几句话中。 可他实在没有力气去想、去考虑了。 周身的剧痛彻底将他吞没,沉入虚无之中。 作者有话说: 封霄阳,一款日常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的强制爱魔尊(摇头)(叹息)(背手离去)
第一百八十八章 忆旧游(七) “谢谢你,程渺。” 程渺再遇见封霄阳的时候,是自那魔宫中逃脱而出的第三月。 那在魔人控制下成了茧的锁链变成了他的最后一层防护,居然是在乱飞的术法和战场之中将他全须全尾的保了下来,甚至还送到了魔界边界去。 程渺醒来意识到自己身在何方、望着自己手上那如灰土般消散而去的锁链时,一时间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怎样的心情。 封霄阳到底是救了他一命。 不,甚至还不止这些——无论是玉生胎,还是炉鼎之体,都是于他人而言珍稀至极的东西。 那个魔人似乎是不知道该如何对人好,索性将自己身上最珍贵的东西一股脑都给了出去。 他伤他辱他,偏偏又在最后流露出了几分真情,确实如他所言一般,将那些东西尽数奉还了。 可他到底还是魔人,还是那个手下有着万千杀孽的魔尊,还是那个挑起仙魔大战的罪人。 他程渺再昏头,也不会昏到怜惜这样一个孽障。 程渺如是想着,极力忽略心底那挥之不去的一丝犹豫。 他运气不错,在被送到边界的第七日等到了一个背着重剑的少年,身旁跟着一位穿着异族衣装的少女,肩头还趴着一条白色的小蛇。 少年只远远扫了他一眼便要走,少女却是在望见他的面容后眼前一亮,在一番死缠烂打之后,少女终于眉开眼笑、一蹦一跳的到了他的面前,不顾身后少年的黑脸,一把拉起他的手:“小哥自己一个人走?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呀?” 程渺被她的自来熟弄得有些茫然,下意识不留痕迹的避开少女的手,犹豫半晌,还是点了头。 他如今修为尚未修复,只身一人行走在魔界边缘,还不知会出上什么岔子。 这二人他看着脸生,那少女肩上的小蛇他倒还是认识的,是某个隐世宗门中历代相传的灵兽。想来有如此灵兽相伴,若是碰上了危险,安全度也能提高不少。 “诶?”少女眨着眼睛,像是有些意外的样子,“小哥不会说话吗?” 程渺点了点头,算作默认。 他虽恢复了说话的能力,可毕竟许久未曾练习,说出一句连贯的话都艰难,装作哑巴,正好可以避开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少女面上露出一丝可惜之色,旋即又很快消失,相当自来熟的引着他跟上了少年,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像只小百灵鸟,不过半个时辰,就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与少年的境况说了个干净。 少年名叫李致典,凡间出身,是遇上了道大机缘才侥幸来到魔界,而少女则是蛊宗出身,名为云雾遥,此番前来,是要寻她那几年前进入魔界后便杳无音讯的胞兄。两人已在魔界边界呆了数月,并未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又见魔界有了些内乱的苗头,遂打算调转方向,回到修真界去接收少年那一道机缘。 程渺听到此处,不由得皱了眉,在少女为他准备的字板上写下疑问:两界不是正处于战火之中么?怎会容许你二人出来历练? 云雾遥噗嗤一笑:“小哥你这是哪个年代的消息?大战早在十年前就停啦,魔尊把那个冷冰冰的仙尊关进了魔宫,就再也没有出来挑起什么事过,据说两界连停战协议都签了呢。小哥你看起来呆呆的,怎么消息也这么不及时?” 大战停了? 封霄阳对程渺用过术法,将他那张脸掩饰了七分,霜落也掩了灵光,虽瞧起来仍是个俊朗剑修,却没了曾经的绝色。 他听的怔住,心中猛地一空,只觉得自己过往那许多的怨恨都没了源头,在胸腔中突突乱窜,涨的生疼。 那魔人为何从未对他说过这些? 程渺心中一时百味杂□□寻了个借口将云雾遥打发了,却没漏看李致典在听到少女话音时脸上一瞬掠过的思索之色,微微皱了眉。 这少年看来不是个好相与的,等到了修真界,一定要寻个机会避开他。 可到了修真界后,又该到何方去呢? 两界早已停战,他这个虚怀剑尊也就剩了当吉祥物的价值。况且又是经脉碎裂、修为全无,偏偏占着个魔尊道侣的名头,在三生石上刻过名号。虚怀剑尊的名声早已坏透了,只怕他那虚怀宗,也不一定会再要他。 程渺从来不曾忘记,八年前结契大典时,他师父闻鹤才那张凉薄至极的脸,以及那句“从此你与虚怀宗再无瓜葛”的话。 天下之大,竟是没有一个他能去的地方。 他分明是从镣铐中挣脱出来,却好像是只被剪断了绳的风筝,飘飘荡荡的不知该去向何处。 程渺决定暂时不去想。 云雾遥是个自来熟且心软的,一路边走边逛,半捡半救的帮了不少小精怪,也让程渺第一次见识到了蛊宗那只存在于口口相传的精妙医术。 他并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不好,便也没有像李致典一样出言劝阻,直到某一天,云雾遥在赶路途中途经的一片辽阔草原边上,捡到了一个遍体鳞伤、血迹斑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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