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书院的学生吃霸王餐的消息,几乎是昊德胜前脚刚走,后脚就在全镇上传开了。 书院百年名誉‘毁之一旦’,一查,知道是季夫子班上学子惹出来的,院长把季夫子批一顿。 季夫子叫来昊德胜询问,知了原委,对方子晨可谓是恨之入骨。 他送了拜帖,亲自见了杨慕涛,暗指他让方子晨公开向他们‘道歉’。 让方子晨道歉,杨慕涛一想,就觉得不可能。季夫子在镇上有点名声,可那点名声在杨慕涛这里就不够看了。 “这······怕是不太行。”他婉拒。 季夫子阴沉着脸,哼了一声:“杨老板这是打算包庇他了?” “包庇算不上吧!”杨慕涛笑了一声:“他性子倔,怕是不会听我的。” 他觉得他要是对方子晨这么开口,那么方子晨估计就能一拳头撂倒他。 “他在你店里干活儿,能不听你的?”季夫子重重的搁了茶杯,茶杯里未饮尽的茶都泼了出来:“杨老板这是不打算给我面子了?” 杨慕涛自顾自的喝茶,并未说话,暗含之意,已是相当明显了。 他老丈人乃府州书院院长,季夫子虽恼他不给自己面子,可也不敢再做什么了。 杨慕涛他不敢恼,只能把这股气撒方子晨身上。 他特意去醉宵楼寻方子晨,可去的那天,方子晨恰巧休息,没见着人。 老王不知情,还朝他开口,让他去替方子晨担保,可把他气坏了。 “那怎么办啊?”方子晨坐到一边,略显苦恼,点心都吃不香了。 老王想了想,给他出主意。 “你可以去找杨老板,他应该可以帮你。” “啊?他?他是秀才啊?这么深藏不露的吗?我竟然都看不出来。”方子晨说。 “不是。”老王说:“他老丈人乃大夏九三年的举人爷。” 童生考需要一名秀才和四名村里人担保,这前头的秀才是指最低的门栏和最低的要求,可若是参考的学子有本事,能请来举人老爷,就是知县,状元郎,相府大人,皇帝老儿来替他担保,那都是没问题的,不是一定得秀才郎不可。 方子晨站起来:“那我去找他。” 老王拉住他,说:“别急,你听我说完。” 老王这人年纪不大,但已经有了老年人的那些毛病,特爱唠叨,要换平常,方子晨还能跟他唠两句,可这会不太行:“天要黑了,我还赶着回家吃饭,你长话短说啊!” 都这节骨眼儿了,还有几天就要科考,担保人都还没找着,他似乎都不急一样,还有心情惦记那一口吃的,老王恨铁不成钢,白了他一眼,问:“吃饭重要还是你科举重要?” 方子晨默了默,眼睛咕噜噜的转。 科举是为了什么? 当初是为了躲兵税,但说白了,有些是为了个人抱负,想为国为民,给大夏朝发光发热。 也有些人单纯是为出人头地,要荣登权贵的宝座,想要银子,想吃暖吃饱,想不用仰人鼻息,想不受压迫。 方子晨以前没想那么多,也没那么俗,当初他也是个正直的,积极向的青春洋溢的少年,有一颗为国为民的报效祖国的热忱的心。 刚来那会儿,他还想着,实在不行,他就靠脸吃饭,直到饿了一宿,差点饿死,又吃了几顿野菜后······ 他才醒悟过来。 现在,他就想先解决温饱问题。 吃饱穿暖了,才能考虑些别的。 现在家里没银子,赵哥儿虽赚了一些,可远远不够。 他是史上最倒霉的穿越者,没半个金手指,从卡随便刷,混到没房没车没存款······搁现代,他怕是得进养老院孤独终老的命。 可好人有好报,他见义勇为,老天开眼,有了夫郎和儿子,可夫郎天天劳累,一天屁股就没能跟凳子亲热过,儿子瘦得跟野猴一样,抱负什么的先搁后面吧!现在首要的,是吃好穿暖。 老王见他沉默了一瞬,似是在认真的反思。 “我还是觉得吃饭比较重要。”方子晨说。 “······一顿不吃也饿不死你。”老王没好气的说。 方子晨撇了撇嘴。 饿不死他,可会饿着他亲爱的夫郎,还有可爱的小儿子。 老王说的应该,那是因为杨慕涛和他这个老丈人关系并不是太好。 他正妻乃是杨老夫人的外甥女,第九门小妾便是那举人吴老爷的闺女了。 吴老爷虽没个一官半职,但其门生遍布,他就一个夫郎。 哥儿怀孕艰难,吴举人又是出了名的钟情,他夫郎拼了命,他这辈子也就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 对于唯一的闺女,吴举人疼爱得紧,十六岁就暗中替她看了人。 那人是他书院里的学生,长得端正,为人正直,学习勤恳,十九岁下场,中了秀才,而且家境优渥,父母也是极好相处的人。 他原是想撮合他和自个的女儿,谁知十八那年中元节,她在街上认识了杨慕涛。 杨慕涛生意人,一张嘴特能说,而且走南闯北的,见识也广。 吴姑娘闺阁之女,从未出过远门,杨慕涛嘴里的‘花花世界’让她着迷。 从杨铭逸那能跟方子晨较量一二的颜值,就可以看得出,杨慕涛年轻那会儿,恐怕也是长得不赖。 两人接触不久,他就把吴举人的掌中宝拐回了扶安镇。 杨慕涛那会家中的小妾刚好能凑成两桌麻将,且商人出生,家里不缺吃穿,可后院那么多人,他女儿单纯不知事,怕是只有被欺压的份,吴举人不同意。 可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吴慧芳执意要嫁。她眼睛一红,不用搞那绝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吴举人就没了办法。 吴慧芳嫁过去也是好几年才给杨慕涛生了个哥儿。 因为生产时伤了身子,后面没过两年便去了。 吴举人不喜杨慕涛,这些年来他虽经常往扶安镇跑,但都是冲着他这个唯一的外孙来的,住的也是客栈,不踏进杨府半步。 这会儿让杨慕涛去帮忙,他就算有心相帮,吴举人怕是都不乐意。 方子晨摆了摆手:“没事儿,我喊逸哥儿帮我。” 老王略一沉吟,道:“这倒是可行,我听人说,吴举人疼他这个外孙疼爱得紧,他若是肯替你开口,吴举人应该能答应。” 后院女人一旦多了,就容易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杨铭逸总是在醉宵楼呆到晚上才回去。 方子晨跟老王挥了挥手,跑醉宵楼找逸哥儿去了。 他难得开口,杨铭逸应下了。 天色已晚,大事有了着落,方子晨便急匆匆的往家赶。 赵哥儿和儿砸还等着他回家吃饭呢! ······ 远远的,他就看到乖仔头发乱糟糟的坐在院门门栏上。 他两只还稍显蜡黄的小手儿拖着腮,定定的盯着远处看,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深奥的问题。 高速运转的CPU需要通过炸毛来散热,他这会儿的发型跟爱因斯坦似的,狂放不羁,背后是破烂的土坯房,深秋的山上,枯树落叶,满目萧条,给他添加了点忧郁的气息,这小模样,成年人没背负几笔车贷房贷,这忧郁的小气质都演绎不出来。 “儿砸。”方子晨喊了一声。 乖仔眼睛一亮,跑过去牵他的手仰着大脑袋瓜子,甜甜道:“父亲回来咯,乖仔想想你。” “我也想你。”方子晨摸着他的头说。 晚上吃了饭,哄了乖仔睡觉,赵哥儿和方子晨说,他已经去请了族老,村长,还有河大愣和刘叔这四个人来帮他担保,可秀才他找不到人。 方子晨轻轻抚着他皱起的眉头,道:“没事儿,我找着人了,你不用担心。” 杨铭逸如果给力,明天应该就能得到准信了。 吴举人这会儿正巧在扶安镇,方子晨一走,杨铭逸让小斯背好马车,即刻动身去找吴举人。 吴举人疼他疼得紧,杨铭逸把事儿一说,他当下就手书一封,还盖了清文书院的院章。 这事儿,妥了。 方子晨搂着赵哥儿睡得安稳,可河大愣家,族老家,刘叔家却是炸开了锅。
第102章 这几家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发麻。 方小子要去科考? 他不是去玩,也不是在说笑,而是真的要去科考! 科考啊! 这怎么这么突然? 他不是在醉宵楼上工么?怎的突然就去科考了? 不怪他们惊讶。 村长家事先得了消息,早知道这么一回事儿了,但赵哥儿上门的时候,他们还是觉得这事儿跟做梦一样。 河大愣和族长家、刘家更是拉着赵哥儿再三询问,是不是真的。 刘婶子跟赵哥儿熟一点,问的也细。 “赵哥儿,这事不是开玩笑的吧?” 赵哥儿摇头,认真道:“是真的。” “咋的就突然要去科考啊?”刘婶子彼时正在堂屋纳鞋底,一听这事儿,绣花针直接扎到手里,冒了点血。 她嘶了一声,含嘴里,最后干脆停了手:“他怎地想去科考了?” 赵哥儿回:“也不是突然,之前就有这个打算了。” “那之前也没听你们说过。”刘婶子看向周哥儿,周哥儿跟赵哥儿关系最是要好,两人年纪相仿,赵哥儿有些事情会跟周哥儿说,但不一定会跟自己聊。 周哥儿对她摇摇头,意思是他也不知道。 他这会儿的惊讶一点不比刘婶子少。 方子晨天天上工,偶尔在村里闲逛,也不可能大嘴巴似的,逮着人就说‘我要去参加科考了’。 因此这事儿早先时就他枕边人知道。 他对童生考信誓旦旦,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可赵哥儿总觉得这事儿悬。 他对科举的事儿不甚清楚,只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村里人没什么娱乐,晚上吃完饭,天儿还没黑时,总会有人聚在晒谷场那儿唠家常。 他们说的杂,大部分时候都是说些没什么用的八卦,今儿谁家夫妻又吵架了,地里的玉米没有去年长得好,村头那寡妇昨个儿穿了件新花衣,久不久才说上那么一两句正经事。 可都是农村人,天天都是围着自家那几亩地转,外头的事儿知道的也不齐全,大多都是去镇上工作,听人说了一耳朵,一知半解的。 道听途说的事,当不了真。 可赵哥儿却信了。 不是他单纯好骗,只是想着,把这事儿当成个支撑他活下去的念想。 ······科考,顺顺利利的话,那走势必然是童生,秀才,举人。 方子晨本事若是跟他口气一样大,那他就可以从小河村离开,然后到府城,再然后······京城。 他想······回家了。 回家的念头无时无刻都在充斥着他的整个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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