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一句话未说,可那姿态,那神色,却像是把方子晨从头到脚,甚至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个遍。 少年人脾气冲,还不能很好的管理自己的情绪。 方子晨若是对上他们,杨掌柜倒是不担心他吃亏,可这会是在店里,还有客人正在吃饭。他暗中扯了方子晨一下,让他忍着点,对方毕竟是客人,不要乱来。 方子晨也忍住了。 等人一走,杨掌柜安慰他,说那伙人就是那样,之前他没来,自己也被对方这般对待。 他出来混了二、三十年,不是头一回被人拿鼻子看。 扶安镇本土人士可能还敬他个一两分,可外头来游玩的,碰上了他,也是把他当狗看。 若是个个都去计较,那是计较不过来的。 况且,能那般看他的人,怕是有权有势,地位高贵不一般,也不敢去计较。 第二次,昊德胜故意找方子晨的茬,摇着扇子,对他说了些很难听的话。 方子晨当他狗吠,不应半句,都忍了。 见他这副样子,昊德胜没见好就收,反而更加得寸进尺。 昊德胜第三次来,带了一帮子人,方子晨算好账,报了个数目。 有一矮个瘦小的学子上前,瞥了眼他的字,摇头道:“娟细窄距,真如闺阁之女乡村之妇所注,圣人常言字如其人,观字如观人,方公子,啧······” 他话未尽,却断得恰到好处。 这摆明了说方子晨小气。 娟细窄距。 说的是方子晨字写的小气,字与字之间间距短,意指他抠门。 这学子未直言,摆的便是一副文人儒雅温和大气之相。 直说了,未免显得‘刻薄’。 行文书写,乃神圣之事,落笔,字不求写的多好,但起码态度得端正,这人倒好,竟还这般抠抠搜搜。 大家伙皆是摇头。 看向方子晨的目光都带着指责。 这是算在废纸上的,方子晨写的就随意了些。 而且为了迎接科举考,他字虽已写的好,但他自觉还有进步的空间,因此还需磨炼。 纸张贵,寻常一方便需几十乃至上百文,杨慕涛待他好,让他拿店里的来用,方子晨就不知道客气这两字怎么写,只是假意说了句‘那怎么好意思’后,立马应承了。 虽是‘免费’的东西,但方子晨也用的节俭。 他记着杨慕涛的人情,也知一分一厘当来之不易,杨慕涛说随他用,他也没大肆铺张浪费。 中华民族传承千年的美德,这会儿竟被人说成小气。 妈了个巴子的!! 他笑了一声,撑着书桌,因为比对方高了快一个头,这会儿看人,就有那么点俯视的味道。 他眼眸微垂:“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闺阁之女,乡村之妇们皆是小气?”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低,大厅里的客人皆看了过来。 其中还有几个姑娘,闻言,脸色沉得厉害。 学子蹙起眉,他虽有那么一点点这个意思,可对方这般大咧咧说出来,简直是在给他拉仇恨。 “方公子文不识,意不明,武不就,怕是误解了,我······”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姑娘妇人都如你所说这般。”方子晨打断他的话,笑了笑,道:“但你娘肯定是个小气的。” 学子:“······” “你看你,外在样貌,就是小眼睛小鼻子小嘴巴,内里窥不见,但我想着,相由心生,你里头,肯定也是小肝小心小肺。”方子晨目光落在对方下三路,极快一瞥,意味不明的道: “你这人,应该是处处都小,你娘也真是不懂事儿,把你生成这般,这人啊,高个儿,大眼睛,就显得大气些,矮不溜丢,又瘦巴巴,黄豆眼,鸡嘴巴,贼眉鼠眼似的,就显得你这人既小气又猥琐了。” 学子:“······” 他们读书人,做文章做的快,跟人顶嘴,那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礼说不清了’。 更何况对方还没理,肚子里空空如也,反应的也不够快。 杨掌柜抿着唇,给对方面子,没好意思笑。 王小九孙大虎等人站不远处,听了这话,哈哈笑起来,那是丝毫面子都不给了。 昊德胜脸色铁青,那学子还想要说什么,被他制止。 他丢了块碎银子过来,故意似的,桌台那么大,眼睛不好使的,都能丢个准,他却像是没力气,银子丢到了地上。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失误了失误了。”昊德胜用脚尖去踢,银子被踢到了桌子边。 方子晨定定看了他两眼,轻轻挑起眉来,蓦然一笑,搁下狼毫笔,从桌子后边出来。 这醉宵楼若是自己开的,刚昊德胜点的那一桌菜,他就当喂了狗,这银子实在没有捡的必要。 他方三少这会儿虽穷,但也没有穷到为‘三斗米’折腰的地步。 可这醉宵楼不是他开的啊! 他这会儿就是个朝八晚五的,仰人鼻息,战战兢兢的打工仔。 打工仔就得以‘公司’的利益为己任。 他弯下腰,捡了银子,往后一抛,银子‘砰’的一声正正落在桌子上。 他没马上直起腰,杨掌柜就见他脱了鞋,跳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着昊德胜的头上拍了过去。 杨掌柜:“······” ‘叭’的一声震天响。 声音还很清脆。 杨掌柜听得自个都头疼。 事不过三,让了对方几次,给足了对方面子,结果这帮人不知好歹,给脸不要脸,皮痒了搁他跟前找打,他还不出手,他就成那缩头的王八了。 “他妈的”方子晨冷冷看着他,而后缓缓扫射还处于震惊中,目瞪口呆的众人。他愠怒的心情并没有得到丝毫纾解,开口的声音沉稳磁性,说出的每个字都砸得众人耳朵疼:“给你脸了是吧?认得两字,就觉得自己牛逼哄哄,能上天入地了是不是?” 方子晨虽偶尔不靠谱,但暴躁和国粹他是拿捏的稳稳的。 他这会脚上穿的鞋是刘婶子特意给他做的,她想着他天天来回的走,鞋底薄了,路上凹凸不平,怕是要脚疼受罪,因此鞋底纳了好几层,硬得很。 本来是想拿个板砖拍过去,可他四下扫一圈,也没个趁手的‘武器’,只能用鞋了。 昊德胜看他不爽,故意刁难他,他自然也是看对方不爽。 没人喜欢被莫名其妙的针对。 “你,你敢打我?”昊德胜睁着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方子晨:“打你怎么了?大夏几百万、上亿人,我就只打了你,这般荣幸,别不知好歹。” 众人:“······” 到底是当过少爷的,方子晨虎起脸来也是颇具威严,其他人被他吓人的气势给镇住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 昊德胜怒火中烧,脸色涨红,只觉得满大厅叽叽喳喳的声音都是在嘲笑他,方子晨拿鞋底打他头,那跟直接踩着他的脸按在地上摩擦,没什么两样。 昊德胜扔了扇子,举起拳头就朝方子晨打过去。 方子晨闪过身让到一边,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人直接甩到地上。 昊德胜被砸的眼冒金星,还没回神,方子晨便骑了上来,对着他的肚子就是几拳头。 “啊······”昊德胜喊了一声,只觉得对方的拳头似有千斤之重,身子疼得麻痹,他想还手,但都被方子晨躲开了。 “你们······你们······还不来帮忙······”
第100章 昊德胜一喊,其他人反应过来,立即冲了过去。 这是一次能让他们表现的机会。 季秀才在安和书院威望甚重,只带甲子班。甲子班里头全是昊德胜这般有望‘中举’之人。 他带出过几个秀才,平常的解注都只肯借给甲子班的学生看。 像他们这种乙子班的学生,虽也是秀才朗给他们授课,可秀才和秀才之间,也是有门槛和差距的。 季夫子授课多年,经验自是更为老道一些。 而且他当年在院试中,排名第九,实力可见一斑。 他们巴结和恭维昊德胜是为了什么,还不是指望着他从季夫子那儿得了好,漏一点儿给他们。 这会五六个人蜂拥而上,方子晨丝毫不惧,杨掌柜却是急了。 他没见过方子晨打架,不知道这人打起人来是个刺头头,外面的流氓混子见了他都得退避三舍,礼让三分。 他正要叫小二们帮忙,王小九孙大虎等人已经冲了过来。 他们跟方子晨关系最好,在自个的地盘上,哪能眼睁睁看着大哥被打而无动于衷。 “不要在店里打架!” “方哥······方哥······不要打了。” “各位公子,有话好好说,快住手。” 这会不止一楼大厅的客人,连二楼的客人都下来凑热闹了。 王小九和孙大虎几人,嘴上冒出来的话,听着像来劝架的,可人多屁股乱,这伙人之前来吃饭,对着他们也是眼不是眼,嘴不是嘴的,桌子先前都擦干净了,他们还要让他们这些小二当着他们的面再擦一次。 若是这样,其实也没什么,本职工作而已,可这些书生,却还口口声声说不是故意为难他们,而是像他们这种人,最会偷奸耍滑,不当着他们的面再擦一次,他们总感觉这桌子不干净。 这话大家伙听了都不高兴。 什么叫他们这种人最会偷奸耍滑? 他们这种人是什么人? 妈的,简直狗眼看人低。 可他们再憋屈再恼火,都不敢轻易动手。 他们不像方子晨。 按照现代话来说,方子晨是属于那种公司高价聘请的,难求的高级技术人才,而他们属工地搬砖的。 高级技术人才不好找,他干的活儿,不是人人都干得了的。 可端菜擦桌的活儿可就不一样了,但凡长手长脚,四肢健全的,都能干。 他们要是对客人动手,隔天就能从醉宵楼滚出去了。 趁着这机会,说是劝架、拉人,可王小九孙大虎等人却专门对着那帮学子打。 一边打,一边嚷。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大家有话好好说······” 玩儿似的。 杨掌柜老骨头一把,到底不敢参与进去,就怕被一拳或者一脚给弄个半身不遂。 他只能在一旁‘无助’的喊。 众人打上瘾了哪里肯听他的,还是杨慕涛带着杨铭逸在在茶楼喝茶,被人禀报,匆匆赶来了,吼了一声,这场‘战争’才得以结束。 那帮学子手无缚鸡之力,柔柔弱弱,斯斯文文,哪里是干惯了活儿的人的对手。 皆是被打得鼻青脸肿,头发凌乱,彰显身份的院服都被扯得破破烂烂,抹布似的挂在身上。
521 首页 上一页 85 86 87 88 89 9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