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儿撇了眼衣裳上被溅到的河水,直截了当,问:“是你故意诱导我儿子,让他去山里抓毒虫的,是不是?” “······贱人,你不要瞎冤枉人。”马大娘眼神飘忽:“赶紧洗了滚,看见你就晦气。” 她心里虚,说话下意识的大声。 马汶因为方子晨那话,当着全村人的面,不仅丢了脸,还受了严重的打击。 二十多岁的人,经历少,很容易把生活中遇到的挫折放到最大,赵哥儿吃的好,又被方子晨甜言蜜语哄着,整个人的精神面貌就有了很大的改变,不再是从前那般寡言少语阴沉沉,马汶每次碰上他时,都看到他在笑,他越好,越温柔,马汶就越难受,整个人萎靡不振,工不去打了,天天躺屋里喝闷酒,说给他娶媳妇儿,他不,说只要赵哥儿,喝醉了也一直囔着要去找赵哥儿,马大娘对马汶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以前马汶有出息,二房李氏和三房孙氏就巴结,现在马汶不去上工了,赚不得银子,还天天喝酒,那酒是粮食酿的,一斤快赶上猪肉价,他每天都要喝几斤,一天三十四文,这银子拿来买肉的话一家人都能敞开肚子吃,李氏和孙氏觉得他在吃独食,忍不住了,就开始做各种妖,说什么家里不养闲人,都不出去干活了,回来地也不下,天天躺屋装少爷,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命,什么话难听就说什么。 村里人结婚都早,十五六岁就开始相看,二十往后还单着的,大多都是讨不着媳妇的。 马汶之前喜欢赵哥儿,马大壮和马大娘一提找媒婆帮他介绍人他就脑,马大娘等人就没再提,而且他们也觉得马汶有出息,现在不想讨媳妇也无所谓,只要有银子,老一点也多的是姑娘儿上赶子想嫁,现在马汶丢了工作,前几天马大娘背着马汶找了媒婆帮忙相看,媒婆就给介绍了几个,都没成,那些姑娘嫌马汶年纪大,也觉得他们一大家子乱哄哄的,声誉不好,不想嫁过来。 媒婆委婉的跟她说,马汶如今到了这个年纪,二嫁的寡妇倒是好找,但是想找十五六的年轻小姑娘,除非彩礼出的厚,不然怕是很困难。 马大娘想抱孙子,也想给她儿子娶个干干净净的姑娘。 她疼儿子,也就这么一个儿子,马汶在她眼里是顶顶好,别说十五六的小姑娘,就是天仙都配得,还二婚的寡妇,呸,埋汰谁呢! 马汶天天醉生梦死,马大娘气得慌,但不舍对自己儿子发火,就把怒火转到赵哥儿身上来。 觉得他就是个狐狸精,是个祸害。 她对当时对乖仔说那一番话回来后心里也有点怕,可是见方子晨一直没找上门来,便又不怕了。 赵哥儿笑了笑,直捏她七寸,打她命门:“我是贱人?那你儿子是什么?他当初可是要给我下跪呢!还说只要我跟他回去,他可以分家,自己搬出来住。” 马大娘吼道:“这不可能!” 赵哥儿满眼讥讽:“有什么不可能,你可真是可怜,生的两个孩子,一个自己没看好,淹死了,一个又不想要你,你说你,可不可怜?我是觉得挺可怜的。” 这话将马大娘刺激到了,她像头疯狗一样,扔下洗衣棒就朝着赵哥儿扑过去,一巴掌扇在他脸上:“贱人,你给我闭嘴,给我闭嘴。” 赵哥儿起初不防,被她压在身下,反应过来,也不手软,对着她肚子踢打。 他虽然是个哥儿,力气比不上男人,但也比女人要厉害一些。 多日来的气被发泄,他打红了眼。 马大娘被打得痛,要做呕,胃似乎都翻了,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 她女人打法,不是掐就是扯头发,扯衣服,赵哥儿除了先前没反应过来时挨的那一巴掌,就脖子上多了几道刮痕。 打了片刻,有人喊着跑过来,试图劝架。 他们被人分开,马大娘捂着肚子几乎站立不稳,只能恨恨的瞪着赵哥儿。
第73章 旁边站了好些个人,周哥儿也在。 “你个贱人。”马大娘气得脑子离家出走:“你把我打成这样,得送我去看大夫,赔银子,不然这事儿没完。” “呸,”周哥儿都不知道事情起因原委,就先护道:“你伤哪了?还看大夫赔银子?有些人长得不怎么样,想的倒是挺美,胖得跟头猪一样,我还说你压坏赵哥儿了呢!赔银子。” “就是,”有人看不过去:“你看赵哥儿,脸都给你打肿了,嘴角都还流着血,你咧?伤哪了?” “我……”马大娘被揍的地儿都在肚子那一块,可总不能当众脱衣服啊:“我真的被他打了。” 没人信。 马大娘骂骂咧咧,嘴里蹦出来的尽是些人体器官,周哥儿都听不下去了,帮赵哥儿拿了衣服,扶着他回家,不想跟马大娘掰扯了,实在掉价。 马大娘不让赵哥儿走,想去拉他,却被人拦住。 “马家的,你胆子大了,他可是方子晨的夫郎啊!你是没被方子晨打怕还是咋的?你家刚买了新饭桌你就飘了?” 这话就像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冷静了,理智回家了。 马大娘脑海里不自觉闪过方子晨一木棍将她家饭桌砸裂的场景。 整个人顿时打了个激灵,都木了。 她刚刚……脑子是不是犯了浑,怎么就跟赵哥儿打起来了呢? 赵哥儿不可怕,可是,方子晨可怕啊! “你啊你啊,安生日子过够了?现在打了人,你回去洗干净脖子等着方子晨上你家去吧!” 她脸色苍白,哆哆嗦嗦的,难免有点可怜,有人好心出主意:“马家的,要不你回娘家躲躲吧!” 这话刚落,旁边有人紧接着来了一句:“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马大娘:“······” 刘癞子一瘸一拐的站出来,好心给建议:“没事,大不了就是被打一顿,经验之谈,我跟你说,你最好提前去镇上买点跌打的药回来,回去洗个头洗个澡什么的,不然我怕你半个多月都起不来床,西街那家医馆买的膏药不错,你可以买点回来试试,便宜又好用。” “要你操什么心,人上回在卖货郎那儿买了药酒,早备好了,不然今儿个敢动手?” 马大娘:“······” …… 方子晨下工回到家,就发现院子里有些乱,赵哥儿正在厨房灶台下生火,饭还焖在锅里,见他回来了也没像往常那般凑上去,而是垂着头略有些躲躲闪闪的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啊!饭还没做好,你先去屋里等,这儿烟大。” 天气热,家里也只有一口锅,赵哥儿之前都会早早的就将饭煮好,等他一回来就炒菜,今儿饭竟然还没有煮好,方子晨直觉不对,望着他看了几秒,赵哥儿想回避他的视线,不一会儿便被方子晨扣住下巴,半抬起头来: “你脸怎么回事儿啊?被打了?” “没,”赵哥儿找了个烂借口:“是不小心摔的。” “那你摔的很有技术啊!”方子晨松开他下巴,左右望了一下,走到角落从柴堆里抽出根跟拇指大的树枝,恐吓般的在掌心敲了敲:“老实交代,不然家法伺候!” 赵哥儿愣怔:“家法?” “嗯!”方子晨说:“说谎的人,都要挨打屁股,打的也不多,就三十下,不过,”他上下瞄了瞄赵哥儿消瘦单薄的身子,啧啧摇头:“就你这小身板,三十下,估计得皮开肉绽,血流成河。” 闻言,赵哥儿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他不知道皮开肉绽是个什么意思,但被木棍打的滋味他是受过的。 他也知道方子晨只是在吓唬他,但看着他手中的木根,那种恐惧还是如影随形。 “······是马大娘打的。”赵哥儿立即道。 “是马家那泼妇打的?”方子晨眉头皱起来,脸色变得很难看:“她为什么打你?” 赵哥儿像犯了错的孩子,在家长握着木棍虎视眈眈的目光下,低着头老实交代:“我们起了点争执,我气不过,就,就打起来了。” 赵哥儿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在马家的时候挨打了不反抗,那是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反抗所带来的后果更严重。 穷苦限制了人们的善良。 他是被买回来当马家的童养夫,马家人想怎么对待他都可以,他被骂被打得很严重的时候,村里也有看不过去的人会劝马家人两句,但再多的善意却是没有了。 ‘哟,你看不过去啊!那你带他回去养啊!给他两口饭吃啊’ 一句话,就能将众人所劝退。 在马家他不反抗,可如今都不再是马家人了,而且马大娘敢对乖仔动歪主意,这跟要他命没什么区别。 马大娘中午那会之所以能一巴掌扇到他脸上,全然是在他没有防备的情况下。 方子晨闻言,脸色阴沉得厉害,想谋害他儿子在先,打他夫郎在后,新仇旧恨加一起,他只觉得火都烧到了喉咙口。 马家人实在太嚣张了。都被他揍了两次了,还不长记性。 从来没有人惹了他方三少,动了他的人还能毫发无损,全身而退的。 “他妈的,”方子晨扔了手中的木棍,对赵哥儿道:“你疼不疼?先忍忍,过几天老子给你出气去。” 赵哥儿“嗯”了一声,心里忍不住有些失落。 之前他在马家受委屈,挨打挨骂时,马汶也常这么对他说,说让他忍忍。 于是他就忍了,不忍还能怎么办呢? 马汶口口声声说喜欢他,可在他受了委屈的时候,却从来都不曾替他出头,只会劝说他忍,他也从没想过要马汶为他做什么,方子晨是他夫君,他是希望方子晨在知道他受了委屈后,替他出口气的。 其实也不需要方子晨做什么,就是跟着他同仇敌忾一起讨伐马大娘两句,他心里都感到宽慰。 明明之前刘癞子想要欺负他,都没得逞呢方子晨都打上门去了,可方子晨这会儿竟叫他忍,赵哥儿有点想不明白。 乖仔挖了蚯蚓回来,也发现了赵哥儿脸上的伤,他抱住赵哥儿的小腿,五官皱巴巴的问:“爹爹痛不痛?” 赵哥儿俯下身摸摸他的头:“不痛了。” “系不系马老太婆打你滴?”乖仔问。他说的笃定,赵哥儿还没回话,他自个先握紧小拳头,气吼吼的说:“马老太婆系坏蛋,坏蛋要挨打,等我长大鸟我要去收拾她,给爹爹报仇。” 方子晨笑着插话:“你要怎么收拾人家啊?” 乖仔想了想,挺着小小的胸膛,道:“等我长大鸟,马老太婆已经老老滴了,到时候她走路得拄着拐杖,我就去抢她滴拐杖,把她滴拐杖弄断了丢掉,让她爬回” 赵哥儿闻言下意识看向方子晨,只觉得乖仔会说这般话,肯定是受方子晨影响的。 几月前,马家闹上门的时候,方子晨就是抢了马老大爷的拐杖将它弄断了,马老大爷最后是被他那几个媳妇儿搀扶着回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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