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有百来个黑衣女郎现身大厅,却不是登台,而是以客人座池为中心,分成两列围绕着展开。 台上的黑衣女郎齐齐地抬起纤细白皙的手指,搭在各自乐器上。 为首的一个抱着琵琶的姑娘率先撩弦。 轻弹的弦音一响,余下灯烛尽灭。 客人们早已归座,瞪大眼睛盯着台上。 黑暗中,十盏炽灯从天而降,照亮地上一抹艳红的身影。 绮丽而 厚重的宫装在地上铺散。 她伸出手扣在地面,似要向前爬动。 却从幽暗中伸出数只手,拉住了她的裙裾。 红衣女子挣扎着往前爬,宫装滑下肩膀,露出的双肩白如鬼魅。 她的挣扎似乎惹怒了幽暗中的人,一双有力的手猛地一扯。 伴随着琉璃碎声,红色的彩霞随之分散。 只穿单薄中衣的女子体态婉约地趴在地面,绮丽的黑发蔓下腰际,修长的双腿仍往前挣动,只是一只脚踝被一只有力的手捉住,宛如一个无力逃走的囚徒。 似乎为了报复女子的反抗,男人猛地揪住她的头发,拉起她的脖颈,将一条活蛇的蛇头,摁在她的脖颈上。 女人的身躯猛地一颤,旋即又瘫软般匍倒在地。 男人似温柔似粗暴地将她的头发尽数拢在掌心,握紧。 蹲下身,用一支笔在她背上书写。 浓稠之色在雪背上疾走…… 是个红色的“藕”字。 想来这便是龟公说过的“红藕”了。 那“蛇毒”似乎发生了作用。 只想着一味向前挣扎的红藕,身体的语言发生了变化。 她的手指、手臂、肌肤……仿佛在低喃。 那语调是起伏的、蜿蜒的、轻颤的、抖动的。 她仍趴在地上,像一条雌蛇,舞动的雌蛇。 身上的布帛像鳞片一样溢出片片的光泽…… 弦乐的节奏开始改变,弦音变急了。 她终于抬起头来,露出一双眼睛,一双妩媚眼睛。 正害着一场干旱。 她旋身一躺。 人们似乎看到春笋的生长。 一片红帛飘落,盖在她的身上。 晚霞似乎从天而降,落在了耸立的山巅。 与此同时,从四周的黑暗中传来,女人们如山雾般,氲成一团的叹气声…… 她的手指掠过鲜红的彩霞,涂红的指尖诵读着其下的山川平原。 从四周的黑暗中又逸出阵阵绵长的叹息声…… 弦音更急,如暴雨跳珠。 她开始在地面滚动,身体如蛇起伏扭动。 红帛缠裹而上,乌黑的长发,如藤蔓绕上手臂…… 在又一阵绵长的叹息声中,她抬起头来,露出极艳的脸。 底下的男人已经跟着绵长的叹息…… 便有一个个龟公端着银盘从过道间穿行而来,将一盘盘金元宝、玉元宝倾倒在台下的木缸中。 乐声中又响起一阵密集的金玉相撞之声。 便听高处有人声传来: “‘冷面刀’江无声江大爷打赏红藕姑娘一万两……” “噗。” 青纱后,雅间中,苏试一不小心将一口茶水吐回了杯中。
第三十四章 萧十一郎 红藕像一条眼镜蛇般一寸寸地立起来。 极艳极柔, 又带着点噬人的危险。 那块红帛不知怎的,竟在她身上裹成一件带着异域之风的斜肩裙袍。 一声声叹息,从四面的幽暗中透出, 琵琶声密集响铮铮。 她的腰肢在疯狂而缓慢地扭动着,左右、前后地扭动。 她扭动着跳下台来, 赤罗的双脚, 像白蜡一样光滑。 贴着“红藕”名的木缸里不断响起金玉之声,楼上的唱名亦不时响起: “‘冷面刀’江无声江大爷打赏红藕姑娘三万两; ‘江上玉龙’叶星舟大爷打赏红藕姑娘两万五千两……” 红藕跳到一个火辣辣地盯着她的男人面前,扭动着肩膀, 扭动腰肢,扭动她身上的每一寸, 那如瀑倾泻的乌发也抖动着、扭动着, 她慢慢地抬起脚来, 雪白的脚背慢慢地向前伸。 伸向那男人的脸。 那男人受到蛊惑张开嘴…… 红藕却忽而旋腰, 长腿轻盈一掠,那涂了蔻丹的脚趾又点在了地上。 她回首看向那个男人, 双眼眯得细长, 眼尾递出一个冷眼。 一个又媚又娇又嗔的冷眼。 随即那艳红色的背影,摇动着纤腰袅娜离开…… “江上玉龙’叶星舟大爷打赏红藕姑娘三万两…… “‘妙手药堂’孟鹄少爷打赏红藕姑娘一万三千两……” 不断地有龟公将一盘盘金玉元宝倾倒进红藕的木缸中。 红藕回到了台上, 她开始急速地旋转, 在旋转中, 身上的衣袍忽又解成一片红帛,被她捏在双手指间,像红色的锦鲤, 红色的游龙,绕身舞动旋转,振出猎猎的响声…… 就在弦音越来越急,红帛也越来越松,似乎即将飞走的时候…… 她忽而一个急旋站稳脚跟,那片红帛从腋下穿过,倏然裹紧。 她的身体扭动着、摇晃着,似累极般一下子倒在身后的白玉榻上。 她横躺在白玉榻上,双腿拖到地上,头向后仰垂,长发拖到地上。 盈盈白浪倒涌。 汗水,慢慢地倒流,水晶般点上锁骨。 空中的素灯围成一圈,降落下来,一点点将她照得雪亮,一点点将她映得白魅。 从幽暗中闪出九个人,忽而兜住灯,一下子将九盏灯吹灭。 红藕抬起头,发出一声轻盈的叹息,说了一声“来呀……”, 吹灭了最后一盏灯。 台下男人,已经热血沸腾! 红藕离开之后,也源源不断有金玉被泼入那木缸内。 “红藕,九万四千两,三十六万两。” 有一个龟公将写了最高价和总价的红纸贴在了那个木缸上,并用裹着红绸的泥塞将木缸封起来。 “西施醉舞娇无力,笑倚东窗白玉床。” “哼,凭她也配‘西施’二字?” 芝兰室内,魏灵风魏小侯爷正眯着眼睛,通过铜镀金嵌珐琅千里镜看向木台。 “不过如此,无聊至极。” 魏灵风随手将千里镜丢在一旁的绸垫上,如同被抽了骨头般,往椅背上一瘫。 一旁的黄衫美人正剥了枇杷皮,用小银勺剜掉果核,将金黄的果肉喂到魏灵风嘴边。 她柔声道:“都说红藕妩媚入骨,我见她一寸肌骨一寸媚,小侯爷不觉得吗?” “不觉得,” 魏灵风仰着头,吃了果肉后道,“太骚了。” 黄衫美人温柔一笑,拿起珠白手帕,轻轻地点拭去魏灵风唇边沾上的果汁。 一旁的一个紫衣美女以袖掩唇笑道:“我们小侯爷自小便看遍了后宫那三千佳丽,这等秦楼楚馆的‘瘦马’哪里看得上呢。” 又有一个银钗美人道:“我看她那腰和那胯极不相称,从后面看去,倒像口窄口水缸。”她轻嗤一声道,“再怎么学习琴棋书画歌舞,也不过是为了取悦男人,怎么也洗不去那……” 魏灵风冷冷地瞥了她一眼。 她的话头一顿,脸立刻涨红了。 后方的紫衣美女微不可见地一勾唇,心道:轮得到你在小侯爷面前品评女人?拈酸吃醋的时候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在魏小侯爷眼中,她们和那红藕又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黄衫美人见那千里镜就那样抛着,就转身去拿一个紫檀木盒来装——这千里镜乃是皇宫内务府与西洋工匠协力所造,通体镀金,又饰以花卉鸟羽之纹,可谓珍贵非常了。 却听魏灵风突然探手道:“等等。” 他拾起千里镜,往眼前一搁。 自有容貌姣好的两位娈童,将阑干前的两片轻纱揭开。 青纱笼着烛光,烛光笼着白衣人。 只见一个白衣郎君擎一支红烛,近对着桃花,放在阑干上。 那朱红阑干上放着孔雀蓝花瓶,瓶里插几枝含苞的桃花,他自轻托玉 颔看着。 青纱、蓝瓶、红烛、桃花、玉人。 颜色极雅极浓,魏灵风只以为在看一幅工笔画,忍不住道一声:“妙!” 他脸色一喜,忽而又臭了: “是他!” 魏灵风撤下千里镜,死死地瞪着对面那道身影。 “是谁?” 那黄衫美人凑上来,实在看不清对面人的面容。 “苏、弑。” 魏灵风咬牙道。 他扭头对角落那桌江湖客道:“我、要、搞、他。” 这些江湖客好一阵激动,立刻双手擦着裤子站起来。等到弄明白魏小侯爷想搞的人是谁后,至少一半的人脸都白了。 “萧十一郎!” 魏灵风道,“我给你们每个人一个月一万两,可不是为了让你们坐在这里白喝花酒!” 萧十一郎就是,萧一郎、萧二郎、萧三郎、萧四郎……是同一个妈生的,十一个亲兄弟。 这十一个人不像沧州八虎一样威名赫赫…… 他们偷过宰相的亵裤;给五毒盟盟主下过梅毒; 在除去魔教“炼尸教”的江大侠的家里拉过屎; 在“杀妻娶剑”的“剑鬼”西门吹风家饭锅里吐过痰…… 没错,他们尽是一些鸡鸣狗盗之辈,有的只有恶心人的、下三滥的淫巧伎俩。 但魏灵风本来就没指望他们能杀了苏试。 他本来就是想要恶心苏试! 这十一个人围在一起抓耳脑袋、急得面红耳赤。 那最小的一个萧十一郎忽而一拍大腿,面带喜色地凑到魏灵风身边,俯身到他耳边。 一旁的黄衫美人连忙伸出罗扇挡在他嘴边,免得他有口气熏到魏小侯爷。 她实在是一个很体贴的美人,难怪能成为魏灵风的贴身女婢。 那萧十一郎隔着扇子在魏灵风耳边叽叽呱呱一番。 魏灵风只冷哼一声道:“可惜下毒对他没用!你难道想试试邱知声的下场吗?” 萧十一郎一脸讪讪。 “下毒不行,那就下村药!” 一旁的萧九郎眉飞色舞道,“小的最近刚得了一瓶‘马不停蹄,一日千里’。保管他服用后无孔不入,快马加鞭,鞠躬尽瘁,难以为继。等到他精疲力竭,一泻千里,人仰马翻,我们就可以趁机——” 他伸出手在脖颈处一割。 魏灵风摸摸下道:“这方法好,我怎么没想到?” 见得了首肯,萧九郎便嘿嘿一笑。 他那十个兄弟也跟着“嘿嘿”笑起来。 于是这十一个贼眉鼠眼的人就—— “嘿” “嘿嘿” “嘿嘿嘿” “嘿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 不愧是“鸡鸣狗盗”萧十一郎,果然十万分之猥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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