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最终什么也没做。 末了,只干巴巴道:“本少爷听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江知也失了兴致,蔫了吧唧地离开床铺,从箱柜里拖出一床被褥,铺在地上。 段泽被他莫名其妙的举动弄得一怔。 “你要睡地上?” “不要你管。” 段泽见他十分固执,没多想,吹熄蜡烛就睡了。 江知也更委屈了。 他卷着被子在地上翻来覆去,越想越气恼,恨不能把段泽一脚从床上踹下来。 翻了一会儿,黑暗中响起段泽困倦的声音:“你要是想回床上来睡,就上来,别翻来翻去。” “干什么?本少爷睡着舒服呢。” “吵。” 江知也气结,拉过被子蒙住脑袋,赌气在地上睡了一夜。 翌日清早就命人把竹榻搬了回来,勒令段二公子从自己的床上滚下去。 段二公子当然不会动。 于是唤来宋阮,又是一番折腾。 段泽重新躺回到凉爽的竹榻上,感到了一丝惬意。 他不喜欢陈野的床,太软了,软得睡不好觉,还不如睡地上,不过他知趣地没提,提了怕小孔雀又要炸毛。 段泽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手捞起身边的一册书,翻了两页,环顾道:“太暗了。门窗怎么不打开?” “不然怎么显出本少爷新婚燕尔,情意正浓?”江知也抱着胳膊,臭着脸道,“你想见人,过两天再说。” “……” 以前说这种肉麻的话时,至少还会拿扇子蹭蹭衣服摸摸脸,现在装都懒得装了。 段泽默默点了盏小灯,继续看书。 不知为何,书上的字他是一个都没看进去。 - 如此过了三日。 傅陵游终于被放进来了。 当然,他以为是自己逮住机会潜入进来的。 段泽正支着脑袋小憩。 除了喜宴那天被迫穿上的婚服,他穿的一直都是身单薄的白色里衣,起初是方便包扎换药,后来因为用不着出门,也无所谓穿什么。 傅陵游一眼就瞧见了他手腕上还未消退的捆缚痕迹,还有嘴唇上被咬破的伤痕,顿时鼻子一酸,又红了眼睛,轻轻推了推他,小声唤道:“段泽,段泽?醒醒,是我。” 段泽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眸子。 随即就被傅陵游满脸的悲怆愤慨给震到了。 “你……” “我来救你了!”傅陵游神色激动,紧紧抓着他的手腕,低声哽咽道,“别怕,有我在,那个姓陈的再敢碰你一根头发,我就把他剁成肉泥!”
第12章 段泽还有点没睡醒,再加上傅陵游易了容,一下子没认出他来,瞧了好一会儿才道:“是你啊。” 傅陵游顿时误会了。 在他眼里,段泽已经被折磨得精神恍惚,乍见到自己,眼神透出三分震惊三分迷茫还有四分绝处逢生的不敢置信,若听得没错,声音里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太苦了,实在是太苦了! 他当即热泪盈眶,准备把人扛走:“我现在就带你走!” 段泽一下就清醒了。 “等等,你别碰我。”他下意识道,“你的手套呢?。” 傅陵游:“!?” 傅陵游:“都什么时候了,还整你那破讲究!我扮的杂役,哪来的手套??没事,一会儿你要是实在想吐,就吐我怀里。我不嫌弃。” “不是,等一下,你……傅陵游,听我把话说完!” “说完就来不及了,磨磨唧唧什么呢,有话路上再说。”傅陵游不顾他反抗,直接把人扛了起来,“抓稳了,一会儿可能要干架。” 段泽差点气晕过去。 他咬牙切齿道:“我数到三,你再不把我放下来,我就——” 话音未落,傅陵游顿住脚步,转身,老老实实把他放回了榻上,满脸焦躁不安:“就你话多,快说,说完马上走。” “花醉让你来,就是让你这么胡来的?” “……”傅陵游顿时心虚起来,“你怎么知道还有花醉?” “没有花醉,也没有风泽堂,你从北到南能死上几百遍了。” 傅陵游更加震惊了:“你怎么知道风泽堂也出事了??” “我跟着顺安道的线索一路追查至梦溪,原是极其隐秘之事。行踪会泄露,定然是风泽堂内部出了问题。这问题多半还不小。”段泽抽丝剥茧地分析,神色冷静得近乎冷酷,问道,“风泽堂如今在谁手里?” “呃,还是段家,不过……是你大哥。”傅陵游道,“你才刚出事,他就接手了风泽堂。不愿服从的人,要么被赶走,要么被杀了。” “还真的是他。”听闻被兄长背叛的消息,段泽轻轻呢喃一声,从枕头底下抽出两封信,“这封你收着,回到北派后找个安全的地方打开。还有一封,按照上面写的地址送去。” “那你呢?” “我暂时不走。” “这怎么行!?”傅陵游反应激烈,“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这鬼地方是一天都不能再待下去了。” 段泽笑了笑。 自己的这位副手忠勇有余,聪慧不足,脑子经常一根筋转不过弯来,还好有个花醉在,不过花醉并不完全站在自己这边。 “花醉应该只是让你来见一见我,没有后续的计划,也不打算有什么后续的计划。换句话说,他没打算帮你救我出去。” “不可能——”傅陵游断然否认,正想反驳,忽然哑了声。 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花醉派人一路护送,样样都安排得事无巨细,却从未和自己提起过,具体要如何把人带走。 “若我猜得没错,他应该还在外面安排了接应你离开的人。”段泽平静道,“不过,只是接应‘你’罢了。花家不想参与此事,还顺带想把你也摘个干净,好让你死心,彻底脱离风泽堂。” 傅陵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半晌,他愤怒地一拳砸在凳子上,道:“他怎么能——” “他也是为了你好。”段泽把掉在地上的薄毯捡起来,仔仔细细从头盖到脚,遮住了微透的里衣,“我已经没用了,不必再为我费心。那封信里有我至今查到的所有线索,你想替我查下去便查,不想查就算了,看完烧掉便是。” “可是你在这里——” “没你想的那么惨。”段泽安抚地拍拍他的肩膀,轻轻一推,“走吧。时间差不多了,再拖下去真的要被发现了。” 傅陵游哪里肯信,只当他是在哄自己,又发了好一通绝对会回来救你之类的誓,这才揣着两封信,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傅陵游走后没多久,江知也扒在花窗上,探头进来:“他走了吗?” “走了。” “总算走了。”江知也松了口气,“陈命起了疑心,我差点没拦住他。你们话也太多了,说个没完,当本少爷是陈氏家主呢?” “难为你了,真亏你能拖住陈命。” 段二公子真心夸人的时候,眼里总是盈着一丝笑意,眸子微弯,目光迷离,好似在专注地看你,又好像只是在笑。 江知也以前经常觉得,那双浅褐色的眼眸这样子笑起来,像一勺清澈香甜的蜂蜜,贪恋甜味的小虫一陷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比如他这只倒霉的小虫,到现在还是逃不掉。 江知也回过神来,抖开折扇,遮住半张脸,咳嗽一声道:“以后别对着本公子这样笑,少勾引人了。” 段泽:“……” 段泽又把滑落下来一点点的薄毯往上拉了拉,警惕地一直拉到了肩膀。 江知也刚想嘲笑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对了,你是不是没衣服穿?要本少爷给你添置几件吗?别客气,怎么说也算是结发夫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听到“结发夫妻”四个字,段泽脸色有点绿,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住,低声反驳道:“没有结发。” “没有就没有。”江知也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他是知道的。 段泽素来只穿藏青或者黑色的窄袖劲装衣,再不济也是那种规规矩矩的三层交领袍子。 果不其然,段泽瞥了一眼他身上松松垮垮、胸口露着一抹白皙的宽大衣衫,沉默片刻,道:“除了你穿的这样的,其他都行。” “哦,行,那你等着。” 江知也存心添堵,转头给他买了一堆花花绿绿的衣服,以彰显陈三公子与众不同的品味。 段泽面对满满一箱子新衣,陷入了沉默。 “怎么了?”江知也问道,“本少爷亲自给你挑的颜色,不喜欢吗?多显气色。” 段泽目光落在这件上,又看向那件,兜兜转转,表情十分地一言难尽。 “整个店里好看的颜色都给你搬来了,没一件喜欢吗?”江知也憋笑憋得辛苦,不得不用扇子挡一挡,假意抱怨道,“你怎么这么难伺候?” 段泽闭上眼睛,勉勉强强伸手一指:“就……那件吧。” 是件绣着瑞鹤呈祥的宝蓝色圆领袍。 江知也神色微滞。 糟糕,没注意混了一件不太丑的进来。 他不情不愿地拎出这件,又飞快地捞了件绣着桃花的绯红外衣,买一赠一地强行塞进了段泽怀里:“就这俩了。” 段泽:“……” 段泽:“我不……” “穿。”江知也语气不善,“本少爷喜欢你穿这个颜色。” 两人互相瞪了片刻。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段泽默默收起那件绯红外衣,道:“今天先穿蓝的。” 江知也满意地点头,挥手让人把剩下的衣服抬下去了。 - 过了数日。 天朗气清,花园里又开了不少了花,热热闹闹地挤成一簇。 段二公子在某人的威逼利诱之下,被迫穿上艳丽的绯衣,坐在堆满了绣金枕头的宽敞轮椅上,像枝被精心打理过的粉玉兰,招摇地出现在争奇斗艳的花园中。 他满脸无奈:“你就非得把我弄出来吗?” “本少爷好心把你推出来晒晒太阳,你还不乐意。”江知也捋起袖子,拎起银壶斟了杯酒,“要不要喝点?放心,是宋阮泡的药酒,喝不死你。” 段泽接过来,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 是药酒特有的辛辣味道。 以前江知也也很喜欢泡药酒送给自己。不过某神医总是声称因为一不小心泡多了,喝不完怕浪费才送来的。 他晃了晃杯中的酒,轻抿了一口,浅尝辄止。 风带着花香吹拂在脸上,阳光不烈,光斑随着树影摇曳,恍惚令人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错觉来。 如此,多贪一杯也没什么吧。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一壶酒很快见了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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