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野。” “喊错了,重喊。” 段泽又变成哑巴不理他了。 江知也好商量道:“那先欠着。” 他刚推开门,还没迈过门槛,就被一柄剑拦住了。 陈命门神似的杵在门口,毕恭毕敬道:“三公子,家主吩咐过,天亮之前新人不得离开洞房。” “不能离开?还有这规矩?”江知也稀奇道,“那本少爷饿了,你让厨房做碗素面过来。面要煮得软一点烂一点,多加点嫩菜叶。” 陈命默了默,无奈道:“三公子,到底是谁饿了?” “让你弄碗面过来,哪这么多废话?” “家主的意思,三公子不应该不知道……” “啪”!清脆响亮的一声巴掌回荡在夜色之中,扇得陈命脑袋一歪,半边脸都肿了。 江知也甩了甩抽疼的手,吹了口气,冷冷道:“本少爷想吃面,大哥会不许?谁教你这么挑拨的?” “三公子……” “啪”! 又是干脆利落的一巴掌。 江知也厉声喝道:“你还敢顶撞!?” 他一想到段泽脸上的巴掌印,火气就噌噌往上冒,捋起袖子准备再来两巴掌,刚扬起手,忽的被攥住了手腕。 “阿野。”陈留行微微皱眉,目露责备,像是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陈命不是落霞院的人,也不是你以前打骂惯了的下人。” “他满口胡言,我替大哥管教管教罢了。” “为兄自会管教。”陈留行转过头,吩咐陈命道,“去,让厨房给三公子煮碗素面。” 陈命捂着脸,应声退下。 江知也见状,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屋,似是无意地说了句:“大哥说的是,管教人这种事,以后还是少越殂代疱的好。” 说罢“砰”地关上了门。 陈留行神色微微沉了下来,又有些疑惑。 他这个没用的弟弟在生过那场大病之后,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难道是陈千山又教唆了他什么? 陈留行在门口思忖片刻,快步离去。 - 热气腾腾的素面很快送了过来,上面还盖着满满的嫩菜叶。 江知也端到床边,看了眼段泽包着纱布的手,征求意见道:“我喂你?” “我自己来。” “你能行吗?”江知也怀疑道,“不用觉得丢脸,我喂你吃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段泽:“……” 段泽强调道:“我自己来就行。” 他左手持筷,有些生疏地慢慢地吃起来。 面煮得很软很香,还加了两滴芝麻油,既不会太寡淡,也不会太油腻,很适合饿了好几顿的人吃。 谁也不会想到,洞房里如此良辰美景,一个在吃面,一个在专注地看着对方吃面。 见他吃得差不多了,江知也唤人收走了碗筷,又把那架碍事的轮椅推到角落里,忽然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现花窗下的竹榻不见了。 也就是说……今晚他得跟段泽睡一张床。 麻烦了。 江知也磨磨蹭蹭地回到床边,正琢磨着要怎么跟段泽说这件事。 忽听见段泽轻声唤道:“陈野。” “嗯?” “你为什么要救我?”
第11章 江知也一时语塞。 沉默了须臾,他莞尔一笑,随手抄起矮几上的团扇,轻佻地拍了拍段泽的脸颊。 “瞧你好看呗,死了多可惜,干脆捡回来当禁脔,反正很便宜。” 段泽这会儿吃饱了,精神好了许多,抬手捏住团扇,弯了弯眸子,浅褐色的瞳孔在烛火下盈着一泓清光。 “撒谎。” 江知也被看得心跳登时漏了一拍,仿佛一切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慌乱地别开眼,道:“本、本少爷做事,岂是你能揣度的?” 段泽见他嘴硬得像只蚌,换了个问题:“方才在门口,你打的是你大哥的人?” 这个问题特别适合纨绔发挥。 经历这些日子的磨练,江知也早已深谙此道,挺了挺胸,抬起下巴:“在陈氏山庄,本少爷想打谁就打谁,管他是谁的人。” 段泽没忍住,笑了一下。 小孔雀。 他心想,陈氏的那两位公子都不是好相与的。风泽堂曾收到消息说,陈千山觊觎家主之位已久,两人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偏偏又要装得兄友弟恭,最后陈千山棋差一着,被抓到了把柄,不得不以远游为借口,常年在外。 暗潮汹涌的陈氏山庄里居然还住着这么一只娇纵单纯的小孔雀,不知道是怎么活下来的。 思及此处,他委婉地提点道:“你姓陈。说不一样的话,做不一样的事,但总归还是陈家的人。” “所以呢?” “……所以你不能违背陈家的利益。”见他不懂,段泽干脆把话挑明了,垂下眼眸,盯着缠着纱布的手,“次数多了,他们会将你视作眼中钉。” “本来就是了。”江知也一指自己,纳闷地反问道,“难不成你觉得一个败坏家风的废物点心会很受宠吗?” 段泽:“……” 没想到小孔雀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那你有什么打算?” 江知也把玩着手里的团扇,心思百转,琢磨着该怎么开这个口,最后决定单刀直入:“今日的喜宴上,有来救你的人。” 一瞬间,段泽翻脸比翻书还快,反应冷漠至极:“我不知道。” “别紧张嘛。”江知也凑过去,使出一招死乞白赖,“让他帮我送封信,如何?就送封信,送去北派的一个酒馆,很简单的……本少爷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给他行个方便,让他来见见你。” “没人会来救我,我已经没用了。” “真没有?” “没有。” “那行。”江知也爬上床,“没用的东西,以后就乖乖做本少爷的禁脔,让你七天七夜都下不了床……上次那根红绳呢?哪去了……啊,在这里。” “你想做什么?等等……放开我!你、你……唔!” 江知也往他嘴里塞了块帕子,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被五花大绑、满脸错愕的段泽,还贴心地给他盖上了被子,道:“安心睡吧。本少爷会好好守着你的,保证连只蚊子都休想飞进来。” - 傅陵游很是焦灼。 他在花家的帮助下千里迢迢来到梦溪,一路东躲西藏,好不容易趁着喜宴混了进来,谁料那荒/淫/无度的陈三公子竟再没有离开过那间屋子。 他实在按捺不住,趁着守卫轮班,偷偷溜进了长廊,蹲在窗子底下,仔细倾听屋里的动静。 不听还好,一听简直心都碎了。 门窗紧闭的屋子里,时不时传来段泽闷哼和惨叫,还有床摇晃起来的“吱呀”声响,想必正在遭受不堪的折磨。 “你、能不能轻点……啊……” “这点痛都吃不住?真是没用。” 屋里倏地安静下来。 过了片刻。 陈野冷酷的声音再度响起:“翻过身来。” “等等,让我缓一缓……呃!” 傅陵游听得眼眶都红了,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入把段泽救走。 长廊尽头传来脚步声,有人来了。 他不得不咬紧牙,忍下满腔怒意,赶在被守卫发现之前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 屋内。 段泽趴在那张重新搬回来的小竹榻上,脸埋在枕头里,嘴唇都咬破了。 太痛了。 只是随意按捏几下,力道也不算太重,麻木的双腿竟再度感受到了经脉寸断的剧痛,仿佛有万千蚁虫啃噬,痛痒难当。 他浑身颤了颤,竹榻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响声。 “好了。”江知也收回手,“今天就到这里,再按下去你受不了的。” 段泽好半天才从剧痛之中缓过劲来,满头冷汗,吃力笨拙地翻过身,躺在竹榻上,虚弱道:“多谢。” 江知也翻了个白眼。 起先,他只是担心一直把人绑着给绑坏了,便好心地打算帮他捏捏腿。 第一天段泽十分抗拒。 那动静大得,都把宋阮给引过来了,在屋外担心地叫道:“三公子……那个,需要我送点药进来吗?” 江知也让他滚了。 两人还为此闹了一整天的别扭。 到了晚上,段泽察觉到堵塞的脉络被疏通了不少,回过味来,开始追问他哪里学来的手法。 江知也还在生气,随便编了个:“我娘传给我的。” “你的那封信呢?”段泽问道,“我帮你送出去,但是要一点报酬。” “还没写,等会。”江知也顿了顿,警惕地看他,“送个信而已,你不会想让本少爷每天给你捏腿吧?想得美。” “怎会。”段二公子心虚地眨了眨眼睛,撇开头,“那就……一个月如何?” 江知也讨价还价:“半个月。” “再加七天。” “不行,一天都不能多。” 两人扯皮许久,最后敲定了二十天。 江知也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他一下:“光靠我每天帮你捏捏腿,是好不了的。” 若是想彻底医好这双废腿,需得以针灸刺激萎缩的经脉,再用百药谷内功续接温养,之后还需每日按捏疏通脉络,不断地服用进补汤药。 如此,差不多三个月就能恢复了。 眼下最关键的问题在于百药谷内功,自己已经没有了,如今勉强修回来一点,在这样严重的伤势面前完全不够看。 不过,若是将疗程延长到半年……江知也突然一个激灵。 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疼,难不成真要给他治?治好了他又恩将仇报怎么办? 呸。 “没事。”段泽倒是看得很开,“能好一点是一点。” 江知也越想越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试探道:“要是哪天你真的好了,打算先找谁报仇?” “不知道,我还没找到那人。”段泽抬起眸子,瞟了他一眼,有点啼笑皆非,轻轻道,“……不会是你的。” “那是谁?是那个打伤你的人?” “不是。” 江知也好奇劲上来了,缠着他问道:“不是他,那又是谁?还有谁跟你结下过深仇大恨?你快说,不说,本少爷明天就不给你捏腿了。” “说了你也不知道。”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段泽被缠得没办法,叹了口气,道:“顺安道埋伏……我还没查出来是谁干的,不知该杀谁。” 江知也安静下来。 他敛起眸子,指尖捏紧,心里仿佛有一簇火苗在滋啦啦地燃烧,愈发煎熬理智,想痛痛快快地给段泽两巴掌,或者揪住他的衣襟愤怒质问:顺安道埋伏不是你干的吗?陈千山问你有没有关系的时候你回答说“有”,现在又假惺惺地说要报仇,装给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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