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冒货色眼神微闪。 他是来试探自己的身份有无暴露的,不过如今看来陈野似乎失去了记忆,完全不认识自己。 很好,天助他也。 他正盘算着下一步。 忽然江知也抹了把眼泪,一指门外,带着浓重的鼻音,但气势不减:“这里谁都不能进,滚。” 他记得段泽说过,没人敢擅闯这间屋子。 假冒货色笑起来。 他缓缓蹲下来,捏起江知也的下巴,轻声细语道:“这里谁都不能进?那为何没人敢拦我?嗯?自然是因为我和段泽两情相悦,心意相通。我的意思就是段泽的意思,谁也不敢违逆。你算什么?” 江知也正承受着心悸和幻听的双重折磨,思绪十分混乱,恨不得整个缩进被子底下,闻言顿时一呆。 “我……” “你仗着自己与我有几分相似,鸠占鹊巢,挟恩图报。”假冒货色靠近他的耳朵,低语道,“无耻又卑鄙,怎么不去死?” 江知也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假冒货色瞥见旁边的矮柜上有金属包裹装饰的尖角。 很锐利。 脑袋砸在上面,十有八九会当场殒命。 他眼底浮现出阴狠之色,抓起江知也的衣襟就要把人往矮柜上撞。 身后倏地传来一股大力,把他掀了出去,厉喝如惊雷在头顶炸裂,蕴藏着无尽的怒意。 “你在做什么!?”
第65章 屋内一片混乱。 江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周遭人越来越多,闹哄哄的,忍不住捂紧脑袋把自己往角落里挪了挪。 他听见段泽用和平时截然不同的语气说话,听上去怪怪的。 “陈野救过我的命。他病了,所以我让他在这里养病。你是百药谷行走,难道看不出来他病得不轻?为这点小事咄咄逼人……江知也,你以前从不这样的。” “本神医只是好奇想看看你偷偷摸摸藏了个什么人而已。一点小小的疯病,为何不让我替他医治?你不信任本神医的医术?” “疯病而已,又不危及性命,用得着劳烦你?我向来不会拿小伤小病轻易打扰你,你忘了?” “……我没忘。” 争执声逐渐微弱下去。 很快,屋里变得安静起来。 他被抱起来放回了床上,软巾沾了水,轻柔地擦过脸颊上的泪痕,又给拉上了被子。 江知也立刻把自己缩了进去,鼓成一个小小的被子包。 有人隔着被子在一下下捋他。 过了很久,又似乎没过多久,心悸和幻听在昏暗温暖的被子里渐渐消失,他眨巴了一下眼睛,探出脑袋,看向坐在床边、轻轻拍着被子包的人,小声道:“段泽?” “我在。” 江知也忽然忘记自己想要问什么了。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准备挤进段泽怀里蹭蹭,一本染着药香的医书被塞了过来。 “拿着。”塞完书,段泽把他搂进怀里圈了起来,“我特意让人熏的。” 回来途中,他无意中发现江知也很容易被药香味安抚到,所以回到流云渡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张羡购入一批医书,拿草药焚烧熏蒸,熏好了再送来。 效果似乎很不错。 江知也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好闻的草药味,眉心微微舒展开来。 半晌,轻声问道:“刚才那个人是谁?” 段泽斩钉截铁道:“刺客。” “……你少糊弄我。我只是发病了,不是傻了。”江知也掀开眼皮,瞟他,“你们说的话我都能听见。你叫他什么?江知也?他是江知也,那我又是谁?你一直都在骗我?” 段泽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赶紧道:“……个中缘由复杂,一时半会很难讲清楚,总之你才是真正的百药谷行走,他是假冒的。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我暂时不能戳穿他,恐怕要委屈你一些日子了。” “哦。”江知也倒也不会傻到去信那人的话而不信段泽,低头嗅了嗅怀里的医书,慢慢琢磨起来,“他和我长得又不像,怎么假冒我?” “这个说来话长,我下午有点事情要处理……” 说来话长那就娓娓道来嘛,反正江某人闲得很。 于是他勾住段泽的后颈,往下拉了拉,仰起头,嘴唇轻轻碰了碰他的下颌。 “想听。” 像撒娇,偏偏又充满了旖旎的暧昧。 段泽差点掉下床。 他一秒都没犹豫,和江知也说了声“等下”,去到门口,不知跟谁吩咐了几句,很快便返身回来,爬上床重新抱住江知也。 “好,说给你听。” 江知也很高兴,竖起耳朵听。 听着听着,他神色一点点变得呆滞,逐渐流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来。 “慢着,”江知也翻过身,把书拍在了他的脑袋上,“你在说什么胡话,编故事么?” “绝无半句虚言。”段泽正色,“我可以发誓。” 江知也看起来是一脸不信,上上下下狐疑地打量着他,然后往床里面挪了挪,再打量打量,继续往里挪挪。 ——然后被段泽勾住腰带给拽了回来。 江知也配合地佯装慌张:“放、放开我!你终于原形毕露狐狸尾巴……唔唔!?” 意料之外的发展。 衣料摩挲,伴着仿佛被淹没的挣扎声响。 须臾,怀里的人不动了。 段泽微微松开唇,指腹抹过他泛红的眼尾,低哑道:“要怎样你才肯信我?” 江知也:“……” 他本来就没不相信段泽,只是觉得段泽为了安抚自己编了这么长一个故事有点好玩而已,想逗逗他。 眼下却被亲了个七荤八素,沾了泪的睫毛蝶翼似的颤抖着,红润微肿的双唇无意识地张开,凌乱地喘息着。 看得段泽喉头一紧。 “江知也。”他喃喃着,捧起那张尚未回过神的迷茫脸孔,低下头。 “唔……嗯唔……” 喉头溢出的细微呜咽成了燎原火星。 莹白的肌肤上被咬出好几个新鲜的牙印,江知也本能地蜷缩起来,又被不容拒绝地力道强行/打开。 “段、段泽……啊……我没有不信你……唔、嗯啊……” 他好像被弄得乱七八糟,陷在泥淖里缓缓下沉,身上是唯一能够攀住的救命稻草。 屋门紧闭了一整个下午。 江知也险些没能爬起来吃晚饭。 他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勺虾皮炖蛋,边吃边瞪着段泽,头发乱糟糟的,还没来得及梳理,像只气炸了毛的小鸟。 段泽:“!” 为什么江知也会这么可爱。 段泽夹了块肉放进他碗里,过了会儿,又放了一块,不一会儿碗里就堆起了小山。 “太瘦了,多吃点。” “不然抱起来硌得慌是不是?”江知也饿得眼冒金星,边努力往嘴里塞吃的,边抽空冷笑,“你已经在床上抱怨过三次了。想把我喂肥了再吃?黄鼠狼给鸡拜年……哼!” 段泽:“……” 段泽小声纠正:“是四次。” 还有一次江知也晕过去了,没听见。 江知也:“?” 段泽立刻清清嗓子,吩咐道:“饭后点心也都端上来吧。” 酥蜜饼、豆沙酥、芝麻团子、糖方糕……流水般地端了进来,摆了满满一桌。 江知也筷子一顿,警觉道:“这么多?吃不完的拿来当夜宵吗?” “晚上会饿。” “不会。” “会。”段泽坚持。 江知也瞥了他一眼,一指门口:“晚上你去隔壁睡,我就不会饿了。” 惨遭戳穿的段某人看起来非常失望。 “刚醒来那阵子,你明明很黏人的。”段泽惆怅,“你变了。” “白天那个假冒货色闯进来对我又打又骂,我还没和你算账。”即使还在失忆中,江知也吃饱饭加上不犯病的时候,脑袋瓜是非常好使的,迅速摆开了反击的架势,“还有,那家伙看起来洋洋得意笃信你与他两情相悦,该不会是你……做了什么吧?比如抱——” “没有。”段泽哪能让自己不清不白,当即打断,“我什么都没做!” “手都没摸过?” 段泽刚要顺着回答下去,忽然停顿了一下,须臾,机敏地跳出江知也的攻势,反问道:“莫非你在吃醋?” 江知也刚吃了口豆沙酥,顿时噎住,偏头喝了口茶,掩饰道:“想得美。” “既然没有,今夜你又不打算让我宿在这里,不如我去找他下棋好了,下一整晚,增进增进感情,也好让计划进行得快一些。” “……不许。”江知也恼羞成怒,扬起头瞪他,“吃醋了,又怎样?” 段泽起身,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低头亲了他一下。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吃醋的样子特别可爱。” “…… ……” 屋门又紧闭了起来。 树影婆娑,摇晃不停。 - 在段泽精心照料下,江知也的病情逐渐好转,不过失忆症状还是半点没有起色。 陈命在流云渡住得不太安心,因为感觉每次段泽来找自己,眼神都有点让人毛毛的,像是在盘算着什么坏事。 比如今天。 “你说的那个朋友,手里真没有解药?” “真没有。”陈命陈恳道,“说是朋友,其实也不太熟,就是从他手里买过几次药。” “哦,不太熟。”段泽眼睛倏地一亮,“能直接抓过来吗?” 陈命:“……不能。” 陈命好心建议道:“我那朋友只会捣鼓害人的东西,想要解药不如去找百药谷,江神医师门中人定会慨然相助。” 段泽沉默。 他最近白天批公文,夜里陪江知也,还要挤出时间来和假冒货色周旋,根本抽不开身。 薛峰那厮因为怕被假冒货色缠上,回来后屁股都还没坐热,茶都没喝完一盏,就马不停蹄地离开流云渡,回百药谷去了。 除了薛峰,若是让其他人护送江知也,他放心不下。 此事只得暂时搁置。 半个月后。 夜深人静时,流云渡侧边的一扇小门被敲响了。段泽收到消息,披衣而起,去见了这位不速之客。 烛光下,傅陵游憔悴得简直像换了个人。 两人谁都没说话。 须臾,段泽率先打破了沉默:“你比我预想中回来得要早。” “嗯。”傅陵游有些心不在焉,似是在踌躇着。 段泽看了看他,有几分猜到了他打算说什么,于是安静地等。 蜡烛噼啪燃烧,灯芯渐沉,耷拉进了蜡油里,书房内的光线略微暗淡下来,模糊了故人的眉眼。 终于,傅陵游嗓音沙哑,开口道:“我是来向你道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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