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当地便传开了,说是有个自称百药谷行走的人,浑身包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不露,连着被三家当做骗子赶走后,居然直接在大街上开张看诊了。 而且不论贫富,一次只收三枚铜钱。 很快,看热闹的人闻讯而来,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却无人真的来看病。 江知也也不心急,气定神闲地坐在墙根,啃着一只馒头,看起来就像个要饭的。 他扫视了一圈,随手一指:“那位青衣小哥,不知可否走近些?” 被点名的青衣公子怔了怔,左右看看,确定是在叫自己,依言走近了两步。 “你活不长了。”江知也直接道。 “胡说!”青衣公子勃然大怒,“你、你这江湖骗子,故弄玄虚也就罢了,怎么能随便咒人死呢!?” “没骗你。”江知也随手拾起一块石头,在地上写了个药方子,“若是近日病发,先吃这剂药保命,再来此地寻我。” 说罢拍拍手上的灰,起身便走了,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三日后。 那青衣公子的仆从急急忙忙赶来这里,毕恭毕敬地将江知也请回去了。 这件稀奇事插了翅膀似的越传越远, 数日之后,传到了流云渡。 - 段泽刚喝下一碗安神汤。 “什么?”他听着傅陵游念的情报,皱起眉,“什么乱七八糟的?” “之前梁州周氏不是弄了个百药谷行走出来?闹得还挺大,有信的,也有不信的……当然,咱们知道那肯定是假的,江神医哪会去依傍世家,之前在我们这儿也就是挂个名帮帮忙,哪有直接坐堂开张的。那人大概觉得这是条生财之道,也出来招摇撞骗,串通一气,啧啧啧……哎哎!你刚喝了药,去哪?” “梁州那个你说牵扯太广不让我杀,这个总行了吧?”段泽有些烦躁,拎起红尘剑,冷冷道,“敢假扮江知也,我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脑袋。” “可是你刚喝完药,哎别走啊!”傅陵游追出去,“不是,你打算自己一个人过去?至少要带个一队人吧?” “行。”段泽略一沉吟,“干脆再多带些好了。最近大家都辛苦,全当散心了。” “再多带点??可是吃住的钱还有车马费……” “从我私账上划。” “好嘞。”
第37章 (是加更!) 在街上摆摊看诊也有段时日了,慕名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孙氏郑氏都已经找上门来,江知也寻思着差不多了,于是收拾收拾,准备歇两天。 他得仔细掂量一下这两家哪家比较靠谱。 刚拎起药箱,就见之前看过病的大娘匆忙走来,带着几分慌张和怯懦,拉住他低声道:“江神医,我瞧见城门口有群人在到处打听你,身上都带着刀和剑,看起来就不好相与。莫不是惹来什么仇家了?” 江知也怔了怔,喃喃道:“仇家?我哪有……”他猝然顿住。如果非要说,还真有。 风泽堂。 消息才刚传开多久,这就找上门来了,动作还真是快。 梁州的那个冒牌货还活蹦乱跳的,为何偏要和自己过不去? 心脏忽然一阵阵难过,像是被狠狠撕扯开来,旧伤掺着新痛,在不断滴血。 他谢过大娘,匆匆离开了。 既然有风泽堂插手,那么孙氏和郑氏便不顶用了,稍加威胁就会将自己交出去。 之后一连数日,江知也都没再去城里,只在城外山脚下的那个院子里躲着,掰着手指头数薛峰回来的日子。 - 是夜。 四野寂寂,月色如水。 江知也从梦中突然惊醒,竖起耳朵,听见窗外传来杂乱的马蹄声,正飞速地迫近,少说有十数人。 他神色有一瞬间的空白,等回过神来,几乎是连滚带爬下了床,穿上那套黑漆漆的行头,从后窗爬出,翻过院墙,往山里逃去了。 片刻之后。 院门被一脚踹开,段泽面沉如水,按着剑大步走进来,环视一周,道:“没有人?” “看起来是没有。” “搜!” 傅陵游带人熟练地将所有屋子都搜了一遍,连米缸底下都没放过,锅碗瓢盆罐子乒乒乓乓倒了一地。 “这里住着三人。不过没见着人,右边的那间屋子,床上的被子还热乎着。小心有埋伏。” “这地方不大,藏不了人。他们应该跑山里去了。”段泽又四下转悠了一圈,摸了摸那床温热的被子,又翻翻枕头,“再搜一遍,以免遗漏什么,然后放把火烧了这里。” “烧了?!不、不至于吧?”傅陵游以为自己听岔了,震惊道,“你以前从不干这种缺德事儿的啊。” “他敢打着百药谷行走的名头行骗,就已经是个死人了。”段泽眉目含煞,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死人要什么房子?” “别这么瞪我,怪吓人的……行,我烧,我烧还不行吗?”傅陵游做了个投降的手势,慢慢退出门,转身吆喝人烧房子去了。 - 山下的房子烧起来的时候,江知也快爬到半山腰了。 那火光在黑夜中实在太过显眼,烧得肆意妄为,他呆呆地坐在树下,风吹起帷帽,露出满是泪痕的脸庞。 为什么……? 自己甚至还没能坐实江知也这个身份,只是疑似而已,也能招来风泽堂的赶尽杀绝? 除了段泽,还有谁能给风泽堂下这样的命令? 山里的夜风很冷,他只穿了件外衣,还被树枝勾得破破烂烂,寒意一个劲往缝里钻,五月的天气,竟冷得彻骨。 江知也想站起来继续跑,却摔了一跤,手脚和牙齿都在疯狂打颤,扶着树才勉强站稳。 很快,火光附近散开星星点点的火把,混乱片刻之后,又变得有序起来,长龙似的往山里走。 追过来了! 江知也狠狠掐了自己一把,颤抖着伸手,把挂落在树枝上的一缕布条取下来塞进怀里,又仔细地将坐过的地方用枯枝落叶重新掩埋,抹去痕迹。 在这个过程中,他似乎得到了一点独自面对追兵的勇气。 于是他扶着树,开始在漆黑的山林中跌跌撞撞前行,逃得不快,但到底还是在逃。 - 山脚下。 两人席地而坐,傅陵游甚至带了一壶酒。 “我说,你就别太惦记了,就是个江湖骗子而已,光瞧这阵仗吓都能吓瘫。交给兄弟们,不出一个时辰就能找到。”傅陵游道,“大家都是陪你出来玩儿散心的,别总板着脸。要不……喝点儿?” 他举起酒壶摇了摇。 段泽望着不远处的熊熊火光,心底闷着的不悦稍微散了些,放松下来,随意与他说笑了两句:“傅陵游,你胆子真肥啊,还敢让我喝酒?” “……我就是随便说说。”傅陵游讪讪道,“其实我还带了水,你要喝么?” “不喝,不渴。”段泽伸手勾起他腰上的袋子,“你是不是还带了瓜子?真当自己出来游山玩水?” “要吃吗?甜口的,都给你。” “我不爱吃甜……算了,给我抓一把。” “哦。因为花醉喜欢吃甜的,下次我多带包咸的。” “不用跟我解释这个。” …… …… …… 院子里的火逐渐熄灭,露出坍塌的焦黑房梁。 天边微熹。 段泽蓦地惊醒过来,觉得有些不对劲,戳了一下同样在打盹的傅陵游,道:“我们睡多久了?” “嗯?啊?哈欠……好像天快亮了。”说完傅陵游自己也醒了,“他们怎么还没回来?” “难道这山里有猛兽?”段泽拎起剑,“我上去看看。” 刚巧有人沿着山道下来,一脸通宵后的疲倦,满身的草屑和露水,迎面撞见段泽,顿时一惊,慌张中又夹杂着几分羞愧:“啊,是、是堂主啊。我们搜了一夜,没能找到那人。” “没有?”段泽忍不住皱起眉头,“一点痕迹都没找到?” “……确实没找到任何踪迹。”这人是半年前刚来风泽堂的,还摸不清新堂主的脾气,小心翼翼地解释了一句,“晚上太黑了,白天找起来会容易些,还请堂主见谅。” 段泽瞧见他宛如惊弓之鸟的模样,又想起流云渡里连日压抑的氛围,心中微动。 自己……是不是绷得太紧了? 此时天刚亮,风从破晓的天际吹拂过来,掺着淡淡的焦糊味。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预兆,心底某处倏忽松动了一点,莫名的轻快如甘泉般涌出来,仿佛溪水潺潺,清亮快活。 “没事。”段泽松开眉头,拍了拍他的肩膀,“让山上的兄弟们都先下来歇息,我和傅陵游上去瞧瞧。” “是。”见没被责备,那人顿时松了口气,又道,“咱们昨夜是轮换着找人的,有些兄弟后半夜休息过了,可以继续和堂主搜寻。” “行。”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上了山。 傅陵游还取了把弓过来。 “你带这个来打兔子?” “没准呢?”傅陵游掂了掂弓,又试了一下弦,“而且花醉和我说,他挺想养只兔子的。” 段泽:“……” 段泽:“你再提一句花醉试试?” 傅陵游一怵,老实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过了会儿,他猎到了一只毛色雪白的小兽,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揣在怀里,忘形道:“这小东西的模样还挺讨人喜欢,正好送给——” 后半截话在段泽恐怖的眼神之下咽了回去。 须臾,傅陵游沮丧道:“我说了想带他一起来,你偏不让。我可以出钱付他的车马费,不用你操心。” “是你自己想带他来吗?分明是花醉和你说想跟来。”段泽被气笑了,“他算盘打得可真好。到时候你俩在我眼前腻腻歪歪的,到底是你散心还是我散心?” 傅某人彻底没声儿了,看起来还有点后知后觉的羞愧。 片刻之后,他又恢复如常,和其他人一块儿卖力搜寻起来,特别卖力,连耗子洞都不放过。 段泽看着看着就恼不起来了,只是无奈摇头。 傻不拉几的,哪天被花醉卖了还帮着数钱,得看紧点。 天色渐明,草叶上的露水闪着光。 段泽随手拨开一丛灌木,忽然目光微凝。 “这里。”他低低念了声,旋即回过头,喊道,“傅陵游!” 傅陵游闻声立动,蹿得比兔子还快,眨眼就站到了他身旁:“哪呢?” 段泽比了个“嘘”的手势,手一指,沿着那丛灌木缓缓往下,最终停在了陡坡下面。 这个陡坡少说也有几丈高,被雨水冲刷得光滑,只有零星几株杂草。 如果人真的藏在底下,不等他们这边的人下去,早就跑了。 傅陵游心领神会,取下背上的弓,搭箭,拉弓,锐利的箭锋直指陡坡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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