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分别,江眠和秦无咎先行一步,天道宗的其他人都落在了后面。 不知他们夜间在何处落脚,此刻在城中,想必也没碰到什么危险。 见秦无咎坐起身,江眠道:“我去楼下等你。” 这种小城镇的好处就是,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遍全城。 春来客栈的店小二听到消息,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瞧见入城的仙师衣服有点眼熟,想了许久才记起昨夜店里来了两位小仙君。 普通人对仙门并不了解,店小二也是才听说天道宗是天下第一大宗门,入了门的弟子飞升只是时间问题。 原本他对眼前的生活已经麻木,每日得过且过,完全没什么追求。他想着自己可能不知道哪天就被妖邪盯上挖了心,到那时也算是解脱吧。 现在,他看到了希望。 天道宗的到来或许真的可以铲除妖邪,让风回镇恢复到之前安稳的模样。如此一想,店小二的心脏就剧烈跳动起来。 江眠下楼的时候,发现掌柜也在,小二更是十二分的热情。 “客官您起了?昨夜睡得可好?”店小二殷勤的替他擦着椅子:“客官您坐。” 江眠看着满桌子丰盛的早餐,吓了一跳:“这是?” “这些都是孝敬仙君的。” 店门外仍有三三两两的百姓往前跑,江眠看了一眼,又看了眼身边的两个人,就明白了他的心路历程。他轻声说:“不必如此,我们既来此处,就是为了解决城中妖邪。” 从昨日开始,江眠一直在暗中观察,想要知道身处的是否为幻境。可一切都那么明晰真实,竟是没发现任何异样。 眼下他能做的,也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且先解决了风回镇作恶的妖邪再说。 浪迹江湖,斩妖除魔一直是江眠的梦想,这梦想如今实现了,快的让人猝不及防,然而身处之地实在诡异,他的头顶像是悬着一把刀,不知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这种感觉实在糟心。 秦无咎下楼的时候,就见江眠望着外面的街道发呆,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脚步微顿,随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走到江眠对面坐了下来。 江眠回过神,见了秦无咎就笑起来,眼睛弯成漂亮的月牙形。 “秦师兄。”他笑着打招呼。 秦无咎嗯了声,两人并不多言,吃完早饭就去寻天道宗众人。 要找天道宗的那些人并不难,跟着看热闹的人群很容易就能找到。 风回镇的县老爷在自己的宅邸接待了天道宗众人,院门前乌泱泱挤了一群人,都探头往里瞧,各个急的抓心挠肝。 江眠报上身份,很快就被领了进去。 他跟秦无咎到的时候,县老爷正拉着一名天道宗弟子的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着话,对他们的到来并没有太大反应。 两人寻了位子坐下,很快有人奉茶上来。 县老爷年过半百,须发皆白,瘦弱的可怜,他显然是愁坏了,抹着眼泪说:“诸位仙君呐,可千万要除了那妖邪,这真不是人过的日子。” 此次下山,天道宗领头的弟子是名样貌周正的年轻人,年纪比其他弟子要稍长一些,为人刚正不阿,在弟子中很有威信。 年轻人并不嫌弃涕泗横流的县老爷,反而一脸担忧,生怕他情绪过于激动而晕过去,还抬手往他眉间注入一缕灵气,替他稳住心神。 他问:“可有人见过那害人妖物是何模样?” 县老爷为难摇头:“不曾有,见过的怕是都已经死了。” 年轻人眉头皱的更紧,连妖物的形貌都不知道,这事有些棘手。 初次下山的天道宗小弟子嫉恶如仇,听了县老爷的哭诉,闻言各个被点燃了斗志,眼底像是烧着两团火,誓要揪出作乱的妖邪。 府中有女眷,天道宗的这些人不便留宿,便被安置在附近的客栈,恰好是江眠秦无咎所落脚的春来客栈。 县老爷殷勤恭敬的将众人送出门,堵在门口的百姓还没散,都紧张的想要一个答案。 县老爷理了理衣衫,走到众人跟前,刚准备开口安抚民众,就见一团秽物飞了过来,准确地砸了他满头满脸。 秽物飞溅,站在县老爷身后的人差点被殃及,还好及时避开了。 空气中恶臭难闻,众人掩鼻后退,更有人受不住这刺激的场面,弯腰干呕,场面十分混乱。 县老爷的袖子在脸上一抹,看到上面秽物,差点厥过去。 丢秽物的人虽藏身在人群中,很快还是被抓住押了回来。 江眠发现扔东西的竟是熟面孔,是昨夜遇到的小乞丐。 江眠跟秦无咎在人群后面,小乞丐显然没看到他们,被按住后,只冷冷地瞪着县老爷。 县老爷被熏得浑身颤抖,见了小乞丐瞬间怒火勃发,低吼道:“早说了于婉儿是自杀,她亲手所写的绝笔信大家也都看过,你这小鬼还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呸,无能昏官。我姐姐才不是投湖自尽,她是被人害死的。”小乞丐脏发遮眼,却仍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的愤怒。 这副凶狠的模样跟昨晚在江眠,秦无咎面前完全不同。 小乞丐还在那里放狠话:“你一日不还姐姐公道,缉拿真凶,我就不会罢休,你最好永远不出门,否则我见你一次,扔你一次。” “小鬼,真以为我不能拿你怎么样。”有天道宗的人在,县老爷还是顾及面子的,此刻他满脸污物,实在不雅,他让人把那小鬼按住,告罪回去换洗。 县老爷一走,堵在院外的百姓叽叽喳喳聊了起来。 “这小子都闹了一年多了,还真是有耐心。” 有热心人冲天道宗弟子解释:“其实也不是他姐姐,这小乞丐无父无母,一直在镇子上游荡,于婉儿见他可怜,收留了他,两人已姐弟相称。” 说起这于婉儿,堵在院门口人就忘了妖邪的事情了,他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好像对对方多了解一样。 从这些人口中,江眠得知于婉儿也是孤女,但她运气不错,跟自小有婚约的未婚夫成了亲,算是有了一个家。 只是两人新婚没多久,城内爆发疫病,于婉儿的夫君不幸染病去世,她的公婆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很快也相继离去。 这遭遇落到谁身上,都算得上凄惨可怜,然而这些议论的人谈论起于婉儿来,却无半点怜悯之情,脸上甚至带着鄙夷的恶意。 不知是谁起了一个头,汹涌的恶意倾泻而出,挡都挡不住。 “要我说,这于婉儿就是天煞孤星的命,死不足惜。瞧啊,她先是克死了自己的父母,后来又克死林老一家。多好的一家人啊,可怜呐。” “诸位仙君,我跟你们说,于婉儿生的美,丈夫死后没了收入,就做起了那种生意,不知廉耻。” 仙门弟子对人事一窍不通,各个面露迷茫:“那种生意?什么生意?” “就是那种啊,勾引有妇之夫,行那苟且之事,好不要脸。” 天道宗弟子有点受不了这些人的粗俗言论,眉头都皱了起来。那些人见状,说的更起劲了。 一矮胖男子道:“老林,记得后来很多人都打上门了吧,她的公婆估计也是被气死的。于婉儿在城里混不下去,投湖自杀也是正常。” “对,她还留书自认罪责,对不起亡夫……” 这人没说完,小乞丐忽然怒了,竟是挣脱官差的束缚,扑上去把说话的那人撞倒在地,混乱间狠狠咬在那人抬起的小臂上。 那人挣开后,看着血肉模糊的手臂,抬手甩了一个清脆的耳光,小乞丐的脸登时肿了起来。 “杂/种,找死啊你!” “呸。”小乞丐偏头吐出口中鲜血,恶狠狠地说:“婉姐姐才不是你们说的那种人,她没有勾引过谁,都是那些人见姐姐无依无靠,才起了歪心思。你们这些乱说话的人,也不怕死了下拔舌地狱。” 被咬了一口的那人本来怒气勃发,此刻被小乞丐冰冷的眼神一盯,心底蓦地泛起一丝凉意,色厉内荏道:“放你娘的屁!老子说的就是实话,不信你问问大伙,是不是?” 小乞丐重新被按住,试了几次挣脱不开,就拿一双眼睛扫视众人,他一字一句,堪称咬牙切齿:“你们都是杀人犯,是你们害死了婉姐姐,城里的妖怪就是你们引来的,是报应,报应!” 这样怨毒的话从小乞丐的口中说出来,让人心惊。 人群中不知谁小声说了句:“说起来,那些死去的人好像真的都跟于婉儿有些关系。” 此话一出,吵闹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 众人堪称惊恐的目光扫到说话的那人身上,那人脸色微变,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借口称自己年纪大了受不住暑热,被人搀扶着回去休息了。 江眠看着那老者的背影,眼底闪过一抹沉思。此人明显没有说实话,他们在隐藏什么? 于婉儿的死,难道果真另有隐情?
第17章 17、 县老爷很快收拾整洁回来了,命人将小乞丐押下去,又冲天道宗的人道歉,表示自己管理不周,发生这样的事,污了仙君的眼,实在惭愧。 天道宗众人表示没关系,不必放在心上。从县老爷的宅院离开,他们还在说着小乞丐的事。 他们应该是从未碰到、也从未想过会有人用秽物扔人,今日一遭,算是大开眼界了。 有弟子问:“齐师兄,这件事我们要不要管啊?” 齐长升道:“已经盖棺定论的事,莫要在上面浪费时间,抓住作恶的妖邪要紧。” 江眠跟秦无咎在一起,莫名就被孤立了,一上午天道宗那些人都没跟他说过话。 江眠并不在意,他莫名其妙处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环境中,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就是小师叔的安危,其他人的喜恶并不重要。 秦无咎就更不在意了,他本来也没想跟那些人一起行动。 看着天道宗弟子远去,江眠停下脚步说:“秦师兄,咱们去其他地方看看吧。那小孩的事,我还是有点介意。” 他不像第一次入世的仙门弟子,这世间冤假错案多了去了,并不是县官判了就是真相。 惩恶扬善也是他梦想的一部分,若真的调查之后,确定于婉儿不是自杀,他肯定要还那无辜女子一个公道。如果没有错判,他也希望那小乞丐能够接受并走出来,向前看。 他若一直沉溺在过去,纠结姐姐的死,一辈子就毁了。 秦无咎对除妖这件事其实也不怎么上心,听了江眠的话并没有拒绝,江眠便当他是同意了,寻了人问了于婉儿的住处,两人朝着路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在经过一家医馆的时候,一名跛脚的老汉被人从店里推了出来,狠狠摔倒在地,拐杖和草鞋都飞出去老远。 老汉这一下摔的不轻,爬起来坐在地上破口大骂:“你们赚这黑心钱也不怕折寿,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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